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彪在一根河邊的朽木樁旁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挺胸向前張望,嘴裡喃喃說:「就是這裡,就是這兒,五百米外的水渠,應該在那裡……小郅,你向前走,一直走。」
占彪指揮郅彪一直走到一個地方喝令站住,又調整了一下位置,占彪對焦書記說:「在他的腳下開挖吧,十有**。」一直侯在遠處的建築公司沙總領著十多名民工湧過來開工了。
櫻子從聽到活埋戰車後一直很激動,她在旁抽空打了幾通電話,日語在她嘴裡都聽不出個數了。
焦書記的手機響了,他接起:「是我,是柴書記嗎?哦,是的,市裡怎麼知道的?正在挖。好的,明白。」關上電話焦書記看了一眼櫻子對沙總喊道:「先停工,保護現場等日本方面共同挖掘。」
這時櫻子的手機一個短促的信號,她忙從包裡取出袖珍電腦打開,幾下子打開一個郵件,然後捧著電腦走到占彪前:「彪爺爺,您看,是不是這樣的戰車?」
占彪低頭一看,是兩個日兵在豆戰車前的合影,豆戰車上的號碼是122號。占彪點點頭道:「哦,122,就是這輛。」
櫻子有些激動地又調出一張頭像的照片,一個細長眼睛的日本青年。占彪又點點頭說:「有點印象,眼睛挺細的。當年他幫了我一個忙,我給他留了個全屍。」
占東東在旁有些不快地問櫻子:「怎麼回事?」他跺了下腳下繼續說:「櫻子,這可是我們的土地,當年侵略者的處理是要聽我們的。」
櫻子忙解釋道:「東東你不要多想,尋找戰時失蹤人員是日本政府這些年一直在做的。只是想讓他們魂歸故里,落葉歸根……這輛122戰車裡的戰車兵是日本當年著名的青年畫家,他的兒子現在是日本國會議員,他的孫子是現任日本駐外大使館武官秘書。這些年他們家族沒有放棄過在中國尋找他。如果確認是122戰車,日本政府將出重金贖回遺骸和戰車。」
焦書記在旁說:「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歸還遺骸應該沒有問題的。不過,戰車是當年日本政府侵略中國的罪證,是否歸還還有待於商榷。」
占東東馬上接道:「焦書記,俺東東心直口快,您這句『戰車是當年日本政府侵略中國的罪證』我有兩點不同看法。首先一點我一向反對什麼罪證之說,又是哪裡發現萬人坑了,又是哪裡發現日軍炸彈了,又是重金買他們戰時地圖了……日本人踏上中國的土地,殺了千千萬萬中國人這是鐵的事實,是世人公認的事實,還需要找什麼罪證去證明嗎?!其實挺可笑的。要說戰車是證據,只能是中國人奮起反抗的見證,是我們抗擊侵略者的紀念品!也是多少錢也買不回去的。對吧,爺爺?!」
占東東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櫻子繼續說:「再有一點人們總說是日本政府侵略中國,我認為當年不止是日本那幾個戰犯的責任,而是整個日本民族和天皇家族的責任。你們看,連畫家都來參戰,還有作家、教師、醫生、學生……還有婦女主動做慰安婦,幾乎全民皆兵,都以參加聖戰為榮,整個島上的人都夢想著遷到大陸過幸福生活,夢想著佔領別人的家園求得自己民族的生存。在這個問題上,日本民族沒有反思自己的錯誤是中華民族所不能接受的,這也是為什麼政府理性,而民間抗日情緒持續高漲的原因。」
占東東又看一眼民工挖掘的現場,轉身對面色有些蒼白的櫻子說:「對不起櫻子,我這人對事不對人,日本人的家族親情我們是理解的,但我們不希望日本把當年到別人家做惡的強盜當成什麼民族英雄供在神社裡。也請你和你的朋友們理解或者清楚,我們這代中國人是不會讓別人再欺侮我們、隨意來搶奪燒殺的。」
說到這兒,占東東對焦書記說:「所以,我建議,我們應該繼續挖下去,櫻子也在這,我們會善待死者的。」
