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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地之子 第三十一章 神泉(二) 文 / 南海十三郎

    眼見著水越來越深,費柴放眼望去,前面依舊是一片髒水茫茫,正思量著還要不要繼續往前走,就聽後面脆生生甜膩膩的有人喊:「費老闆,是你不?」

    費柴一回頭,這叫一個頭疼。原本來之前就猶豫了一下,怕遇著她,卻又心存僥倖,總覺得這麼大個村子不至於這麼巧,可有道是冤家路窄,越怕遇到誰就偏偏會遇到誰,喊他的人正是他不想再見著的張婉茹。

    張婉茹雖然依舊是衣著鮮亮,濃妝艷抹,可腳上卻穿了一雙黑膠水靴,和她這一身打扮不怎麼和諧,見費柴轉過身,頗為驚喜地說:「真的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費柴頓時有些尷尬,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又被她看到了旅行水壺,就笑著說:「不會吧,你也來取神泉……不應該啊……」

    費柴知道她雖然把客人總是老闆老闆的喊,其實對於這些老闆的真實身份是一清二楚的,怕她說漏了嘴,忙說:「這不是聽說這神泉很靈嘛,所以就打來試試。」

    張婉茹笑道:「我說呢……你們走錯路啦,前面有個堰塘,被水淹了看不見,可深了,掉進去就麻煩了。快回來快回來。」邊說邊朝他招手。

    吳東梓此時也轉過了身小聲地說:「認識啊,挺漂亮嘛。」

    費柴也不敢搭這個話茬,只是反身往回走,走近了就問:「那該從哪裡過去呢?」

    張婉茹上來就伸手抓,費柴躲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躲開,好在她還算有點深淺,只是用手指拈了他的袖子,把他拽著說:「都遇到我了還怕找不著路啊,我帶你們去。」說著就在前面引路,費柴等人跟在後頭。

    原來香樟村的地勢是西面臨公路的一面高,越往東地勢越低,是一個大緩坡,到了村外又是一座小山包,曾經高聳的香樟子樹就生長在那山包的半中央。

    「瞧見沒?那就是我家。」張婉茹帶著費柴他們從村北迂迴,到了一處較高的地界朝下面指,費柴一看,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小院,門口用編織袋堵了,但院子裡還是進了水,幾隻母雞癡呆呆地臥在牆頭上,也許正在考慮是不是下輩子投生做鴨。

    「你家也進水了啊。」費柴問。

    張婉茹無可奈何地說:「可不是嘛,不然我還想過些日子再回來的。不過還算不錯,你看中間那幾家,院牆都泡塌了。」

    費柴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幾家受災嚴重,就說:「那幾家沒人住了吧,很危險啊。」

    張婉茹說:「那誰還敢住啊,早搬出來了,弄的晚上東一家西一家的打游擊,村裡沒辦法,把辦公室騰出來安排,可照這樣下去也安排不起。」

    「你們就沒向上面反映啊。」吳東梓突然冒出了一句。

    張雅茹沒好氣地說:「誰說沒反應啊,可反映也沒用啊。」

    費柴又問:「那你們這神泉可夠坑人的。」

    張雅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臉說:「這要說別人信,我信,要說你也信這就是神泉,我可不信……我說,我估計你也是個當領導的,幫幫我們吧,再沒人解決我看著村子啊,改水上公園吧。」

    費柴笑了笑說:「我能幫多大忙我現在也不敢打包票,不過你得先幫幫我。」

    說話間三人已經出了村,開始爬坡,費柴仰頭看去,只見半山坡處差不多聚集了百多號人,張婉茹指道:「神泉就是從那裡冒出來的。」

    其實就算張婉茹不說,費柴也看見了,因為一條溪流正從山坡上緩緩流下,直接就流到了村子裡。只是溪水要清澈的多了。

    在溪流的源頭處聚集的多是老人和婦女,,還有幾個估計是逃了課的孩子,大約有五六十人,其中大部分散坐著聊天嘮嗑,有幾個估計是輪到了當值,就對著神泉燒香跪拜。另有大約二三十個精壯村民在不遠處另聚了一堆,都帶著棍棒農具。看來昨天雖說被抓了幾個人,這股子的勁頭還沒有消下去。費柴暗想:難怪村裡沒啥人,在這裡就聚了這麼多啊,正想著忽然有個小伙子斜刺裡攔住去路,指著鼻子吼道:「幹啥的!給老子滾!」

