對於現場鑒寶,榮易等老闆們才不會親力親為,而是有意地跟一些重點潛在客戶或同行寒暄交流,這才是重點,至於那些小散戶,有沒有都沒太大意義。
正當榮易玲瓏八面地應酬周旋時,王掌櫃過來在榮易耳邊低語道,「老闆,遇到麻煩了,有人送來一件非常棘手的玩意兒,看上去有些意圖不善。」
榮易沒有吭聲,只是用眼神示意王掌櫃去找王嘉緯——王嘉緯的眼力勁兒可比自己強了不少,當時店慶的時候不僅從自己那邊兩次撿漏,而且還發現了《夏日幽居圖》的問題,自己畢竟是老闆,直接衝上去,到時候就沒有退路了。
王掌櫃是機靈人,自是領會了榮易的意思去找王嘉緯。
「老榮,最近手頭有什麼好東西,也不邀請我們去看看。」榮易跟王掌櫃之間的小動作,自是逃不過其他老闆們的注意,便有人故意擠兌起來。
「好東西還真不少,比如上周展出的《臨張旭》,可不就是好東西嘛。」榮易哈哈一笑,心中對此並不介意,如果是別人,自己一樣會出言擠兌。
「還別說,你老小子的運氣還真是好,一次展出就把你榮寶軒在南粵的名聲給打響了。」另一人聞言接口道,顯然跟榮易的關係不賴。
「聽說老榮這次搞來一尊三彩馬,要不咱去瞅瞅。」開始說話的小老頭不依不撓地說道,為的就是要把榮易往牆角逼。
榮易並不擔心有人來搗亂,便哈哈笑道,「好啊,歡迎各位前往榮寶軒指導。」
王嘉緯比榮易先到一步,還沒走近便聽一個青年人在嚷嚷,「不是說你們榮寶軒在全國都有知名度嗎,怎麼連這麼一件破玩意兒都看不透?」
聽到青年的話,王嘉緯心道這小子要麼是愣頭青,要麼是來搗亂的,不過卻一點不擔心,只是在旁邊看著,想要看看這青年要玩什麼ど蛾子。
「我們有我們的規矩,看不透就是看不透,您到其他家再看看吧。」說話的是榮寶軒的首席顧問——秦都博物館的研究員金玉振。
王嘉緯聞言差點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老先生真是迂腐透了,如果是贗品大不了直接告訴他就是,何必還抱著老規矩不放,讓他在這兒胡鬧騰。
正想著呢,青年又道,「哼,你們一個個都說看不透,既然看不透何必說是鑒寶大會,我看直接改成笨蛋看不透大會好了。」
得,這還真不是專門來砸榮寶軒的場子的,直接把鵬城古玩行的場子都砸了,但奇怪的是,沒有人出頭幫腔。
「嘉緯先生,他的那玩意兒很棘手,剛才京都博物館研究員羅世襄羅老、著名收藏家鑒定大師何耀坤何老都推說看不透。」王掌櫃見王嘉緯沒有吭聲,估計是在觀察形勢,便低聲說道。
王嘉緯聞言不由有了興趣,便走上前道,「哥們,喝杯水消消氣兒。」說完又衝金玉振拱了拱手道,「金老師,要不讓我學習學習。」
「我說了看不透,這年輕人不服氣,你勸勸他吧,給他解釋解釋。」金玉振聞言呵呵一笑道,語氣中卻是有種不可置疑的味道,或者說是宅心仁厚,擔心王嘉緯冒冒失失地給看走眼了。
「好,保證完成任務。」王嘉緯笑了笑道,絲毫沒有因為金玉振的輕視而心懷不滿,轉頭又對貨主道,「哥們怎麼稱呼?」
「我叫張成棟,這個瓶子是家傳的,你不用問了。」自稱張成棟的青年有些不耐地說道,顯然關於這只瓶子的來歷問題已經被多次問起過。
聽完張成棟的介紹,王嘉緯也不再多問,伸手便拿起桌上的梅瓶觀察起來,上手一看,赫然發現竟然是一件琺琅彩團蝶圖梅瓶,剛才遠遠看了一眼只是確認了這是琺琅彩,沒想到竟然是團蝶圖。
琺琅彩的瓷器本就罕見,是清代皇宮專用,尋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琺琅彩為何物,而團蝶圖更是琺琅彩中最難的瓷胎畫,據說集36種顏色於一身。琺琅彩全稱瓷胎畫琺琅瓷,關鍵就在於一個畫字,所有的畫琺琅瓷都是由當時最頂尖的畫師揮就迪高,然後再由最頂尖的畫工在琺琅瓷上『勾、畫、皴、染』以迎合皇帝的喜好,而集36種顏色的團蝶紋琺琅彩瓷又是頂尖中的頂尖。
大眼一看,發現這只梅瓶白釉無紋,外壁繪琺琅彩團蝶紋五組,每組團蝶紋由兩隻相異的蝴蝶和四季花卉紋構成,鮮艷異常,細膩逼真。胎釉潔白勻淨,繪畫傳神,筆法飄逸,多色重疊充滿『院畫』特點,並配有書法精美的五言詩和胭脂水色『君子』二字的朱文印章,如果在瓶中插一支含苞待放的梅枝,想必整個房間必然如仙境一般。
大致看過一遍後,王嘉緯雖然驚訝,但並沒有因此而迷惑,論其真偽,還需要對細節進行觀察,拿起放大鏡先是看過了胎體、釉色、器型,發現胎體細密平整光滑勻稱,釉色潔白滋潤,光澤平和,器形完整造型符合規制,心中不由暗道一聲真是好東西,不過並沒有因此下結論,琺琅彩瓷器的關鍵還要看繪畫和畫風,尤其是這個團蝶紋的顏色。
想到這裡,又仔細地觀察梅瓶上的團蝶圖,專心致志地計算著上面的顏色種類,「胭脂、牙色、竹青、黛、駝色、秋香、靛青、茶白、鴉青、檀、赤、綰、水綠、炎、妃色、黎、艾綠、藍黛、月白……」
「果然是36種顏色。」王嘉緯本就擅於中國畫,對於色彩的敏銳可不是一般鑒定師堪比,經過仔細的確認後發現果然是有36種顏色,心中不由驚歎一聲,即使現在還不能判斷這個梅瓶的真偽,但其瓷胎畫的技巧也是出神入化了,能把色彩運用到這個境界,絕對有資格被稱為神跡了。
確認了一組後,王嘉緯又仔細地對另外四組予以確認,發現沒有絲毫的誤差,心中不由感慨起來,這是精品中的精品啊,難道就因為足底的落款不是皇帝年號,而是一直被認為是贗品的『古月軒』?
琺琅彩瓷器由於燒製工藝極高,因而傳世作品非常少,而『古月軒』又是古玩界的一大謎案——沒有任何人能確認『古月軒』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因而通常將精品官窯的琺琅彩瓷器稱為『古月軒』,反倒是沒有任何一件落款『古月軒』的作品被鑒定為真品。
或許問題就在這裡,這件精緻的琺琅彩團蝶紋梅瓶就因為落款『古月軒』而被專家們斷定為贗品。
然而,這個梅瓶到底是罕見的『古月軒』琺琅彩瓷器,還是一件足以以假亂真的贗品?王嘉緯一時之間有些拿捏不定。
恰在此時,貨主張成棟見王嘉緯看的比前面的每個專家都仔細,一言不發地拿著放大鏡觀察,顯然不具備鑒定能力,不由有些不屑地說道,「哎,你到底行不行啊,看了這麼久難道還是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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