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當踏入大學校門的那一天,陸文軒以為自己已經長大。然而畢業半年之後的今天,陸文軒才發現,自己還未長大。
聞其名,觀其人,陸文軒往往給人一種文質彬彬又瀟灑倜儻的感覺。不過瞭解陸文軒的人都知道,他的人品實在跟「文質彬彬」、「瀟灑倜儻」毫無關係。
「我就知道,當年高考前發燒就是上天暗示我不要去高考的!」自從大學畢業之後,陸文軒總喜歡來上這麼一句,並且一直想不通當年發燒燒的頭昏腦脹的自己怎麼竟然還考上了大學。
像許多找不到理想的工作的大學畢業生一樣,陸文軒越來越對那「荒廢」的四年青春後悔不迭。好在每天在人才市場裡總能看到一群又一群的找不到工作的同類,陸文軒的心理平衡不少。
除了工作,終身大事也是陸文軒頭痛的事情。儘管單身漢比之人才市場裡的同類也不會少,但陸文軒的心理卻難以平衡。特別是與一對戀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之後。
這一對戀人,男的是陸文軒的大學室友安舞陽,女的是陸文軒一直很感興趣的大學校友孟潔。當年他和安舞陽同時喜歡上了孟潔,之後二人決定公平競爭。
後來,陸文軒一敗塗地。
據陸文軒自己所言,他是覺得朋友和女人相比,顯然朋友更重要,所以忍痛割愛,把孟潔讓給了安舞陽。而且還經常跟安舞陽數落孟潔的諸多不是,以證明自己不是「技不如人」,只是「多多承讓」了。
再後來,陸文軒越來越覺得孟潔太適合做個終身伴侶了,以至於每每看到安舞陽和孟潔出雙入對便哀歎不止。
陸文軒想不通,當初也沒覺得孟潔有多好,怎麼現在甚至對她情有獨鍾呢?難道說別人鍋裡的菜才是香的?等到宿舍裡其他的室友陸續有了女朋友並且常帶回宿舍炫耀之後,陸文軒愕然發現,這些室友的女朋友都是那麼優秀,每一個都令自己「垂涎三尺」。
可令陸文軒不解的是,其中一個室友的女友,當年還追過自己,自己是何等不屑一顧,為何現在卻又覺得她很不錯呢?
經過認真的研究,並且翻閱了眾多相關書籍之後,陸文軒懷疑自己是不是對「人妻」有比較特別的愛好。他把這個嚴重的問題跟幾個室友一起探討,安舞陽等人驚呼「人妻控」。後來的結果是室友們再也不帶女友來宿舍炫耀了。因為陸文軒經常跟室友們吹噓自己泡妞的技術如何了得,而且室友們的女友對陸文軒確實還頗有好感。
防患於未然,不帶女友出現是最穩妥的辦法。
因為陸文軒的存在,宿舍裡其他人談戀愛都像搞地下活動一樣背著陸文軒,除了安舞陽。安舞陽這人頗有自信,他堅信孟潔對自己忠貞不二。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陸文軒「人妻控」的嗜好漸漸在校園裡傳開,又經過諸多閒著沒事兒並且口才了得的好事者的杜撰,陸文軒成了「專門勾引人妻並且手段高超無往不利的高手」,一時間名聲大噪,甚至得一雅號:人妻殺手。
從那之後,大學裡幾乎所有女人都對陸文軒敬而遠之,包括已經到了更年期的女清潔工。從而導致本想在大學的最後一年領一個女朋友回家結婚的陸文軒一無所獲。不過陸文軒倒是收了好幾個「徒子徒孫」。偶爾會有一些學弟慕名找到陸文軒,向他請教泡妞的絕招。讓旁人驚訝的是,那些學弟被陸文軒「指點迷津」後竟然真的都泡到了妞。
更讓旁人感歎的是陸文軒畢業離校那天,學校裡凡是有女友的男生都大鬆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尋覓到自己的終身伴侶,但陸文軒在畢業晚會上仍舊頗為自豪的對著眾人說:「哥雖然走了,但這裡依然會流傳著哥的傳說。」
對此,無人質疑。因為這不是一句俏皮話,更不是誇誇其談。「人妻殺手」的名號,確實響噹噹。
作為一個名人,一個傳說中的「人妻殺手」,對於當年慘敗於安舞陽手中的事情,陸文軒一直耿耿於懷。即使孟潔已經跟了安舞陽一年多--畢業半年之後的今天,陸文軒仍然時常試圖挽救自己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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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的下午,北風咧咧,將近年底的嚴寒讓人不願出門。陸文軒杵在安舞陽和孟潔的房間裡,抽了一口煙,看看正趴在電腦前玩遊戲的安舞陽,撇撇嘴,對旁邊低頭看書的孟潔說道:「我說孟潔啊,時間匆匆如流水,青春歲月去無痕。終身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與其嫁給安舞陽這個變態,不如……」
「嘿!」安舞陽從顯示器前抬起頭,看著陸文軒哭笑不得,「我怎麼變態了我?」
陸文軒愣了一下,損人常用「變態」是他的習慣,至於安舞陽哪裡變態,他倒是沒想過。視線落在電腦顯示器上,安舞陽的遊戲人物正在那砍殺著怪物練級。陸文軒腦中靈感忽現,擺出一臉的厭惡,「你覺得你還不夠變態嗎?」
孟潔從書中抬起頭,頗感興趣的看著陸文軒。
陸文軒衝著孟潔痛心疾首的說道,「孟潔你看,這小子一個大男人,玩遊戲竟然玩男號,這有多變態啊?!」
「呃?難道男人玩兒女號才正常?」孟潔好笑的問道。
「那當然!」陸文軒道,「你想想,一個大男人,整天對著一個虛擬的男人樂此不疲,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對這個虛擬的男人很感興趣。唉……」陸文軒搖搖頭,又咂了兩下嘴:「換作是我,整天看著一個男人在臉前蹦?,非得吐死不可。」
