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武男和山本已和戰車兵家族禮貌地寒暄完畢,在拓哉和櫻子的陪同下回到抗日班老兵之中。聽到老兵們回憶和松山的決戰,武男忙讓櫻子詳盡地翻譯過來,丹妮也幫著翻譯著知道的情況,占東東也在旁不時回答著櫻子的詢問。對曾經的長官松山大佐的結局武男是非常想知道的,尤其是在當年的決戰當事方嘴裡說出來。
彭雪飛突然想起一事向占彪問道:「後來聽說你們對陷入山谷絕境的松山提出的最後通牒很有創意,是不是成義拽出來的?」占彪笑答:「成義是我們抗日班的小諸葛,小名成秀才,不是他提出來的還能是誰。」
武男忙問通牒的具體內容,占東東告訴櫻子說:「通牒是正常的,讓松山放下武器,放傷員一條生路。但成義爺爺有一句話摧毀了他們的意志:就是先放出來一批日軍等山谷裡打完了再進去收屍。」
松山萬萬沒想到自己設計的「請君入甕」變成了這等局面,結果把自己請了進來,這個占彪實在是太太可怕了,太太強悍了。在南北山谷口被重機槍封死的情況下,他把希望寄托在槍聲大作的山頂,那兩個小隊的特種兵和山地兵如果能站住腳,還可以堅持固守,如果山頂再被鋼班佔領,這山壁下面八、九百米的山谷之路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死地了。似乎在驗證松山的擔心,又一個恐懼成了現實。山頂的槍聲停歇了,傳來一陣陣狼狗的暴吠聲,接著從山壁上空陸續跳下來十幾名日兵,嘴裡還喊著「媽媽」和什麼名字的。看來是被逼到絕路的特種兵在跳山自殺,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喊什麼「天皇萬歲」的。看來到了人生最後關頭,還得是媽媽和親人最重要。
下面的上千名日兵都看到這一幕,陣陣寒意在漫延著,如果說昨夜是夜晚版的四面楚歌,那麼現在就是白天版的四面楚歌。接著他們不得不接受的殺戳開始了,從山壁上方扔下來黑壓壓的一群群手雷,在無處躲無處藏的滿地土黃色軍裝的人群中爆炸著。足有十分鐘的轟炸,大郅、二柱子和正文三個排的戰士從容地向山壁下投了近五百顆手雷。大郅一人投了一箱91式手雷,小玉也憤恨地投下十多枚。大郅投一顆喊一嗓子:為袁伯報仇!
松山等軍官勉強藏身在西山壁下向內凹陷之處,身前用日兵屍體摞成了掩體。南北山谷口僅十多米寬的山口路面上也前仆後繼摞著一人多高的屍體堆,在山谷口外成群重機槍的火力下日兵已放棄了衝出谷口的努力。
空中的日軍偵察機無奈地看著這場屠殺,雖然馬上向第六軍十川次郎司令官越級做了匯報,而且十川次郎中將也立即命令附近聯隊前往救援,但周圍的日軍都已被松山徵調來了,最近的援軍也有半天的路程遠水解不了近渴。
好在偵察機報告了個好消息,說西面有兩隻大隊級規模的部隊快速接近,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只是這消息還沒令松山振奮一分鐘,偵察機又報說是新四軍一個團和支那**一個團在跑步前進。這消息更令松山們絕望之中加上了絕望。
原來是彭雪飛前天夜裡收到小寶的明碼電報後馬上向師首長請示,師首長一聽是抗日班有難馬上首肯讓彭雪飛火速馳援,昨天上午集結完全團部隊中午就跑步出發了。彭雪飛選了一條近道,是要穿越**統治區的一條近道,然後再來一個夜行軍今天早晨就能趕到靠山鎮。但沒想到昨天晚上在向**借路時遇到了麻煩,這是**一個旅的防區,說必須請示上司才能放行,結果反覆交涉到夜半才同意放行。這時彭雪飛又不敢走了,副團長和團政委都提醒他別中了**的埋伏,他們拖這麼長時間是不是在調兵遣將呢?皖南事變的教訓太沉重了,彭雪飛也不敢拿全團千多號戰士的生命開玩笑。
