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指節敲擊著冰冷的桌面,電腦桌面的窗口顯示著『是否進行傳送?』的確認字樣,碇源渡的嘴角劃過微笑。
微笑是人們出於快樂而自然出現的表情,但是碇原渡的微笑中完全沒有快樂的情緒,而是某種讓人生畏的漠然
「碇司令,這樣做真的好嗎?」站在一旁的冬月緊鎖著愁眉,顯然並不認同碇的決定,「這樣的報告不是太武斷了嗎?一切都還沒有證實,而且恕我直言,這其中的一部分數據並不真實,我想selee的那些人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並不需要相信,冬月,他們會明白該怎麼做,那群老傢伙說到底不過是膽小鬼而已。」
冬月帶著不忍的神色看著電腦文件夾中的一個文本文件,這正是碇司令打算向selee發送的文件的原件。
很簡短的文件名,但是冬月很清楚這一報告會在selee中激起多大的波瀾。冬月知道,其實selee內部也秘密培養著一位使徒,雖然這是selee的絕密,不過作為nerv的副司令總會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這次是不同的,selee決不會允許這麼一位計劃之外的使徒存在。
冬月更清楚,當這份報告出現在selee手中,那個名為夜月風的女孩會面臨如何的危險。
「那個女孩真的是使徒嗎?我始終無法相信,更何況血型的檢測結果是紅色這點不會有錯!」冬月很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或許在他的一切思考中都不會存在仁慈這一情感,但是冬月無法說服自己僅憑猜測就將那個年幼的孩子推入如此危險的境地,「退一步說,對於我們nerv而言,那個孩子也是寶貴的戰力,之前的幾次對使徒的戰鬥都發揮了零號與初號機之上的作用。」
這確實不是假話,之前與第三、第四使徒的戰鬥之中也確實多虧了五號機才化險為夷,五號機的戰鬥力比初號機、零號機更強這一點毋庸置疑。
「是否是使徒又如何,並不需要確定,只要selee能夠懷疑就足夠了。」冬月的努力顯然毫無效果,碇源渡的食指在冬月的歎息中按下了鼠標。不過數秒鐘,屏幕上反饋了『傳輸成功』的字樣。
「冬月,如果敵人擁有超越自己的力量,甚至這樣的力量能夠無視一切計謀,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做?」並沒有給冬月沉浸在矛盾中的時間,碇源渡突然將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在沒有其他條件補充的情況下我想我很難回答。」雖然這麼說,但是隱約間冬月猜到了碇源渡這個問題的所指。
「哼,你還是老樣子啊,冬月老師。」碇源渡一如既往的微笑著,但那是決不會讓人感覺到暖意的冰冷,「答案很簡單不是嗎?我會將這個讓自己困擾的『它』交給我的其他敵人去面對。」
「你已經將selee視為敵人了嗎。」話已至此,冬月當然知道碇源渡所說的意思。
他不明白碇原渡所做的一切是對是錯,唯一能夠肯定的是自己只能追尋他的劇本,不敢自己去判斷而做出選擇,或許這僅僅是懦弱而已。但是懦弱也好,愚蠢也好,從數年前的那一天開始自己就無法回頭。
「使徒並不可怕,因為那是早已編寫在劇本中的演員,能夠與人類為敵的唯有人類。」
碇源渡說的沒錯,冬月也很明白,說到底他們所做的與selee是不同的,無法相容的屬於各自的補完,最後等待的唯有站在各自立場的將對方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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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還沒回家嗎?」做完了例行的檢查和測試,沖完澡正準備回家的小風卻在基地前的車站遇到了之前已經先一步離開凌波麗。
「是。」被小風喊住的凌波麗也停下了腳步。
依然是那毫無感情的淡漠聲音,若是不瞭解麗的外人一定會認為她是在敷衍著自己,不過小風當然知道麗從不會敷衍任何人,正因為那份如同白紙一般的單純,麗總是毫無掩蓋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露在外。
「麗是去買東西了啊。」看到麗手上拎著的超市購物袋,小風也明白了她沒有回家的原因。
「晚餐的食材。」
「哎?」小風頗有些意外的應了一聲,畢竟看凌波麗的樣子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她會自己做飯,不過看清了購物袋中的所謂『食材』,小風也不知自己是否該說果然如此,「這不都是泡麵嗎?」
雖然根據包裝知道她『精心』選擇了口味各異的食物,但都是泡麵這一點沒有錯。
「而且,這麼多夠吃很久了吧?」在學校也一起用過午餐,小風對於麗的食量多少有些瞭解,她可不認為麗能夠一晚上吃下這麼多泡麵。
「嗯,這是我一周的晚餐。」
晚餐全用泡麵解決,該說是很符合麗的風格嗎?但是這種食譜是絕對不該被推崇的,在小風的瞭解中似乎也只有一種名為『大學生』的神奇生物能夠完全用泡麵來提供維持生命活動的一切營養。
「這樣可不行啦,即使是……嗯,但也要注意飲食呢。」小風沒有說出口的當然是麗一半使徒的身份,人類的身體中是屬於莉莉絲的靈魂,但是外在毫無疑問是真正的人類。
「如果麗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去我家用餐吧。」
難得,總是波瀾不驚的麗露出些許驚訝的神情,想必被碇司令以外的人邀請對她而言也還是第一次,不過她卻沒有拒絕。也許是對麗而言本就不知該如何拒絕別人的意見,因為本身不知對錯為何物的那份純淨。
因為第四使徒的襲擊,雖然就避難的群眾並沒有人員傷亡的報告,不過地面上不可避免出現了一些損壞,就連這一帶的電車也暫時停運了。所幸小風租住的家離基地並不遠,只有不到兩公里的距離,完全可以徒步回去。
作為熟識的朋友,兩人同路一般自然會有感興趣的話題,然而既然另一位是凌波麗,這樣的假設當然也就不存在了。寂靜的空氣瀰漫著,但是奇怪的是這樣的冷場並不讓人感到尷尬,站在凌波麗身旁,感覺就連空氣也因為那份純淨的靈魂而變得透明,不自覺沉浸在不知名的感悟中,直到被那一聲輕吟打破--
「人,究竟是什麼呢?」
輕靈空寂的聲音,甚至感覺不到出聲者本人的存在,若不是小風信任著自己的神識定然也會忽略而過。
「人是什麼又有何關係呢?麗對『人』喜歡還是討厭,這才是關鍵,不是嗎?」
與其執著於那些虛無縹緲的定義,自己的感覺才是真正的價值所在。看法也好,偏見也好,首先並不應該在於他人,而是在於自己。
「我不知道。」
這是麗的回答,也是她真正的迷惘,純白的她無法理解,甚至對於『喜歡』與『憎惡』也無法去辨別。麗就像機器一樣--但這句話是不對的,麗並不是機器。在人與人的交往之中,總有一天她也會被塗上色彩。
「等到那一天麗也一定能夠自己找到答案,『人是什麼』。然後『是否要成為人』,這也是麗自己決定的。」
對話在此告一段落,小風在對凌波麗說,但又何嘗不是在對自己說,現在的她還是人類嗎?抑或經歷了這一個又一個世界的她,是否還願意將自己定義為人類?