孟潔眼一睜,眨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來,轉臉看看安舞陽,抽了一下嘴角,道:「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安舞陽一聽這話,差點氣死,「這……還有這種說法?」看陸文軒一臉賤笑,苦笑兩聲,「得,我不玩了還不成嗎?」動手關電腦,又皺著眉苦著臉看著陸文軒,哭笑不得的抱怨:「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怎麼還有你這號人物?整天惦記著朋友的老婆。大街上女人多的是,憑你的條件還不是手到擒來,沒事兒跟我湊什麼熱鬧啊?」
這種變相的馬屁聽著舒坦,陸文軒眉開眼笑,「這說明我專情啊!」哼了一聲,續道,「再說了,當年只說公平競爭,沒說什麼時候結束戰鬥吧?只要你們一天不結婚,咱當初的約定就有效。哪怕你們結婚了……」
「去去去!」孟潔忍不住大笑起來,眼睛婉如新月,聲如銀鈴。「舞陽,帶他出去散散心吧,我看他肯定是因為找不到工作憋的思想不正常了。」
儘管陸文軒整天在自己面前胡扯,孟潔倒是一點也不反感,甚至覺得挺有趣。陸文軒這人天生有一種讓人開心的本事,哪怕他什麼也不做,你看到他就會覺得挺有趣。
安舞陽哼唧了一聲,道:「他就沒正常過。」說罷站起來,錘了一下陸文軒的肩膀,笑罵道:「畜生,走走走,哥哥帶你出去散散心。」
「你去吧,我幫你看著孟潔,別到時候咱們都出去了她背夫偷漢……」
「滾!」孟潔止不住笑,站起來把陸文軒推出去,反手帶上了門。
陸文軒被孟潔推出來,悻悻的瞅了一眼被孟潔反鎖的房門,嘴裡嘖嘖有聲,轉臉看看安舞陽,又歎了一口氣,頗為遺憾的說道:「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唉。」
安舞陽陰著臉看著陸文軒不說話,四年同窗,他對陸文軒再瞭解不過。陸文軒一張嘴,安舞陽就知道他肯定沒什麼好話。他那張嘴,出了名的損,損人還不帶髒字。他知道陸文軒在等著他詢問後話,但他偏偏不問。
陸文軒沒等到安舞陽發出詢問的話,頗有些失望,乾脆閉口不說了,跟著安舞陽下了樓。
一直到樓下,陸文軒都沒吱聲。安舞陽有些憋不住了。許多時候他有些惱自己,明明知道陸文軒這傢伙嘴巴就跟吃了屎一樣臭,可又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他的嘴到底能有多臭。哼了一聲,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麼?」
「想知道啊?」陸文軒扔掉煙頭,用兩根手指摸了摸嘴唇。
安舞陽眉頭凝成了疙瘩,掏出一根煙,遞給陸文軒。此時此刻,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給他陸文軒好處讓他損自己,做人做到自己這份上,也真夠嗆。
猛然間,安舞陽心頭一顫。難道安某人有被虐的嗜好?
陸文軒點上煙,深吸了一口,笑道:「孟潔啊,什麼都好,就是眼神不好。不然當年怎麼就看上了你……」
「行了!」安舞陽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又抱了抱拳,哀求道:「文軒!哥!你就不能別整天惦記著你弟妹嗎?搞得我上班都提心吊膽的。」
陸文軒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就裝吧。」
「我裝什麼了我?」
「啐,陸某人閱人無數,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清楚?有我這麼一個玉樹臨風、風liu倜儻、一表人才的帥哥在這追孟潔,你心裡不知道有多得意呢。」陸文軒心裡酸溜溜的,不太痛快。
安舞陽略微一愣,笑了。攀著陸文軒的肩膀,道:「還別說,自己的老婆被人追,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咱的女人夠優秀啊。這感覺……嘖嘖……」
「你就不怕玩火**,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可別怪哥哥我不講兄弟情面。」
「就你啊?」看陸文軒面色不善,安舞陽趕緊改口,「你條件是不錯,可咱也不差是不是?孟潔對我可是死心塌地的,誰也搶不走滴。」
陸文軒對安舞陽自信的模樣頗為不爽,道:「你難道忘了哥當年的外號了嗎?」想起當年,陸文軒心頭又是一陣失落。
當年接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興奮的幾天沒睡踏實,奔赴大學校園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畢業那天對未來的憧憬又是那樣絢爛。然而直到今天,畢業半年多,眼看將近年關,卻連個工作也沒有。幻想中的衣錦還鄉更是遙遙無期。
如果說當年考上大學像是登上了人生的巔峰,那畢業之後簡直就像從巔峰上跌了下來,摔得體無完膚卻又求死不得。
「唉。」安舞陽搖了搖頭,自己點上一支煙,抬頭看看晴朗的天空,任北風吹打在臉上。「轉眼半年了。」
兩人陷入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大學畢業,踏入社會,總會給人一種「又成長了」的感覺。這種感覺包含一些成就感,也有些滄桑感,更多的,是對未來的難以捉摸和不甘又無處施展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