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軒忽然很羨慕古人的生活。有能力,寒窗苦讀十年,高官得做,駿馬得騎。或有一日位極人臣,還可青史留名;沒能力,選一荒山僻壤,種二畝薄田,建一陋室,也便衣食無憂。或狩獵於山林,雲遊於四方,倒也逍遙自在。
然而,這一切,在現代社會永遠不可能做到。
你若有能力,同樣與古人一般死記硬背,寒窗苦讀得要十六載,甚至更多。到最後,不過是古時一秀才,甚至連秀才也不如。而且斷然無可能像古時狀元一樣風光無限;你若沒能力,二畝薄田也無處得。建一陋室,恐違建或被強拆。或狩獵被抓,或雲遊無暫住證被審。
陸文軒時常想,我們是不是太過醜化了古人的生活,而以此顯示現代社會的優越呢?以他自身而言,他是沒有任何優越感的。現在的他莫說衣食無憂,就連逍遙自在也談不上了。自打看到那個關於自己的帖子在網上流傳之後,即使站在陽台上望風景,陸文軒都覺得樓下的人在對自己指指點點。乾脆老老實實的回到房間裡,坐在床上發呆。
安舞陽坐在陸文軒旁邊,一根接一根的不停的抽著煙。張?筧時不時的往廁所裡跑一趟,不上廁所的時候就坐在那張折疊床上摳手指,積攢上廁所的力量。
有這倆人在眼跟前兒晃蕩,陸文軒心裡更煩,忍不住看著二人說道:「你們倆能不能出去,讓我靜一靜?」又看著安舞陽,道:「你沒事兒不能回你的房間睡覺去啊?」
安舞陽苦笑一聲,又點了一支煙,說道:「你以為我想看著你這張臭臉啊?我一個人呆著老是胡思亂想,有你在,我還能稍微冷靜點。」他現在特別害怕睡覺和獨處,青春傳說的藥力越來越猛烈了,若是無事可做也沒有人說說話,他很懷疑自己會不會失控,從而像?筧一樣自己解決問題。很多時候,他都想著乾脆像?筧一樣把男人這輩子能做的次數在這幾天做完,之後痛痛快快做女人得了。不過想起孟潔,安舞陽又把這點放縱的念頭強壓了下去。地上丟了十幾個煙頭,陸文軒的新床單也被他抓的打起了褶皺。與那神奇的青春傳說對抗,使他的精神備受折磨,儘管在旁人看來,他還是像以往一樣談笑風生。
陸文軒看了看安舞陽苦澀的表情,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最近歎氣的次數變得頻繁了許多,頻繁的像一個垂暮之年又過的不痛快的老人。
安舞陽悻悻的苦笑了一聲,「歎什麼氣呢。你不過是丟了一次臉,有什麼大不了的。跟我和?筧比,天上地下。」
陸文軒怔了一下,一想也是。不就是丟臉了嘛,陸某人這輩子丟臉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了。所謂帳多不愁,也不在乎多丟一次臉--儘管這次丟臉丟大發了。管他呢,臉也不能當飯吃。這麼想著,心裡痛快了許多,不過總也難免有些抑鬱。
「趕緊找點事做吧。」安舞陽又道:「順便幫?筧找個,總不能你們倆都閒著吧?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嗯,對。」陸文軒終於明白當務之急還是尋點發財的門路,至於丟臉的問題,都是小事。「不知道老代想通了沒有,要是願意一起干……算了。」陸文軒忽然打消了跟代開朝合作的想法,搞不好老代現在正在為變身的事情要死要活呢,他不來找,自己怎麼能犯賤的去找麻煩呢?一個?筧就夠受了。不過,幹什麼才好呢?自己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整天這樣無所事事吧?
正想著,手機上忽然收到一條短信,陸文軒打開看了一下,頓時有些莫名其妙。這是一條充話費的通知短信。誰給我充了五十塊花費啊?陸文軒想不出是誰,也懶得想,繼續為「事業」發愁。現在的他也不挑三揀四了,只要是能賺錢又不用上班的行當,只要不是太丟人,只要不是賺的錢太少,只要不是太辛苦……他都願意嘗試。
舞陽忽然說道:「他不跟你合作你自己幹嘛。」
「我也不會炒飯啊。」陸文軒無奈的說道。
「那就弄點簡單的。」安舞陽幫著出主意,「你看咱們小區東門外,早上晚上都有賣吃食的,人家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就是賣饅頭的,估計也不少賺錢。」
陸文軒不吱聲了。心下尋思:舞陽說的沒錯,別看那些人整天又忙又累起早貪黑的,掙的錢可比許多大學生的工資都高。就算掙不了幾個錢,好歹不像上班那樣循規蹈矩的,多自在啊。而且每天回家數錢的感覺也不錯。再說了,總比閒著坐吃山空要好得多。可問題是自己什麼也不會啊……這不要緊,可以學。老代那麼笨的腦子都能學會,咱就更不用說了。
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還有噠噠噠的高跟鞋接地的聲響。三人知道,這是孟潔下班回來了。孟潔是個幹練又不失溫柔的女孩兒,走起路來總是把地踩的噠噠的響。不大會兒,孟潔在外面喊道:「舞陽?」
安舞陽起身開門,孟潔提著三個小方便袋走了進來。她提的是三個雞蛋煎餅,上面還冒著蒸氣。一股煎餅的香味混合著孟潔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兒在房間裡飄蕩,惹得三人滿口生津。孟潔把煎餅分給三人,才笑著看著?筧說道:「這麼一打扮更漂亮了。」說罷瞄了一眼那張折疊床,皺了一下眉,沒有說什麼。
?筧臉一紅,接過煎餅低下了頭。
「哎!對了!」陸文軒興奮的說道,「乾脆我賣煎餅去得了。」
「你會煎嗎?」安舞陽問。
「這還不簡單。」陸文軒笑著說道:「到時候你們的早餐我包了。」
孟潔樂了,笑道:「一個大學生去賣煎餅?那你的大學不是白上了?」
「姑娘此言差矣。」陸文軒笑道,「我上大學不是為了學什麼東西,僅僅是為了一種人生經歷而已。這種經歷,沒上過大學的人任憑他學富五車也是不能體會的。」事實上,他倒是想學點東西來著,只是四年大學都被他糊弄了,此時說這番話,也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再說了,生意看人做。以咱的能力,搞不好開發幾種新產品出來,到時候以咱自己的名字命名,肯定能流芳千古啊。」話雖然是信口胡言,不過陸文軒倒真覺得應該開發幾種新產品,不然以自己攤煎餅的技術肯定沒辦法跟那些攤了幾十年煎餅的老大媽搶生意。
「哈哈哈。」孟潔笑了笑,道:「賣煎餅也比閒著強,你去賣吧,賠了也不要緊,有我們呢,餓不著你。」孟潔明白,以陸文軒的個性,即使是賣煎餅,也保不住玩出什麼花樣來,也許被他搞出新花樣發了財,不過最大的可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自己還是做好準備管他飯的好。
「這話說的。」陸文軒撇嘴道:「多不吉利。」不過他此刻心情大好,不跟孟潔計較。大口的吃著手裡的煎餅,大口的吹著牛:「等咱干大發了,雇你們來給我打工,開你們雙份工資。」
「行。」孟潔笑道:「陸老闆,以後多多關照。」
「哈哈哈,小孟同志客氣了。」陸文軒得意忘形的咧著嘴笑了,嘴裡咀嚼了一半的煎餅差點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