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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二八九、聞說北斗為死兆(三) 文 / 聖者晨雷

    二**、聞說北斗為死兆(三)

    「你是說張獻忠東來了?」

    乾雞公張二鼻青臉腫,心中滿是悔意,特別是在知道為何虎衛追著他不放,他當時抹脖子的心都有。(《》)因為他的逃走,所以闖賊老營裡最後的反撲徹底崩潰,田伯光注意到這一點,故此以為他就是闖賊老營中的主將,事後對他窮追不捨,反倒讓高一功成功逃脫。

    「正是,回公子的話,這是闖王……啊,不,是闖賊的詭計,要與張獻忠一起在滁`州合擊盧象升!」

    被高二柱炮製過的張二,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口中的高迎祥,也從闖王變成了闖賊。

    俞國振目光裡浮起一絲陰影,張獻忠東來與高迎祥會合,這確實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想而見,張獻忠會出桐`城,過廬`江,再經無為、巢縣,沿著去年他曾經肆虐過的線路再走一遍,然後與高迎祥會師於滁。只不過現在祖寬被他激得提前發動,自己又端掉了高迎祥的老營,再加上滁`州城內有方孔炤在,高迎祥現在是三面受敵。

    「小官人,如今當如何是好?」

    這個消息讓高二柱也嚇了一大跳,他的情報網到現在還沒有傳信過來,這其中必有緣故!

    「無妨,便是攻到襄安也沒有什麼,咱們在那邊除了房屋,什麼都沒有,他若是破了屋子,咱們用俘虜再建就是。」俞國振定了定神,安慰周圍的人道。

    他雖然沒有料到張獻忠出英霍山區,卻在得知高迎祥圍廬`州之後就第一時間將襄安的相關人員物資撤走,因此襄安只餘一個空殼子。

    這也是他將自己的主基業安置在欽`州的關鍵原因,大環境使然,以後大明各處都是戰場,他若是死守基地,就失去了機動性,因此將基地放在敵對力量較弱的邊角之地,更利於他積蓄實力。(《》.)

    聽他這樣說,高二柱細細一思,也確實如此。

    「因此,你的這個消息,對我沒有任何用處。」俞國振又看著張二,身為高迎祥的心腹將領之一,此人還對高二柱說他知曉高迎祥的動靜,想必還有什麼未曾吐露吧。

    高二柱用陝`西腔喝了一句,張二有些驚訝,因為直到現在,他才第一次聽高二柱說陝腔!

    「我說,我說……闖王,不,闖賊不會西去與八大王會合,他早就與漕運巡撫朱大典的部下有約,若有什麼意外,他便自北脫身!」

    「這怎麼可能?」

    「不敢欺誑公子,確實如此,咱們若是遇著官兵,小股的好打的,自然就打掉,若是大股的硬骨頭,一般都會遣人在陣前與對方談條件,我們將劫掠來的財物分下一部分,裹挾來的百姓殺死一些,留給官兵充為戰功,他們便放我們離開。此次東來,闖王……闖賊早派人聯絡了朱大典的部下,雙方約定事有不濟便自他們處脫身。此事甚為機密,小人也是無意中偷聽到!」

    這個消息,當真讓人震驚,俞國振愣了好一會兒,突然間許多問題都想明白了。

    肆虐天下的流寇,其實並不是官兵拿他們沒辦法,而是官兵「養」出來的!

    流寇雖然人數眾多,但只能打順風仗不能打硬仗,即使是闖王高迎祥的部下也同樣如此。他們從陝晉打到豫皖,從湖廣打到川蜀,靠的並不是他們真有多強的實力,而是官兵的無能!

    嚴格來說還不是無能,而是官兵養賊自肥!

    「這消息屬實?」俞國振確認了一句問道。

    就在這時,一騎自後方匆忙而來,高二柱回頭望了望,那騎正是他派出的,因此便退後去與那騎說話。

    不一會兒,他便匆匆趕來:「小官人,闖賊解圍了!」

    「是向哪邊走的?」

    「是向西走,闖字大旗向西面走了,只留下數千騎斷後,滁`州城中派出步卒想要截殺,卻被殺了回去。《》.」

    「向西走……」

    俞國振看了看闖寨,為了防止高迎祥孤注一擲,他還特意讓家衛驅使被俘的流寇對營寨進行加固,在寨外又增加了一些障礙,甚至還挖出了壕溝。現在看來,這個措施用不上了。他又看了看張二,張二正小心翼翼地偷窺他的神情,見他看來,慌忙趴在地上:「小人願以性命擔保,闖賊不會向西去!」

    「可是你也聽到了,我的人說,闖賊向西去了,你憑什麼說,他一定不會向西,而是北上,要知道,北面可是祖寬的關寧軍!」

    「小人隨闖賊多年,知道他最慣常的就是表面上重義氣,實際上卻出賣弟兄。他分明讓小人主持老營軍務,卻又派一個乳臭未乾的高一功來監視小人……」張二說到這,卻意識到眼前的俞國振比高一功還要年輕,他立刻改口道:「他若是逃走,絕不會和其餘群寇一路,必是獨自脫身!盧象升只盯著他打,他自是知曉,如何會大張旗鼓脫逃?」

    張二雖然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但俞國振細細思忖,倒是有幾分道理。放他在高迎祥的處境之中,這個時候就是偃旗息鼓,借用自己手中精騎速度快的優勢趕緊脫身。

    至於西去與張獻忠會合,且不說極有可能在會合之前就被盧象升追上,失去滁`州城作為憑仗,他們二軍就算會於一處,就有把握同盧象升的天雄軍野戰?

