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身在學院都市中,但是她們所看到的是不同的風景--佐天始終如此肯定著
一樣的上學、一樣的放學、一樣的社團活動、一樣的就寢安睡,但是她們與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不同的,那是名為能力者,自己無法觸摸到的世界。若是自己也能擁有能力,若是自己也能踏足那片世界,這將會是怎樣的光景呢?即使光靠想像也是無法明白的,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那裡對自己而言是至高的誘惑。
在與自己身處同樣的時間、同樣空間的另一個世界,彷彿觸手能及,但這僅僅是幻覺。擋在佐天面前的是一堵絕對無法打破的牆,以lv0為名的歎息之牆。即使再努力,即使不願放棄,但那是沒有資質平凡的自己永遠無法跨越的屬於真實的殘酷。
但是某個契機出現了,有一天佐天突然得到了一把鑰匙,能夠打開渴望的門扉,跨過本以為無法涉足的牆的另一邊的鑰匙,這是足以達到『極樂』的幸福。彷彿是上天的恩賜,飢渴的旅人在沙漠中看到的一汪清泉,那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存在!
佐天本以為自己會欣喜如狂,可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當電腦上顯示了『郵件下載成功』的提示、當她在將之插入鑰匙孔的那一刻,佐天發覺自己竟然猶豫了,淹沒而來的是繁雜的思緒。
是因為對那份虛幻不真實的感覺而產生怯意嗎?仔細想想確實如此,即使有特效藥能夠治療疾病,但是若是疾病不同、適應人群不同,醫生建議使用藥物也會有所分別,那麼名為『幻想御手』的特效藥真的能夠讓任何人都得到能力嗎?
不對,自己真正擔心的並不僅僅如此,更多的是莫名的預感,一旦轉動鑰匙將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聽一遍就能提升能力的音樂軟件,即便如此渴望著能力,但佐天一次一次的打開播放器的按鈕,卻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將耳麥戴起。
下一次吧,既然已經將它握在了手中,那麼不用心急,等下一次更合適的機會也是可以的吧?如此一遍遍說服自己……
【這僅僅是你的懦弱而已,佐天淚子】
擁有即使遇到一次又一次挫折而不放棄希望的勇氣,佐天卻沒有勇氣相信自己。
「佐天」
「佐天同學!」
「佐天淚子!」
「厄……誒?是!」
回過神的佐天面對的是怒氣沖沖的班導師,現在正是上課時間,在課堂上如此光明正大的走神被抓包是當然的。慌張的在同學們竊竊的笑聲中站起身,佐天卻連老師問的問題都沒有聽清。雖然偷偷仔細查看了黑板每一個角落卻依然沒有任何關於問題的提示。
幸運的是或許是平時認真的形象,僅僅被斥責了一聲『以後注意聽講』後佐天被輕易放過了。
很快到了下課放學時間,事實上一整天的課程佐天都是在恍惚中度過,畢竟對她而言相比毫無用處的理論知識,儲存在播放器中的那首音樂更讓人在意。只是偶爾幾次不經意地轉過頭,映入視線的不遠處座位來自初春擔心的眼神讓她添了不少負罪感。
為何不與初春商量一下呢?就連佐天自己也無法回答,只是下意識地迴避著自己的好友。那樣的心情就彷彿是做了虧心事不敢去面對,但是仔細想來,這樣的『虧心』究竟從何而來卻依然無法明白。
「佐天還是精神一點比較好。」
這是走在放學回宿舍路上初春的話,僅僅是單純的陳述,並沒有任何探究的意味在其中。不過佐天知道,這並不是因為初春不再關心自己,而是以她的方式等待著自己回來,等待著那個每一天都精神滿滿的佐天回到她身邊。
但是現在的佐天無法回應這份期待,就連一聲沉重的道歉都無法說出口。因為佐天明白,現在的她能夠說出口的任何話都僅僅是敷衍,那絕不是初春希望的回答。
兩人靜靜的走在街道上,佐天第一次感覺到放學的路上是如此冷清,瀰漫著的尷尬的氣息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那個,說起來初春這幾天都很忙呢,是風紀委員的工作嗎?」
初春點了點頭,相比佐天她卻似乎沒有絲毫異常,原本是如小學生一樣的娃娃臉,佐天第一次發覺,從側面看去初春卻透著一分成熟。
「是『虛空爆炸』事件。」
「虛空爆炸?」陌生的詞彙讓佐天帶著疑惑重複了一遍。
「沒有任何化學燃燒物的情況下發生爆炸,不但是我們177支部的轄區,整個第七學區這幾天已經發生了數起的襲擊事件。」簡單地在不涉密的情況下向佐天解釋了一下名詞的含義,不過初春卻沒有說明,事實上受到襲擊的都是風紀委員。
「那還真是挺可怕呢~~」並沒有太多設身處地的現實感,佐天僅僅是歎息了一聲學園都市的不安定,「認真工作是好事,但初春也要注意安全呢。」
「我只是負責情報後勤啦,並沒有什麼危險。」
「唔。」對於初春的回答佐天也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因為她知道初春說的沒錯,第177支部有那位空間系的lv4在,僅僅lv1毫無戰鬥能力可言的初春理論上是不會有以身犯險的機會。
話題就到這裡告一段落,迎接兩人的是再一次的窒息的沉默。
回家的路有這麼長嗎?佐天還是第一次生出過這樣的想法,原本浸透著傍晚香甜晚風味的街道,此時卻像是走不到盡頭的迷霧密林。不過佐天當然知道,讓道路變長的是迷茫的自己,過去的她因為找不到方向而迷茫,現在的她卻已經手握了鑰匙,為何這份迷茫依然無法消去呢?彷彿最深的夢魘始終纏繞著自己。
猛然間佐天回過頭,那是突兀的彷彿被寒流刺激一般讓人悚然一驚,就如同之前幻想的夢魘從虛幻的夢中跑入了現實,驟然出現在眼前。
「怎麼了,佐天?」
隨即響起的是初春關切的聲音,也將佐天從一瞬間的幻覺中拉回了現世。
「厄,只是感覺像是有視線在背後。」
「視線?」
「不,大概是感覺錯了吧。」被拋在身後的是再平凡不過的傍晚景色,三三兩兩的行人也都是放學回宿舍的學生,並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異常。
將這小小的插曲放置於腦後,讓佐天鬆口氣的是經過一打岔兩人間的氣氛也輕鬆了一些。
「初春,今天還要去風紀委支部嗎?」
「嗯,白井同學剛才打電話來,說今天下午固法前輩去風紀委第七學區分部參加了關於『虛空爆炸』案件的聯合會議,也許會有什麼新情況。」
「原來如此,鬧得挺大呢……」
對於佐天而言,初春說的是與每天上學、放學日復一日的她完全不同世界的話題,甚至連擔心友人而想介入,以助一臂之力的餘地都沒有。果然,就算是lv1的初春也和自己是不同的。
自己究竟為何而猶豫呢?只要聽一遍音樂就能踏入那個世界,走入友人們所在的同樣的世界之中,在這種情況下停滯不前還真不像自己呢!
