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男人把身上最後一絲力氣用勁，倒在女人旁邊兒的時候，他唔唔地哭起來。一邊兒哭，一邊兒做起懺悔：你能活過來，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剛才看到你救不活，我的心裡是什麼樣子，真就和天塌了是一樣一樣的！我這心冷的就跟雪糕，不，就跟冰磚一樣！
男人把手抬起來，溫柔地撫摸著女人的臉頰，又說：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我發誓，如果我再打你一下，就讓狼把我脖子咬斷！狗把我肉撕了！老鷹把我眼珠叼瞎！驢把我腿踢折！耗子把我五臟六腑吃了！
男人說話時，女人只是目光呆滯地看著他不斷運動的嘴巴，一句話也不說，臉上也沒有一絲被男人懺悔激發起來的表情。
這表情，在男人眼裡看來，是一種對他極度失望的表情，是一種對他毫無信任感的表情。男人暗想：她不會是想和我離婚吧！如果她和我離婚，我以後就沒老婆了！別人就會對我說，你被老婆休掉了！這樣我就沒臉在村裡活人了！不行，我得先拿好話把她哄住了！
於是，男人一把將女人摟進懷裡，用一雙粗糙的大手在女人遍體鱗傷的肌膚上輕輕撫摸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我不能沒有你！你不知道，今天我回來看見你上吊的時候，我也想把自己吊死跟了你去！這回好了，你終於活過來了，以後，我一定和你好好過日子！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一雙力大無窮的手抵在了他胸脯上，一把將推了出去。男人後背重重撞在牆上，腦袋重重磕在牆上。男人眼前金光燦燦，像過年看到的禮花炮。隨後，就失去了知覺。
等男人慢慢清醒來的時候，已是早晨**點鐘。男人睜開眼睛，呆呆地看了半天頂棚，才意識到他還活著！猛地驚坐起來，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
男人四處看看，發現女人的衣物亂七八糟扔的到處都是。難道女人沒穿衣服就跑出去了？男人一產生這個意識，頭髮裡馬上滲出了冷汗。昨日晚間的事情立刻撲進他的大腦。
男人在村子裡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女人的，又到村子外面去找，一直找到暮色黃昏，還是不見女人的蹤影。整整一天，他問遍了村裡所有的人，大家都沒給他提供出任何線索。
最後，失望至極的男人躺在村外那棵兩人合抱的胡楊樹下，嚼著隨手扯來的一把青草，呆呆發愣，不知不覺間，竟把周圍一片青草吃的乾乾淨淨。從那以後，男人很少吃飯，開始像牛一樣吃起了草。
時間整整過去二十一天，已經完全絕望了的男人早晨醒來，突然看到炕頭上睡著一個光身子女人。仔細一看，那女人就是讓他苦苦找了二十多天，想了二十多天的女人。
女人的身上很髒，污跡斑斑，皮膚上的傷痕已經結了疤，縱橫交錯地佈滿整個身子。顯然，這二十多天，她就是這麼光了身子過來的。
自那之後，女人沒再離開家一步，不在屋裡轉悠，就到後面草園子裡遊蕩。男人發現，女人除了偶爾喝瓢涼水，不見吃一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