    若是有這等把握,高迎祥也用不著一路逃到南直隸來了!

    那麼大張旗鼓而退,真有可能是疑兵之計,名義上高迎祥是親帥精騎殿後,實際上他去是以自己的步卒加上羅汝才等人為誘餌,為自己換取脫身之機!

    「拿地圖來!」一念至此,俞國振大聲道。

    大戰之後的滁州城上,滿目瘡夷,遍地墟煙,方孔炤站在城頭向下望去,忍不住歎道:「終究是百姓受累!」

    李覺斯卻極目北顧,方才見流寇退軍,他竭力主張追擊,結果被闖賊迎頭痛擊,死傷近百,這讓他心中極是遺憾。見著遠處有大隊人馬正在過來,他心中先是一緊,忙拿起千里鏡觀看,發覺他們攜帶的是官兵旗幟,而且還打著「盧」和「祖」字的旗號,他頓時大喜:「是盧象升來了,果然是他來了!」

    但旋即想起方纔的失利,他又道:「先不急著出迎,等他到城下再說。」

    以他和方孔炤的身份,原是應該出城迎接盧象升的,但是因為此為戰時,稍稍失禮,盧象升也不會怪。方孔炤笑了笑,沒有反駁,只是低聲對劉大鞏說了聲,劉大鞏立刻遣了一人縋繩下城,向著那滾滾而來的人流過去。

    來的正是盧象升。

    他昨夜得知祖寬提前發動,擔憂祖寬獨力難支,便緊跟著帶領天雄軍精騎而來,大隊人馬尚在其後,趕到時正好祖寬將劉哲、黃龍打得落花流水,他也跟著喝了點湯。然後便立刻開往滁`州城,想要將流寇反包圍在城下。

    但看到這裡的情形,他便知道,自己又遲了一步。

    「賊人離去並不久,必然可以追上!」祖寬有些不服氣地在旁道。

    盧象升輕輕一喟,他原是想再等一日然後發動突襲,卻沒料到祖寬會提前行動。此時有部下將城中派來的使者送到他面前,他先是問了一句城中可安好,然後便道:「可知賊寇向何處遁去?」

    「是西走了!」

    「西走?那定是去與獻賊合兵!」祖寬聞言大喜:「盧總理,末將願去窮追,不令闖賊走脫!」

    「闖賊最為奸猾……汝此去切記,要問明白闖賊去向,多抓俘虜!」他願意立功,盧象升自然不會阻攔:「我引大軍,在後接應汝!」

    「盧總理只管在滁`州城裡等著末將好消息,哦,讓城中多多準備酒肉!」祖寬大笑兩聲,縱馬便引著關寧軍去了。

    城中得知來的確實是盧象升,頓時大開城門,李覺斯、方孔炤與劉大鞏親至城門之前相迎。

    「總理遠來解圍,實在是辛苦,衙中已經略備薄酒,為總理接風洗塵。」李覺斯笑著對盧象升道。

    但他心中多少有些嫉妒,盧象升此時才三十餘歲,正值年富力強,卻已經是督撫五省的大員。再上一步,便是六部主官,若是還有些運氣,入閣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僅是他,便是方孔炤也頗覺後生可畏,他年長盧象升十歲,品階職位卻相差甚遠。

    「本官沒有什麼辛苦,不過是跟著賊寇的馬後吃了點灰,倒是諸位堅守滁`州,力抗十數萬賊寇,保得城池不失,功勞真是不小。」

    對這種寒暄,盧象升其實並不喜歡,但又不得不做。幾人通了姓名官職,又敘了敘關係,盧象升發覺三人都與東林有著極為緊密的聯繫,態度頓時熱情起來,方纔的敷衍變成了實在的話語。

    他熱情起來,那麼接下來的氣氛就好多了。問起守城的經過,特別是看到敵我雙方的屍首枕籍,城頭幾處被燒燬的城櫓依然頹廢,盧象升感慨連連,又再三說要上奏朝廷,為守城的幾位官員請功。

    李覺斯見方孔炤不出聲,他笑道:「余與潛夫、劉知州,原是守土有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真要論起來,倒是無為義民俞國振,帶著家丁,親冒矢石與賊激戰,屢破賊軍不說,還將盧總理派來的信使護送至城下,令我等得知明公將至,方才能堅守至今。總理向朝廷奏功,勿忘此人——此人乃潛夫之侄婿,也不是外人!」

    「原來如此,潛夫兄何不令之出仕?」盧象升眼中突然閃過一掠銳利的光芒。

    「此子性子狷介,目中無人,雖然有幾分本領,但更大的本領是得罪人。身為白身尚可,但若出仕,必與上司同僚難處,乃是取禍之道。」方孔炤歎道:「為保全其身家性命之故,下官令其不得出仕。」

    此言一出,盧象升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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