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華燈初上,一間格調高雅的飯店間中,一個老人端坐在碩大的桌子面前,看著門口的動態。看老人像是那坐在課堂之中的小學生一般,雙手自然的放在大腿上,一雙睿智的虎目看著門口,心中略顯幾分忐忑不安。
半晌,只聽得吱呀一聲,緊掩著的大門被人打開,一個年輕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走進了間之中,此人正是徐楓,而推著徐楓走進來的人是李清婉。
徐楓看著那老人,心中一陣複雜,微微偏著頭,用著桀驁的眼神看著老人。任由李清婉將自己推到老人的面前。徐楓坐在老人的對面,兩個人只是隔著一個桌子的距離,一老一少,四隻眼睛相互對視著。李清婉坐在徐楓的身邊,緊緊相守。半晌,徐楓才偏著頭,將自己的視線從老人的身上挪開,用著極為不耐煩的聲音對著老人說道:「我說,這人是不是越來腦袋也就越一根筋啊?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是不會給你當孫子的,你趕緊死了這條心。」
老人囁嚅著嘴唇,一雙昏花的老眼中滿是渾濁的淚水,看著徐楓,半晌才緩緩的說道:「孩子,這些年,苦了你。」
徐楓心中有些複雜,看著老人的眼神也逐漸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因為他能清楚的從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血濃於水的親情感覺,這種東西很是複雜,但是徐楓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他似乎真的感覺到了那種叫做親情的東西。
徐楓看著老人,眼神有些複雜,硬著聲音對著老人說道:「這些年苦不苦,你怎麼會知道!你只知道我沒死,但是卻不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李清婉聽到徐楓這話,心中猛地一酸,想起了前幾日那種驚天動地的場景,心中無限悲哀的想到,難不成,那便是他以前的生活嗎?那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啊?李清婉握住徐楓的大手,徐楓心中有些感動,回頭看了一眼李清婉,送上一個「我很好的」的表情。
老人看著眼前的徐楓一臉的怨氣,心中自是有愧,輕聲歎息一聲,用著略顯悲愴的聲音對著徐楓說道:「孩子,是徐家對不起你。但是這些,我願用我的下半生來彌補你。」
徐楓冷冷的一哼,說道:「怎麼彌補?我身上的這些傷能夠恢復原樣嗎?我精神上受的損傷能夠恢復原樣嗎?」
老人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只要你願意回到徐家認祖歸宗,跟我回北京。只要你跟我回北京,我敢向你保證,別說趙致遠這種小角色,就算是主席的兒子,見到你也不敢咋咋呼呼的,還有你兄弟的仇,你都可以憑藉著我給你的東西去報仇。」
徐楓睥睨著老人,一股霸氣油然而生,對著老人用著沉穩但是卻桀驁不馴的語氣說道:「我說過,只要我想要的,沒有拿不到的東西。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老人聞言,身體頹然的往椅背上靠了下,看著徐楓,頹然的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像,太像了。」
「像什麼?」徐楓問道。
「像你父親,一樣的驕傲,一樣的自信,一樣的倔強,沒有一絲的變化。」老人一臉的回憶之色,聲音滿是唏噓,對著徐楓說著。看著徐楓,一雙經久滄桑的眼睛寫滿了無法釋懷的傷,一滴渾濁的淚水從眼中流出,老人用著自己乾枯的手背在自己的眼瞼上輕輕擦拭一下,看著徐楓,輕聲說道:「這些都宛如昨日之事,歷歷在目,無法忘記。你,真的太像你父親了。」
徐楓聞言,微微停頓片刻,說道:「哦?是嗎?那麼,他現在人呢?」
老人看著徐楓,擦擦眼角的淚水,對著徐楓微微一笑,笑容苦澀,乾澀著聲音說道:「他啊,他在你剛出生沒多久便去了。當時你母親剛生下你,還未曾辦喜酒,你父母便連同著你一起消失了,等我再找到他們的時候,只是兩具屍體了。當時並沒有你的屍體,只以為你也死了,但是後來我得到消息,說你還存在,我前後耗費巨資,總算是找到了你的蹤跡。」說著,老人的唇角露出一抹老懷欣慰的笑意,說道:「哈哈,老天不亡我徐家,不亡我徐家啊!」
徐楓看著這樣的老人,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不能嗔責眼前的老人對自己的保護力度不夠,他只怨那群惡人,破壞了自己的家庭。但是接受是一個需要時間的,不可能隨便來了一個人,拿著一個東西或者用一段看似悲情的話,自己聽完之後感動的稀里嘩啦,然後見到一群人該叫爹叫爹,該叫娘叫娘,那不現實。那種人不是說接受能力強,只是說沒有良心。
老人看著徐楓,眼睛中滿是期待眼神,這是一種對於親切急切期盼的心情,良久,才緩緩的說道:「回來,孩子,徐家一直在等著你。」
徐楓半晌才沉著聲音說道:「這個我會認真的考慮的,北京我會去,我想少了我的日子,趙致遠一定會倍感寂寞的。」說到這裡,徐楓的唇角露出一抹陰邪的笑意,剛毅的輪廓像是一把刀子一般鋒利,直透人心。但是徐楓在說到這個之後,話猛地一停頓,說道:「但是,還不是現在,上海是個好地方,我現在還不想離開。」
徐老爺子對於徐楓的去留顯得很是無奈,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決定徐楓的去留。至於徐楓留在這裡是否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去做,徐老爺子也不知曉,只是盡量的讓徐楓順由自己的本心罷了。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盡量給徐楓提供幫助罷了。
徐老爺子將手攤開,無奈的說道:「隨你。吃個飯。」
徐楓點點頭,反正說了這麼多,肚子也餓了。白吃誰不吃?
