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劉劍心的上善若水功利於萬般武功,這本是仙訣,這御劍法訣自然也不能例外,只要形於外表的功夫,被劉劍心看上幾眼,便能由外而內,根據手法而牽動體內真氣,形成最完美的行功路線。
除非這功夫是內功心法,他便瞧不出來,也學不會了。
法訣、法訣,便是法術的意思,與功法、內功、法力自是不同,一外一內。這御劍法訣到了劉劍心手中,有外便自然有內,劉劍心得睹其外,內就自成。
水伊人冰雪聰明,在師姐妹中更是出類拔萃,但學習這御劍法訣,也足足用去了七日,怎料得到自己打了幾手,劉劍心居然偷學了去,她怎能不驚?
此時劉劍心手中的御劍法訣已打到第三遍,手法已甚是純熟,手指變換,真氣湧動之間,比之水伊人打出,似乎還要略勝一籌,其行功路線,在這一刻,全是為此法訣而動。
第三遍御劍法訣打出,劉劍心頓時心有感悟,體內真氣激盪,順著筋脈流轉,聚集在手指之上,隨著手印結出,無色的真氣,化作看不見的各種形態,被他打入地上的枯枝之中。
枯枝頓時發出了淡淡光芒,隱隱然,竟有輕微的「嗡嗡」聲傳出,好似真是一柄精鐵打造的寶劍一般!
「起!」
輕喝一聲,劉劍心右手一抖,最後一道手印飛入枯枝,在心神控制之下,枯枝頓時飛了起來,繞著劉劍心轉了幾圈,猶如馴服了的靈禽。
水伊人做呆滯狀,過了半晌,才喟然一歎,對此情景,也不知如何解釋,唯有給了劉劍心一個「怪才」的稱呼。
此時月已落入西山,天邊隱隱有了魚肚白,劉劍心縱身而起,落在枯枝之上,這次有了御劍法訣,他並未一下子掉將下來,但人落在枯枝之上,那枯枝頓時往下落了一尺,他嚇了一跳,心神湧動,頓時又升了一尺,上上下下,往複數次,恍如蕩鞦韆一般。
水伊人「咯咯」嬌小不已,見劉劍心狼狽十分,不免有些幸災樂禍起來,心中暗道:「誰叫你學這般快?現下可吃了苦頭了,嘻嘻。」
其實劉劍心連輕功都從未習練過,不過仗著內功深厚,修為到了人仙之境,動作分外敏捷,力量也分外強大而已,如今跳上枯枝,沒有一下子將枯枝踏落地上,已是佔了心神敏感,反應迅速的便宜,若此般是真氣御劍,哪裡來得及運轉真氣?非要摔個跟頭不可!
好不容易穩住枯枝,劉劍心懸立空中,枯枝離地面有三尺上下,猶自在寸許之間,上下浮動,他忍住心中歡喜,真氣由腳底透入,保持枯枝懸空,心神經御劍法訣打入的陣法而操控枯枝,試探著向前飛行。
淡淡的天光之下,之間飛瀑流泉之間,一道青影,踏著一段螢光閃閃的枯枝,左右晃蕩,上下起伏的飛來飛去,恍如初次學會飛翔的雛鳥,幾次險些撞到了山石樹木,驚得劉劍心「哎呀」直叫。
這一番試飛,直到太陽初升,東天染紅,劉劍心猶自不捨得落下。此時他已飛得甚是平穩,但無論速度還是變化,比之玉清子、水伊人,都相差甚遠。
水伊人見天色大亮,忽然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居然與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在幽谷山澗之中過了一夜,不禁臉上紅得猶如火燒一般,暗道:「怪哉。」
似乎此時才忽然想起,她與劉劍心,並不相識,不過是自己路經此地,湊巧救了他而已,怎地會對他毫無防備之心?
想起昨晚自己打坐練功,竟對他毫不設防,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怪哉!」望了天空那道愈來愈純熟的身影,才知道這少年,居然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接近。
想到這裡,不禁臉上又是一紅,心想自己初次出山,雖未見過幾個男子,但給自己這種感覺的,恐怕也唯有這一人而已,真不知此事是好是壞,師父若是知道了,怕要罵我一頓了,說不定還會連累了他。不禁想要與劉劍心隔開些距離,究竟是怕連累了他?還是怕師父?抑或者怕自己……她自己怕也不知道了。
此時劉劍心初次御劍,雖有御劍法訣相助,讓他內力消耗不大,但心神卻消耗不小,已有些疲累了,便想要降落下來,哪知道飛是飛了,卻不會降落。
他本就沒有修煉內功心法,對體內真氣無法運轉如意,仗著心神之助,雖能將真氣透入枯枝之中,但一時之間,卻學不來收回之法。
如此一來,他一緊張,收了心神,卻未曾收回真氣,頓時直直衝了出去,在水伊人目瞪口呆中,「轟隆隆」的撞折了三棵合抱大樹,跌了個灰頭土臉!