……
「就是這裡了,麗。」
不過十多分鐘的時間,那一棟古老的庭院已經出現在兩人面前。小風並沒有上去開門,當然並非因為她沒帶鑰匙,而是她很清楚,作為自己的執事如果連替自己開門都無法做到那就太失職了。
「您回來了,我的主人。」
理所當然的,彷彿早就侯到門前,在小風踏近台階的那一刻大門被從裡面打開了,迎接在門後的是一臉讓人心醉微笑的俊美執事,然而當他看見同行的凌波麗,即使這位惡魔執事也難免驚訝,就連保持著的迎接動作也出現了稍稍的動搖。
「哎呀,這可太奇妙了……」
「奇妙?這就是你對我客人的評價?」斜著眼睛瞪了塞巴斯欽一眼,小風當然清楚這個惡魔執事何出此言,不過小風發覺自己很喜歡對萬能執事挑刺。
「是我失禮了,那麼這位……小姐您請進,招待不周的地方敬請原諒。」塞巴斯欽的樣子很客氣,或者說客氣的有些過分了。作為惡魔,除了因為英靈的身份無法忤逆蓋亞,平時他對於別人的禮貌不過是流在表面的虛情假意,然而可以看出,對於凌波麗他卻是真實的尊重。
怎能不尊重?凌波麗有著莉莉絲的靈魂,那是撒旦的妻子、惡魔的始祖!莉莉絲是地獄之中與撒旦同等地位的最高貴魔神,作為高等惡魔的塞巴斯欽唯有全身心的為之誠服、敬仰。
「麗今天在這裡用晚餐,塞巴斯欽你去準備一下,對了,我想有必要說明一下,麗她不喜歡血食。」
小風的後半句話讓塞巴斯欽肉眼可見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這本就在小風意料之中。
「主人,您的交友範圍還真是讓我吃驚呢,雖然有些逾越了,但是還請您能否告訴我,究竟是誰讓那位大人變成如此姿態?」恭敬地將凌波麗迎進了客廳,塞巴斯欽走到一旁以凌波麗無法聽到的低聲向小風詢問道。
會如此向主人打聽客人的情況,對於執事而言確實是是逾越了,會讓完美執事不顧身份做出如此舉動可見凌波麗的存在對他的震動。
「啊拉,生氣了?」
在塞巴斯欽平靜的表象下,小風清楚感覺到的是名為怒火的情緒。這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有著莉莉絲的靈魂,然而凌波麗的身體是人類。竟然將高貴的原始魔神的靈魂置入『骯髒』人類的身體,對塞巴斯欽而言這是絕對無法饒恕的褻瀆。
一位高貴的惡魔始祖竟然討厭血食,這其中的原因塞巴斯欽多少能夠猜測到,而正因為如此,他才甚至在自己主人面前也難以抑制憤怒。
「即使我不告訴你,塞巴斯欽也能查到……雖然想這麼說,不過暫時還不能讓你去動他呢,雖然我對他也沒什麼好感。」
小風所說的他指的當然是碇源渡,被塞巴斯欽這樣的惡魔記恨上碇源渡的好運也算走到頭了。
對於小風的話塞巴斯欽卻並沒有露出失望的神情,那鮮紅的眸色中是讓人悚然的執著,並不是想要反抗小風的意思,對於英靈而言蓋亞的命令是絕對的,但是作為以細緻為自己座右銘的完美管家,塞巴斯欽決不會漏過小風話中的那一份不確定性。
「您說的是『暫時』不能動他?」
對自己的執事露出滿意的微笑,小風點了點頭,「在他下一次算計我之前……就算是我也不喜歡被人接連冒犯呢。」
「我明白了,吾主!」
如同最標準對紳士定義的完美執事,然而此刻他眼神卻是讓人心驚的凌厲。當然,此刻的小風與塞巴斯欽都不知曉,碇原渡的下一次冒犯是來的如此迅速。
那是名為碇原渡的男子墜入萬劫不復之前的序曲。
好吧,我食言了,今天依舊更新了。
挖的坑總要來鬆鬆土,本王的人品還是能夠保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