正在此時,一陣叮噹聲打斷了佐天的思緒,突然響起的聲音無論是她還是初春都嚇了一跳,然而待看清了聲源不過是一隻可樂空罐,佐天不由發出了鬆口氣的抱怨聲。
已經沒有了內容液體的空罐被隨意拋棄在地上,孤零零的,在乾淨整潔的大街上很是顯眼,想必是吹過的晚風讓它發出了聲響。
「什麼啊,亂扔雜物,太沒素質了吧?」隨口抱怨了一聲不知名的某人,佐天正想上前將空罐撿起,卻意外的被身後的初春給拉住了。
「怎麼了?」
初春奇怪的動作也讓佐天發出了疑問,出乎意料的,初春的神色不知為何很是凝重,彷彿眼前躺在地上的並不是一紙空罐,而是拉開保險的炸彈。不過從某種意義而言空罐和炸彈確實是等同的。
「不要靠近,佐天,最近的『虛空爆炸』案件,製造爆炸的很多都是這些易拉罐。」
「誒?易拉罐爆炸?」
爆炸是劇烈燃燒形成的,作為在空氣中不可燃的鋁管會發生爆炸當然奇怪,不過既然是在學園都市中一切可能性也都存在了。所謂的『虛空爆炸』無關乎燃燒,而是利用能力改變分子之間的引力,達到極限後一瞬間斥力引起的粒子不平衡而發生的爆炸。沒有複雜分子結構的固態金屬正是最好的爆炸原料。
雖然覺得懷疑路邊隨處一隻易拉罐的初春因為職業病而過於謹慎,不過佐天也並未提出異議,只是看著巡邏而來的自動清掃機器人平靜地將之吸入腹中。
「果然是太小心翼翼了嗎?」
身旁的初春輕聲自語,而佐天也不自覺的發出一聲輕笑。
「啊,好過分,佐天是在笑話我吧?」
「誒?沒有啦,只是覺得認真的初春挺可愛的。」
隨意的說著讓人臉紅的話,初春慌忙的搖擺著雙手想要否決,那樣的激動卻讓臉蛋更紅了。
「佐天,我先去支部了,就在這裡告別吧。」
「誒?啊,好的。」
經初春提醒佐天才發覺兩人已經走到了風紀委支部和宿舍的分岔口。
即使在一起也並沒有太多語言,若本就是陌生人還不會在意,但好友之間無言的沉默總是讓人格外感到壓力。所以當說出告別的話佐天感到的是另一種意義的輕鬆。
然而正在此時佐天的目光卻被另一樣物品所吸引了,那是一隻躺在路邊燈欄底下的毛絨玩具熊,距離自己不過幾步遠,就像被主人拋棄了一般,被那空洞的眼神望著佐天竟感覺一陣莫名的慌亂。
正在這時毛絨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抓住了,從腹部開始肉眼可見的向著內部被擠壓,由於過於突然,佐天一時間愕然當場,隨即她想起的是之前初春所說的『虛空爆炸』的言論。
本以為是新聞的故事,本以為是和自己毫無相關的事件,此刻卻突然發生在眼前,那一份難以置信的不真實感覺讓佐天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在那坍塌至只剩下一個小黑點的景象前,她能做的只有閉上眼睛,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一陣衝擊襲來,但那並不是爆炸,而是並不強壯的纖細身體將她嚴實的推倒在地保護在身下……
初春!
一切思緒也都停滯在這一刻,隨即傳來的是無法形容的巨大聲響,彷彿鼓膜也要隨之破裂,昏沉的感覺讓人聽覺一時間失聰。
但是對佐天而言這些都已經無所謂,費勁爬起的她扶起趴在自己身上的初春,女孩蒼白的臉緊緊閉著眼睛,溫暖佐天雙手的是潮濕的液體。
茫然的睜大著眼睛,直到現在佐天依然無法感覺到這一刻的真實,彷彿震動的地脈,蘊藏其下的是連自己也會被吞沒的混亂情感。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猶豫呢?如果自己沒有猶豫而早一些使用『幻想御手』,如果自己在這之前擁有力量,保護自己,更能保護初春的力量,這種事情明明不應該發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