「對了,石青璇是怎麼回事兒?」席間,徐楓吃著飯,突然想了起來一個藏在自己心中已久的問題,對著老人問道。
徐老爺子聞言,看著徐楓,眼神有些古怪,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清婉,擦擦嘴唇,吞吞吐吐的說道:「咳咳,這個啊,石青璇是我老戰友的孫女,自幼冰雪聰明,人見人愛。」徐楓見這老狐狸半晌不肯進入主題,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徐老爺子,說道:「喂,我說,雖然我們一個姓的,但是你要是再跟我東拉西扯不進入主題,信不信我摔筷子走人?我就想知道,這妞兒憑什麼就看得上我了?畢竟我又不是人民幣啊!」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聽見徐楓這麼說,李清婉也點著頭,說道:「是啊,徐楓一看就不是好人,怎麼就把人家石青璇這樣出色的女子給吸引住了?」徐楓無奈,瞪了一眼李清婉,心中無奈的想著,自己有這麼不堪嗎?
徐老爺子無奈,徐楓剛剛才在心裡有些接受自己是徐家的後人的事實,這貨要是真犯起來牛脾氣,自己還真無可奈何。徐老爺子苦笑著,對著徐楓說道:「額,這個事情可能說起來有些狗血,但是呢,事實上這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的。」徐老爺子繼續吞吐其詞,半晌在徐楓那極為不爽的眼神的注視下才緩緩的說道:「額,是這樣的,二十八年前,那時候你在娘胎的時候,而恰巧,老石頭的兒媳婦也懷上了,於是我們便相約,要是兩個都是帶把兒的就結為兄弟,都是女生則結為金蘭,要是一男一女,那邊結為夫妻。所以……」
「草!」徐楓聞言,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對著老人說道:「那照你這麼說,我的下半生就這麼被你們這兩個老傢伙給賣了?」
徐老爺子擦擦汗,對徐楓這個大逆不道的主兒還真是有點無可奈何,點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算是這麼說。只是沒想到的是,你已經結婚了。不過……」徐老爺子一句話兩個轉折,徐楓已經猜到下文了,看著老爺子,大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李清婉的小手,說道:「不過更沒想到,我又離婚了,是不是?」
「嘿嘿。」老爺子嘿嘿的笑著,心中無限的感慨著,跟聰明人說話真是好累啊!這小子都已經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了,實在是太讓人尷尬了。
李清婉抬起自己小臉,眼中透出幾分柔弱的光芒,盯著徐楓。徐楓回頭看了一眼,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握著李清婉小手的大手在她光潔的手面上輕輕的摩挲著。
徐楓說道:「我可以拒絕嗎?」
徐老爺子看著徐楓,通過徐楓那堅決的眼神,老爺子可以得知,此刻的徐楓無疑是認真的。看著徐楓,老爺子半晌才悠悠的歎了一口氣,對著徐楓說道:「這個你得去北京問問老石家的人是什麼意思,我決定不了。」
「我草!」對於老爺子的推諉,徐楓真的感覺很是蛋疼,又忍不住罵了一句,當然,這只是他發洩心中的憤懣的一種表現罷了,並不是真的想大逆不道的罵自己的爺爺。徐楓為人雖然禽獸,但是還不至於這麼禽獸,欺師滅祖,這種事情自問還是沒有勇氣做出來的。徐楓看著老爺子,感覺到極度的不爽,偏著頭,睥睨著老人,緩緩的說道:「那照你這麼說,這北京無論如何,我是都得去一趟。」
老爺子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徐楓,難得的幽默一把,對著徐楓說道:「北京歡迎你。」
「……」徐楓無言以對,這老爺子為了忽悠自己去北京,可謂是把所有的臉面都給放下了。徐楓倍感無奈,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水至清無魚,人至賤無敵,這老爺子現如今當得起這個稱呼。
徐楓半晌,咬著牙說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