「哈哈!」水伊人笑了個花枝亂顫,只見劉劍心哼哼唧唧的爬了起來,腳下的枯枝早已粉碎,衣衫也破爛不堪,頭上沾著幾根青草,雙手揉揉肩頭,揉揉胸腹,疼的咧牙咧嘴。
水伊人不禁大為奇怪,問道:「喂,你不會降落,難道還不會運功保護自己麼?怎地弄得如此狼狽?」
「運功保護自己?你說的是護體罡氣麼?我還不會。」劉劍心扭了幾下,體內真氣自主療傷,全身頓時疼痛大減,緩緩走了回來。
「你這人真是奇怪,既然身具真氣,便該是仙人才對,怎地連護體罡氣都不會?」水伊人微微皺著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對啊,我知道你叫水伊人,這名字好的很,你卻不知道我的名字,未免吃虧了,哈哈,我叫劉劍心。」劉劍心頓了頓,又道:「你為何要蒙著臉?」
「原來是劉公子。」水伊人似乎笑了笑,並未聲音,但一雙眼睛已完成了月牙,勾魂攝魄,令劉劍心一陣失神。
「呆子,你發什麼癡?」水伊人嬌嗔道:「你還看!討打!」說著舉起芊芊小手,作勢欲打。
劉劍心「啊」的一聲,回過神來,笑道:「水姑娘,你笑起來真好看,尤其是眼睛,我想你定然美得很,是不是?」
「誰……誰美了?」水伊人聽他誇讚,心中忍不住歡喜,又見他說話真誠,忍不住語聲顫了顫,「美不美我是不知道的,不過師父說男人最喜歡花言巧語,尤其是見到漂亮女子,能說得天花亂墜。所以我們師姐妹都蒙著臉,免得……免得被男人……」說至這裡,再也說不下去,雙手揉著腰間的絲帶,緩緩垂下頭去。
她這扭捏模樣,讓劉劍心一陣心神恍惚,正欲說話,忽聽遠處幾聲尖銳的笛聲悠揚而起,初時極為尖銳,難聽之極,後來直上雲霄,撕裂白雲,隱隱然夾帶著一股風雷之聲。
劉劍心心中一震,連忙收斂心神,眼睛不自主看向水伊人,因為這笛音竟也有饒人心神之效,顯然和水伊人同出一脈。
水伊人臉色微微一變,道:「劉公子,師姐們在喚我了,我要走了。」她說著飛身躍起,腰畔的寶劍,飛躍而出,被她赤腳踏上,又輕聲道:「我其實是為了那醉雲樓之戰來的,但師姐們看的緊,我走脫之時,已然晚了,卻恰好遇到那個壞人欺負你,所以……,若是以後你遇到似我這般蒙著臉的女子,千萬不要說你見過我,回去之後,我會說在醉雲樓過了一夜,好麼?」她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懇求,若非蒙著臉,想必此刻定然楚楚動人。
劉劍心心中奇怪之極,但此時時間緊迫,水伊人轉身欲走,只得點頭稱是,忽然揚聲道:「水姑娘,咱們相識一場,你能讓我瞧瞧你的容貌麼?」
水伊人身子一顫,在空中頓了頓,但隨即轉過身去,冉冉飛起,空中輕飄飄灑落一句話來:「日後若真有緣再見,我定會讓你瞧個夠,今日卻是不行。」
話音猶自纏繞耳邊,水伊人已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遠空,遙遠的天際,又徐徐響起一聲笛音,與先前的笛音互相應和,漸漸消散。
劉劍心悵然而立,似有所失,兩人雖相處了一晚而已,但這個沒有謀面的赤足女子,竟已深深印入他心中。
御寶劍而來,白衣飄飄,赤足如雪,橫短笛,音敗玉清子,清心咒、斂神曲,妙拯劉劍心。
不但讓他脫離身死之厄,而且還領悟了心神御劍,一晚之間,發生這許多事情,怎不讓人緬懷?
過了半晌,劉劍心收拾情緒,抬頭望著飛瀑深潭,搖了搖頭,走到潭邊,掬一把水,洗了洗臉,將身上破爛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尋來一根枯枝,騰空而起,向著醉雲樓趕去,自青山鎮上頭飛過,不免想起這鎮中發生的略顯荒唐之事,搖頭失笑。
醉雲樓之戰,已過去了半日一夜,這一戰雖未見血,但唐天令拿出的絕妙暗器「回流針」,卻著實讓人吃了一大驚,能夠破罡氣的暗器,橫空出世,讓許多招惹了唐家堡之人,心中踹踹,暗自色變。
劉劍心趕回,自然撲了個空,但幾個江湖上的不入流之人,還是將當日他離去之後的情景說了出來,他本就想,若是玉清子強逼,便將他引去孤莊村,反正此去甚遠,路上再思脫身之策。
料不到唐天令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想起唐天令對他的事,知之甚詳,便也釋然。
當下,並未在重慶府多做停留,劉劍心用當初彭瑩玉留下的銀兩,買了些衣物換上,又買了乾糧,水囊,挑了無人之處,御空而起,向著東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