******************************************************************************
豆戰車的時速是40公里/小時,馬車的速度可在一定時間內達到這個速度,甚至超過這個速度。但究竟能保持多長時間誰也沒測過,這和馬的體力、路面及載重有關。大郅領著六掛馬車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了,就是埋頭大喊著「駕!駕!」的瘋跑,因為輕機槍對豆戰車沒有作用,只能放棄阻擊。好在後面的豆戰車是一字形順路追來,只是第一輛豆戰車的火力對馬車隊有些威脅。後出發的一個中隊的日軍雖然奔跑著,但也只能看到豆戰車揚起的一路灰塵。
豆戰車頻頻發射的戰車炮已炸翻了一掛馬車,大郅把傷員和輕機槍並到其它車上繼續撤退,但速度越來越慢了,只好頻扔手榴彈造些煙霧免得被日軍打中。好在已經接近了河邊,還有不到一千米的距離,任務就要完成。
這時豆戰車速度一點沒減和馬車的距離也在縮短著,而這幾匹拉車的馬都竭盡了全力,再也奔騰不起來,只是小步向前跑著。
占彪一看情況危急,但自己的重機槍隱蔽得很好,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便回過頭,向河那面的聶排長打著手勢指著豆戰車。
這時豆戰車幾乎追上了最後一台馬車,日兵居然不打槍了,加大馬力直壓向馬車。馬車上的大郅抱著機槍跳了下來,車上的另兩名戰士則連人帶馬被撞翻。豆戰車已把這幾台馬車當成囊中之物,後面的豆戰車陸續繞向田里,衝破手榴彈煙霧快速圍追過來。
在這危急時刻,聶排長的兩挺馬克沁打響了。一聽到重機槍的聲音,六輛豆戰車馬上放慢了速度散開了隊形。日軍戰車兵顯然知道這夥人重機槍的厲害,開始向聶排長的重機槍陣地打炮。得此良機,大郅跑上後一台馬車,剩下的四台馬車接連通過水渠路口,衝過小橋。
聶排長的重機槍果然打出了老兵的風範,彈雨滴水不漏如冰雹一樣傾射在豆戰車上。他在聽占彪介紹了豆戰車的弱點後,也在尋找豆戰車轉身的時機,但因距離稍遠,彈著點不能太集中,再加上只有兩挺馬克沁,形不成毀滅性的集團火力。
在最前面的豆戰車顯然看到路邊上的手榴彈箱,一梭子機槍子彈掃過去。手榴彈箱沒有爆炸,但豆戰車還是遲疑著下了路,可能更不放心怕下面有地雷。
六輛豆戰車在路的左面三輛右面三輛一字橫排在水渠前,幾乎同占彪預測的一樣。而且水渠豁口前各停著兩輛。但讓占彪想不到的是,這六輛豆戰車居然停在水渠前不動了,原地打著炮和機槍,顯然在等候步兵的到來。
占彪等人都貓在掩體裡心急如焚。如果拖時間長了,日軍的大隊步兵上來就被動了。占彪這時已不能有太明顯的指揮動作免得被豆戰車發現,他望著河那邊期望聶排長有點什麼動作再引誘豆戰車一下。
果然聶排長有動作了,還是老兵有戰鬥經驗,配合默契。聶排長先令重機槍停止射擊,讓大郅的六挺機槍掩護,然後向兩台馬車佯抬著重機槍。豆戰車顯然也觀察到了,停在兩個陷阱前一直衝在前面的豆戰車艙蓋打開,一個戰車兵軍官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兒,然後向前方一指,嘴裡大喊著:「前進——為戰友報仇!」看來他們沒有忘記前幾天被佔彪用重機槍拆的那四輛豆戰車。
六輛豆戰車同時啟動,有四輛直接壓過水渠。在占彪和彭雪飛的屏息期待中,有兩輛豆戰車中招了,轉眼消失在地平線,包括那輛指揮的豆戰車。而剩下的四輛豆戰車顯然沒注意同伴的下沉,繼續向前衝著。
占彪此時大喊一聲:「干!先掐癩蛤蟆脖子!」六挺重機槍突然抬出掩體,架在選好的位置上,馬上接連吐出火焰。最前面的兩輛豆戰車各被三條重機槍火焰罩住,衝過來一百多米後炮塔「落枕」不能靈活轉動了。
這時占彪發現第三輛和第四輛戰車在左右轉著炮塔顯然在尋找失蹤的兩輛戰車,然後調頭向陷阱的位置開去。看到這兩輛戰車露出了屁股,占彪忙下令:「全體打屁股!」六挺重機槍放棄了眼前的戰車,又是三槍一組分別射向了第三輛和第四輛豆戰車的後部油箱位置。又是幾秒鐘的時間,這兩輛豆戰車相繼爆炸了,兩團大火轟地吞噬了它的身影,一輛還無頭蒼蠅般亂竄了幾下也不動了。