    費柴被他冷不丁這一吼,嚇了一跳,張婉茹卻罵道:「好你個剛子!抽什麼瘋!轉臉就不認得你姐啦!」

    這個叫剛子的小伙子好像有點怕張婉茹,忙解釋:「我不是說你。」說著又指指張婉茹身後說:「我是說他們。」

    張婉茹繼續硬著口說:「他們是我朋友,慕名而來的,大老闆!有的是錢。」

    剛子又說:「這不是錢的事兒,你不知道昨天公安才抓了人啊,說這是封建迷信懂不?」

    張婉茹說:「不是錢的事兒那就是免費的啦,費老闆,把水壺給我,我給你打水去?」

    剛才顯然沒想到張婉茹會來這一手,忙不迭地說:「這話怎麼說的,這話怎麼說的。」

    費柴把水壺交給張婉茹,吳東梓的也交給了她,她正要去打水,費柴忽然靈機一動對說:「婉茹,等會兒,我叮囑你幾句。」說著就摟著她的脖子緊貼著她的耳朵說了幾句話。這個動作實在是太突然,在外人看來也太親暱了,連張婉茹本人都沒想到一向靦腆害羞的費柴會突然來這麼一手,也吃了一驚,不過她適應的很快,聽著費柴說著話不斷的嗯嗯的點頭,最後說:「沒問題,交給我吧。」說著就轉身上坡去打水了,剛子開始想攔來著,被她凶巴巴的一句『讓開!』就乖乖地讓開了路。可讓開後又不甘心,就回頭往坡上看,希望自己的夥伴能幫幫忙,可是他那些同夥非但沒幫忙,反而哄笑著,就像是在看戲一樣。

    剛子攔不住張婉茹,又看了一眼費柴,覺得這可能是個好欺負的,就一點也不客氣地問:「你和婉茹是什麼關係?」

    費柴還沒說話,吳東梓就搶先說:「你沒長耳朵啊,剛才婉茹不是說了,朋友!」

    剛子當然不會滿意這個答案,更不會滿意自己被費柴無事,就對吳東梓說:「我沒問你,我問他。」

    吳東梓正要回答,費柴攔住她,對剛子說:「別衝動,我和婉茹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剛子沒好氣地說:「普通朋友就大白天的又摟又親的嗎?」

    費柴笑道:「我只是在告訴她怎麼取水。」

    剛子冷笑道:「怎麼取水?我就不信她那麼大的人了,怎麼取水還要讓人教?」

    費柴說:「要是只是取水洗衣服做飯當然不用教,可這神泉的水嘛……呵呵呵。」他說著笑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著剛子,居高臨下俯視著村子,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好風水啊,典型的地靈之地,平均150年就要出一個人傑,只是可惜……」說完背了手,就信步往山下走。

    剛子聽了半截沒頭腦的話,喊了聲「你站住!」正要上前,卻被吳東梓拽了棍子頭兒一扯,他原本就站在上坡,又措不及防,吳東梓又不是尋常的女子,因此就一跤跌倒咕嚕嚕往坡下滾了五六米才停下,也可能是摔蒙了,狼狽的爬起來,頭上頂著幾根枯草,愣在那兒不知道幹什麼好。可他那幫夥伴兒見他挨了打,不管是躺著的還是坐著的,都站了起來,提著棍棒就要往上湧,另一頭的老人婦女也鼓噪起來。費柴雖然站定兒了,卻不回頭,吳東梓用腳尖一勾,就把剛才剛子拿著的鍬把勾了起來,利落地拿到手裡,大吼了一聲:「我看你們誰敢碰我師父一根汗毛!」

    大傢伙兒一愣,怎麼又冒出個師父來?就這一愣神兒地功夫,張婉茹急匆匆趕著跑了回來,攔在中間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啊,還嫌闖的禍不夠大啊。」轉身又對費柴說:「費大師,您別忘心裡去,我這些相親吶,都不懂事兒。」

    費柴緩緩轉過身,目光凌冽地把眾人掃了一回,又搖搖頭輕聲歎道:「唉……可惜可惜。」說完就慢悠悠地下山了,吳東梓扔了手裡鍬把,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緊跟在費柴後面。

    那幫村民被這麼一忽悠,有點摸不清頭腦,畢竟昨天公安才抓了人走,那些核心人物和剽悍的基本現在都在拘留所裡喝稀飯呢,剩下的這些人只是架勢嚇人,其實也沒太大的膽子。偏偏張婉茹此時還沒忘了又補充一句:「你們啊,就知道闖禍!」說完,也跟著費柴後面跑了。

    三人下了坡,費柴才鬆了一口氣,笑道:「好傢伙,冷汗都下來了,總算是唬住了。」

    吳東梓沒好氣地說:「我說老大,你下次扮豬吃老虎需要配合的時候拜託提前打個招呼好不?我要是猜錯了咱倆就只有抱著腦袋挨打了。」

    費柴笑著說:「這不是沒時間跟你說嘛,我也是臨時起意。而且你那麼聰明,應該猜的到,所以我只跟婉茹交待了幾句,還好,婉茹果然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她要是站在她鄉親那一邊我們就慘了。」

    張婉茹說:「我肯定地站在你們一邊了,那幫傢伙,又懶又蠢,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心裡清楚的很,真要是有個什麼事,找你們幫忙你們說不定還幫得上,他們肯定靠不住,有這心也沒這能耐。」

    吳東梓原本就和張婉茹是第一次見面,又見她濃妝艷抹的挺俗氣,就語帶譏諷地說:「看不出你還挺現實的嘛。」

    「那當然了。」張婉茹好像沒聽出吳東梓話裡的話來,反而頗為自傲地說:「那是,這年頭,就算是要幫誰,也得看那人以後能不能幫得上自己,不然幫來幹什麼用,我又不是雷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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