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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九一、身在江湖算廟堂 文 / 聖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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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國振大步走向方子儀,兩人原本相距有三丈左右,俞國振幾步之間,便到了方子儀面前(高質量文字首發,盡在%)。

    放在平時,這是非常失禮的,可看到俞國振一臉坦然走近前來,方子儀卻忘了禮儀,忘了約束。

    只是感覺到,他身上帶著讓人無法違抗的力量,輕輕巧巧,便到了她面前。

    方子儀臉色頓時紅透了,她想要垂下頭去,可又怕自己這種虛弱的動作助長了俞國振的膽量,讓他真敢在此做出什麼輕浮的舉動來。

    然後她看到俞國振的手伸了出來,輕輕握在她執劍的那隻手上。

    輕輕拍了三拍。

    意思盡在不言之中,俞國振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留下了笑容和手背上仍存著的溫暖。

    「保……保重!」在俞國振走出去之前,方子儀回過神來,跟在後低聲道。

    俞國振回頭向她笑了笑,人便消失在門口。方子儀停住腳,悵然若失地望著門口,心又漸漸地揪緊了。

    她可以安慰子檸,說絕對相信俞國振,便她怎麼會不為俞國振的安然擔憂!

    桐城的街頭少有人跡,俞國振貼著牆迅速來到城門,他長著娃娃臉,又青衣小帽,無論是誰都不會把他與無為幼虎聯繫在一起。就是他身邊跟著護衛的羅九河,也是一副笑嘻嘻的隨和模樣,有誰會相信他手頭上已經結果了近十條性命!

    「做什麼的!」

    才接近門口,有人喝斥道,緊接著,一群人各執刀槍圍了過來。

    這群人衣著散亂。甚至有人還穿著女子的綢襖。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門,糞叉之類的奇門武器也出現了。俞國振瞄了一眼,發覺其中甚至還有鳥銃,只不過比起他繳獲的那四根銃,這些人手中的鳥銃就顯得粗糙得多。

    「問我們是做什麼的?」羅九河眼睛頓時瞪了起來,直接就拔刀,猛然架在一人脖子上:「瞎了你們的狗眼,連小爺的路都敢攔……你們是新來的吧。不知道小爺是誰?」

    「啊……小、小爺是誰?」

    這些亂民哪一個不是新來的,羅九河這句頓時唬住了他們,那個被刀架著脖子的顫聲問道。

    「你們是哪個將軍麾下,怎麼連小爺是誰都不知,莫非……你們都是官兵派來的奸細?」羅九河獰笑起來:「遇著奸細,殺了也是白殺!」

    他這一說,身邊的另外三名家衛頓時拔刀衝了過去,他們人雖少,可氣勢卻將賊人完全壓制住,而且羅九河的話又讓賊人覺得他們一行非同一般。竟然沒有一個敢抵擋的,瞬間便散了開來。

    「小爺,小爺,小的是張將軍麾下指揮使。小爺饒命,小爺饒命!」

    那被刀架著的頓時屁滾尿流,將自己的身份也說了出來。羅九河呸了一聲:「咱們代皇執法,沒有一千總也有八百個指揮使,誰知道你們是什麼狗東西,在小爺面前耍刀弄槍。那是不知死活之至!對了,你,還有你,懷裡鼓囊囊的是什麼,交出來吧!」

    「那是我的!」一個被他指著的亂賊捂著懷裡的東西叫道。

    「你的?小爺說你的命都是小爺的,殺了,此人是官兵奸細!」羅九河大喝。

    一個家衛撲上去。當頭便是一刀,竟然真的將那人砍翻在地!

    「啊……殺人了!」

    這些亂民不過是跟著來搶掠的鄉民,哪裡見過這種一語不合便拔刀砍人的事情,頓時有人驚呼起來,其餘人也紛紛退避。

    「稟小爺,是個銀酒壺。」那家衛殺了人之後,還從懷中摸了一下,摸出一件銀器。

    「收好來,這廝竟然敢私藏……還有你,懷裡的東西拿出來。」羅九河又指著另一個懷裡鼓鼓的人喝道。

    那人果然戰戰地將懷中的東西拿了出來,卻是揉成一團的女人褻衣,羅九河見了罵了聲:「賊你娘的,你這廝倒是有孝心,知曉得給你家女人帶東西……收著吧,這玩意兒,小爺不要。」

    那人一聲不吭將褻衣收起,羅九河拿刀背拍了拍那個被他架著的賊人面皮:「記著,見著小爺以後閃開些!」

    說完之後,他便帶著眾人大模大樣出了城門,這伙守著城門的賊人面面相覷,良久之後,才有一人怯怯地問道:「小爺……究竟是誰,你們可曾聽過?」

    「莫非是三位將軍中哪一位的子弟?」有一人猜測道。

    眾人都紛紛點頭,想來除了三位將軍的子弟,旁人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如此囂張的。