這空兒前面這兩輛戰車卻衝到了眼前,重機槍火力大弱,一是因為子彈越來越少,再則戰車近在咫尺來不及調整角度。一輛豆戰車徑直壓向了彭雪飛的重機槍,彭雪飛和副射手、彈藥手雖然及時閃開了,但重機槍卻被壓翻。
兩輛戰車都衝過了重機槍陣地,又馬上返身沖了回來,專奔重機槍去碾壓。占彪和彭雪飛忙令大家閃開,和戰車玩起了老鷹抓小雞遊戲。身手敏捷的師兄弟們不時拉著這個,護著那個。這種情形是很危險的,多虧戰車的炮塔不能轉動,戰車只從正前方笨拙地觀察和開槍。
正在占彪向兩側調整重機槍時,成義背著火焰噴射器出現了。這款93式火焰噴射器是日本在1933年研製生產的,重25公斤,裝油料14升,噴射射程28米,噴射時間12秒。日軍在淞滬會戰曾使用過,令**防不勝防。聰明又好奇的成義一直想讓日軍嘗嘗他們自己武器的苦頭。
成義領著助手靈活地緊貼戰車側面跑動著,始終不離三、四米左右。顯然不是太熟練操作,弄了半天還沒有噴出火來。這時兩輛戰車似乎預感到自己的危險,兩輛戰車相對不動了,互相監視著對方的周圍開槍為對方提供保護。但此時已晚矣,反而讓成義閃在一輛戰車的後面從容操作,終於噴出火來,足有5秒的噴射,戰車後部頓時成了火球。戰車裡傳出來歇斯底里的喊叫聲,接著調過頭來快速衝向小河,狡猾的日兵是想用河水熄滅火焰,但剛衝到河裡,油箱爆炸了,河水掀起了四散的水柱。
最後這一輛豆戰車似乎絕望了,它知道向回跑一定會被追著打屁股,身形一轉突然衝向不遠的小橋,或許這是一條生路。但一條重機槍火焰馬上追上了它,盯住了油箱位置。接著又一條,再接著兩條……最後這台豆戰車在小橋頭爆炸了。
重機槍陣地上20多條漢子歡呼起來,河對面步槍組的50多名戰士也歡呼著跑過橋來,聶排長喝住了大郅的輕機槍組與自己的一個班原地不動監視著戰場。這絕不是自己這個班腿腳不便而是軍事常識。
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占彪和彭雪飛拎著手槍一步步走近陷阱,三德和成義搶先衝了過去,大家也隨著圍向了陷阱……是啊,奇怪,怎麼一直沒有鬼子爬出陷阱呢?
三德一探頭哈哈大笑著把手槍收了起來。大家跟著探頭一看明白了,原來戰車都是側翻在陷阱中,炮艙蓋貼在洞壁上根本打不開。履帶徒勞地轉動著,炮塔上的炮筒也在徒勞地轉動想把三噸重的車體別過來。成義擠過來,對準陷阱裡的戰車噴出三秒的火焰,裡面的日兵嚎叫哭喊著。在準備向第二個陷阱的戰車噴火時,被旁邊的占彪拉住了:「這輛戰車是122號,給他個全屍吧。」
這時一個騎馬的戰士趕回來報告,正前方有大批日軍疾行過來,還有六輛豆戰車開路。占彪抬頭看看遠處掀起的煙塵,向大家高聲下令:「抓緊時間,把癩蛤蟆埋了!干!」一
直沒太明白怎麼處置陷阱裡豆戰車的戰士又一陣歡呼,大家早就聽說日軍在南京在武漢對我軍民集體屠殺活埋的惡行,今天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戰士們又一次揮鍬如雨,邊埋邊罵著:「讓它小日本癩蛤蟆殺我們老百姓,埋了它!報仇!」,「讓鬼子的破坦克在地裡下崽吧!」,三德聽到戰車裡日兵絕望的哭喊聲則回罵著:「晚了,鬼子們。你們在中國耀武揚威殺我們中國人時沒想到會有今天吧!」彭雪飛在旁也沒有攔阻,雖然新四軍是不殺俘虜,但現在也不能判明車裡的戰車兵是否投降。
這一陣子人海戰術,兩個陷阱轉眼又成了平地。同時把另外一個沒有發揮作用的空陷阱也填上了。
正當大家把7名傷員包紮好、把重機槍包括壓壞的兩挺都抬上馬車準備過河撤退時,河這邊迎上來騎馬飛奔的警戒哨,說這個方向也有一個中隊的鬼子包圍過來。占彪和彭雪飛相視一笑,彭雪飛下令:「按第三套方案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