**的少將旅長這時才出面,彭雪飛一看是那個關團長,抗日班曾經給他們解過圍的那個團,後來彭雪飛也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兩人一見彭雪飛忙說明原委,關旅長一聽直怪罪彭雪飛:「彭團長你怎麼不早說是去幫占班長啊,看你多耽誤事,這回我們不但要痛快地讓路,我們也要出動一個團去幫占班長。」這樣新四軍一個團是三個營1800人,**一個團是三個營加特務營2400多人,腳前腳後奔靠山鎮而來。關旅長隨即向第三戰區司令部發了電報做以匯報,才知道第三戰區也接到了抗日班的電報還在研究是否增援呢。
松山此時不只是陷入困境,而且是內外交困。在身邊一批下級軍官不滿的斥責中,一個小隊長反握指揮刀走向前來大罵松山瞎指揮,讓皇軍遇此大難松山大佐難辭其罪,說罷一刀剖向自己的肚子擰了兩下倒在地上。龜村、山口和加籐面無表情不置可否地站在一旁,他們也在為自己的生命擔憂,這種強烈的瀕死感覺還是入侵中國後第一次遇到。接著身旁又有數人嚎叫著剖腹自殺。
好像是一聲令下,南北山谷口和山頂上同時停止了進攻,日軍們都驚奇地感覺著抗日班號令的統一。他們哪裡知道占彪手裡居然有五部電台在靈活地指揮著部隊。硝煙稍散,活著的日兵都在觀察著自己的周圍。滿山谷裡呻吟遍地,血肉模糊。龜村和山口迅速判斷,死傷者應在十之五六左右。抗日班為什麼會停止進攻呢,是沒有手雷了?不管它了,趕快救治傷員,抓緊喘息。這時南山谷口傳來陣陣喊話聲:「抗日班占班長下令,松山老鬼出來受死!」
越來越多的日軍聽懂了抗日班的通牒,很多日兵都在想,是不是松山一人領罪抗日班就會放過我等殘兵呢?松山突然覺得周圍看著自己的眾多眼神好像都不對了。他強打精神,看著遍地的傷員和死屍下令:「向外傳話,久聞佔先生寬容厚道,可否讓我們把戰死者和傷員轉送出去。」沒過一會兒抗日班回傳:「占班長允許一名士兵帶一具屍首或一個傷員出谷,但不得攜帶任何武器。剩下的人繼續決戰。另外還可以多出來一些沒有受傷的,準備山谷裡戰鬥結束後再進谷收屍。」
松山聽著前半句時還頗有自得,這個簡單的占班長很容易被利用的。聽到後半句時他不禁刷地拔出戰刀來,氣得直喘。龜村、山口和加籐等人也大怒不已,都拔出刀來揮舞一陣,但心底卻升起凜凜寒氣。
生氣歸生氣,但松山還是為自己的士兵著想,不想讓更多的人因他喪命在這地府之路,他知道占彪是個言出有信的人,要利用這個機會轉移自己的部隊。他馬上傳令搬開谷口的屍體,組織傷兵出谷。當日兵們知道可以扶著傷兵或者背著屍體出去,而剩下來的還要在這裡挨打,便紛紛去找可以使自己出谷的屍體和傷兵。雖然要放下槍,但心裡都安慰著自己這和投降是不一樣的,而且彈藥基本耗盡有槍也是無用的。
隨著大批日兵相攙著背著扛著的絡繹而出,槍械丟了滿地。松山突然發現每名沒受傷的日兵都準備好了要出去,死傷者是超過一半人數的,足夠分配沒有受傷者人手一屍或傷兵撤出的。剩下的士兵都已找好了對象,排著隊等候著。松山突然明白了,過一會到了最後居然沒有一名能留下來和自己繼續戰鬥的官兵,這太讓人感到悲哀了。他顫抖著整理著戴在手上的白手套,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