    遠離了城門,羅九河笑嘻嘻地對俞國振道:「小官人,如何,小人演得像不像?」

    他如今便是在俞宜勤俞宜軒面前也不會自稱小人,但在俞國振面前卻稱得很是自然。

    「不錯,元宵之時,你可以給咱們來一段戲(高質量文字首發,盡在%)。」俞國振一挑大拇指。

    羅九河聰明機警,他與葉武崖二人歷煉得非常快,單論應變能力,他們都勝過了高大柱,只是在勇武之上弱於他。

    羅九河臉頓時苦了下來:「小官人,不帶這般折騰的……」

    「哈哈,無妨,到時我也來一出,人人都得演,算是同樂。」

    聽他這樣說,羅九河也快活起來,原本對元宵之夜的會演多有恐懼的,現在也輕鬆了。

    旁邊的另一個家衛少年有些不解地道:「小官人,咱們出來,不是越小心越好麼,怎麼還弄得如此熱鬧,還殺了人……若是被發覺當如何是好?」

    「九河敢這樣做,便是有他的把握,九河,說說你的理由。」

    「是,小人見了這些賊人,他們純是烏合之眾,絕大多數前兩天只怕還是老實巴交的佃戶,如今驟然得勢,必然色厲而膽薄。就像是野狗,若是咱們低聲下氣顯得弱了,他們必然要欺上頭來,咱們身上帶著兵刃,欺上頭來總是有借口。相反,若是咱們強勢,他們必然膽怯,行事瞻前顧後,咱們越是囂張,他們便越是畏懼……」

    桐城方宅,方孔炤捻著須,雙眸中幽光閃動,他原本養氣功夫極好,看上去甚為和善,但這個時候,卻顯露出深沉的一面來。

    彷彿是一潭水,看起來清澈,卻根本不知道其深淺。

    「老大人。」方以智回到書房,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說說看,我們該如何將那些賊首誘來?」方孔炤瞇著眼睛問道。

    方以智知道,父親心中已經有了成算,這樣問一句,不過是在考他。他方才送俞國振出門時便已經思考了一會兒,此刻也有些想法:「老大人,財帛動人心,要誘那些賊首,自然是用銀錢了。」

    方孔炤微微笑道:「若是黃文鼎在此,你這財帛動人心之術,還能有用麼?」

    三個賊首之中,方孔炤最重視的就是這個黃文鼎,曾多次說過,若給此人時機,或者就是黃巢之流。方以智聽到這句問,想了一想,賊寇之所以到現在還能表現出一定的紀律,完全是因為這個黃文鼎的約束。

    若他還在,只怕單純地拿錢財出來,還不能誘他上當。

    「況且,賊首雖然貪心,卻並不蠢,你好端端地去說要送錢與他們,他們先想到的,必是其中有詐。」方孔炤又是笑著搖頭:「密之,你要向濟民多學學,論及兵者詭道,你差他太遠了!」

    「老大人何出此言!」方以智面色微紅。

    「你看濟民敢入城涉險,你以為他為的是何事?一來是不願強攻避免傷亡,二來則也是擔心亂起來之後我們沒有準備遭受池魚之殃,第三則是想借助我們城中大戶的力量。」說到這,方孔炤略有些嚴勵:「你比他對桐城要熟悉得多,卻全然沒有想到,對付賊人,還可以借助桐城中其餘大戶的力量。濟民想到了,他方纔的話語裡,雖然沒有明說,卻暗示了為父!」

    「這小子……說起話都藏藏掖掖!」

    「他不是藏掖,而是敬重為父,送一個天大的功勞給為父!」方孔炤這時就有些恨鐵不成鋼了:「為父如今丁憂已滿,若是在此次平逆中立下些功勞,聲名立刻就上達天聽!」

    方以智目瞪口呆,他此時還年輕,正是慷慨悲歌強說愁的年紀,哪裡想得到,俞國振算計的不僅僅是桐城這一地之事,甚至連遠在北京城中的廟堂之事,他也在算計之中!

    「不過……」方孔炤說到這,有一些遲疑,若是真做了,那麼方家在桐城,以後想要立足,就需要重新養望了。

    「君子坦蕩蕩,小人藏慼慼,此事何必擔憂,大丈夫仰不愧於天,俯不慚於地,那便行了。」那個猶豫只持續了很短時間,他便下定了決心。

    「那依大人之意?」見父親終於不教訓自己了,方以智悄悄鬆了口氣,心中有些悲憤地想:若是濟民和自己比賽寫八股背四書五經,勝的定然是自己。

    「你派人打聽一下,汪兆麟現在在何處,老夫去拜訪城中那些縉紳。」方孔炤淡淡一笑:「得知汪兆麟在何處之後,你也去,只作巧遇,待他客氣一些,他必勸你去買那個什麼代皇免火旗。你先不肯,但拒絕的不要堅決,他必再勸,你便勉強答應下來,同時邀他來咱們家見我。」

    「是!」方以智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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