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該叫你張小凡呢還是鬼厲?」朱雀突地加重了聲音,像是詢問又或是質問。
張小凡身子動了動,卻並未答話,似是不敢直面,有似是逃避著什麼。
「你變了好多,你還是碧瑤愛著的那個張小凡嗎?你與陸雪琪的事我也知曉,我不怪你,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子,你好自處置。此番金瓶兒為什麼甘心回來幫你,妙公子幾時這般通情達理一心為聖教?還當我是幽姨你且說說這是那般道理?」
鬼厲啞然,無言以對。噬魂安然地躺在地上,發出微弱的紅光,一閃一閃,彷彿失去了生命,越來越弱,一團黑色的煙霧卻是聚而不散。一股陰暗的氣息呼之欲出,惡魔的獠牙露出陰森的牙鋒,呼喚著主人的血氣。
「幽姨,萬劍一師伯他我是無心的,鬼王宗主席捲青雲上我不能做事不管,上蒼既要玩弄於人,人何以與天爭?我不想對不起任何人,偏偏卻是對不住很多人。幽姨,碧瑤她不會放棄的,就算只有最後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半響,朱雀臉上多了些血氣,黑紗隱隱動了動。俏麗的臉上泛起一陣無力感,身體下意識地輕顫,贏弱的身子輕輕搖晃,嫻雅的衣襟帶起點點塵埃。見張小凡望著她,略一遲疑,回過神來,道:「苦樂隨緣,宿因所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隨緣吧!」
張小凡苦笑一聲,「有些事豈是輕易可以放下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岸是何?苦海又是何?若是世人都上了岸,有到哪裡尋找苦海?又到何處找岸?百態之世存百態之人,人既有百態,世便也有百態,又何分苦海與岸?出世入世,歷經百態,喜則喜矣,悲則悲矣,痛則痛矣,樂則樂矣。一味無慾,便失了人的本性。」
鬼厲一番話罷,朱雀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放下又何妨?放不下又何妨?終究回天乏術!
「幽姨,四大聖使此番為何會一起現身?」
「玄武參透玄玉龜蝶出關,聖教亂成這般,他們也該管管的。白虎雖有些魯莽,卻也是性情中人,經此一戰他以後會盡力幫你的。只是玄武大哥向來沉穩,到底作何是想卻是不好揣測。青龍大哥南疆之行至今未歸,不知為何?」眼中一片黯然,掩不住的擔憂。
提起青龍張小凡遲疑了片刻,緩緩而道:「乾坤清光戒有諸般神奇之處,青龍聖使定能化險為夷。」
「若是真能如此甚好,玄武他對星象素有研究,修羅將出,你何不與他談談?該怎麼樣,幽姨不逼你,只要她們倆都好。你好自保重!……」
許久之後,一個身影顫抖著頹廢地悄悄離開,石室再次恢復了寧靜。
天琊與噬魂,噬魂與合歡,相遇之後是再次相撞還是離棄?神器可曉得主人的心意?也許它們也不曉得吧?
…………
「瓶兒姐姐,小凡哥哥長年就一直在這兒嗎?陰森森的,如此荒涼,待久了還不發瘋?」小環撇撇嘴,喃喃而道。峨眉拉得老長,乖巧地望著金瓶兒。
金瓶兒悠悠的道,「待久了也就慣了,終歸還是有些依戀的。」
「姐姐,小凡哥哥,剛才好像受傷了,我們過去看看吧。這兒的地形以後再熟悉也不遲啊。」
「你啊你,我們魔教之人受傷是常事,今日能活著就是種幸福。像你這樣惹人疼惜的女子,也許真不該入這魔教。」似是想到了什麼,沒在繼續說下去。
「我答應了要幫小凡哥哥的。他對姐姐不是也很好嗎?姐姐就不應該關心一下。」
「你這丫頭……對了,野狗道人呢?練血堂那幫人可不是好應付的?」金瓶兒有意無意間提醒道。
小環全部在意漠不關心地道:「道長道行不比往日,再說了吉人自有天相。現在是他們的堂主,料想他們也不敢怎麼樣的?」
突地,聲音顫抖著,今日小凡哥哥眼神好冷漠,一身殺氣,很是嚇人,就像厲鬼一般讓人不寒而慄。他怎麼成這樣了?」
金瓶兒見小環不再提野狗道人,只得作罷。「他那怪人,噬魂與玄火鑒兩樣完全不同的神器,也只有他能駕馭吧。想在魔教立身沒有幾分狠辣怎行?」
小環嗲聲嗲氣,氣呼呼的,不依不饒。「總之,我不喜歡哥哥那樣。」
金瓶兒柳眉一豎,打了個哈恰,曼妙的身姿,無處不透著誘惑、妖嬈。突地,臉色微變,一股陰冷的氣息竄過心尖,俏臉上滴下幾滴冷汗,一陣輕顫,神色極為不自然。
「紫刃芒陰氣太重反傷其身,若無純陽正氣壓制,道行大減不說,寒陰真氣傷了肺腑可就難纏了。不料還是被那人說中了,也許玄火鑒……」
小環見狀,忙過去攙扶,柔聲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金瓶兒運起真氣,強行壓下那股陰柔之氣,緩聲道:「我沒事,你莫擔憂。」
姐姐,我扶你去外面走走吧,呼吸呼吸新鮮新鮮的氣息,也許會好一點……
「嗯」金瓶兒任由小環扶著,說說笑笑向外面走去……
玄武安置好白虎,緩緩退出,立在門口,笑吟吟地,無比慈祥,那笑容如同容納百川的海水,深不見底。手裡來回打磨著一隻白玉龜蝶,卻不知在思量著什麼。
「百態之世,原是苦海,看破紅塵方為上岸。注定的輪迴,誰又能改變呢?」似是自語,似是感慨,臉上依舊平和慈祥,瘦小的身軀此刻看上去有些偉岸,閃爍著祥和之意……
…………
不知過了多久,他撿起噬魂,艱難的望了兩眼,也消失在黑暗中。噬魂重新綻放著妖異地紅光,在黑暗中格外的刺目。
身影艱難的移動著,「宗主」一干人等恭敬地叫道。他沒有理會,信步遊走,像是亡靈般。
攔住一名弟子,「玄武聖使在哪兒?帶我去!」他不動聲色,心卻隱隱的抽痛。
那名弟子受寵若驚,手腳麻利,引著鬼厲前去。
「宗主,玄武聖使,就在前面那間石室,若是沒什麼吩咐,屬下告辭了。」揮手,恭敬地側身退去。
兩道凌厲地目光第一次面對面地交匯,誰也沒有躲閃。他看到的是無盡的哀傷,憂思,分明還有一絲堅毅。他只覺得那目光那樣深邃,似無邊的海洋那般深邃,傲廣而博深。
玄武收回目光,「宗主,可是有什麼疑惑?不知屬下能否為你參詳一二。」溫和平靜的衝著鬼厲淡然而道。
「聖使,人生在世,難道真由不得自己,逃不過輪迴劫數嗎?也許忘記是最好的解脫吧?」
玄武閉上眼睛,沉思片刻。道:「忘記,並不等於從未存在,一切源於選擇,而不是刻意。其實,何為有?何為無?只不過角度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