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相認(二)
朱雀隱隱有些動容,陸雪琪她是認得的,百年前因為水月大師的約定,她一直無法與陸雪琪相見,百年間不知想了多少次再見的場面,等真的見到了又不知如何是好。見還不是不見?反覆咬噬著她的靈魂。關於青雲門的一些流言,來河陽城她也聽到一些。兩人第一次這樣面對面的相望,誰也沒有躲閃。
此刻張小凡反而成了局外人,定在那裡。
朱雀自是看到了張小凡一時也未答話,本來他是要告訴關於碧瑤的一些事,此刻卻……
那日與鬼王的談話再次浮上心頭……
鬼王忽然說道,「我聽說鬼厲在死澤之中,與那些正道中人碰面時候,尤其是遇到一個名叫陸雪琪的青雲弟子,他的情況便有些異樣,可有此事?」
幽姬身子一震,卻見鬼王面容淡泊,看不出他究竟想著什麼,只是她心中不知怎麼,突然一陣紊亂。她與青龍二人暗中潛入死澤,鬼厲與陸雪琪之間隱隱有些微妙,她大部分都在暗中看到。只是此刻想來,她卻覺得一陣莫名的心痛。
就像一枚尖針,刺入了心房。
「怎麼了?」鬼王轉過頭來,看著幽姬。
幽姬緩緩低頭,因為黑紗蒙面,沒有人能夠看到她的表情。片刻之後,她的聲音不知怎麼,似乎有些嘶啞,但依然很清楚很冷漠地,回答著鬼王:
「是,他和青雲門陸雪琪之間的確有些曖昧,我親眼看到在天帝寶庫之外,面對黑水玄蛇,他冒死去救了那女子一命!」
鬼王沒有再說話,但是只在片刻之間,周圍的血腥氣息突然十倍百倍的濃烈起來,那個男人依舊負手而立,但不知是不是被石窟底下的紅光照耀著,他眼中紅芒,霍然大盛。
幽姬緩緩向鬼王行了一禮,向後走去,慢慢走出了這個隱隱讓人喘不氣來的石窟。
只是她剛走到那個石門,突然就愣住了。青龍靜靜地站在石門外頭,淡淡地望著她。
幽姬迎著他的目光,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許久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青龍緩緩走上前來,從她身旁擦身而過,向石窟深處走去,留下幽姬一個人,怔怔地站在隧道之中。
從始至終,他沒有和幽姬說一句話……
博大可以稀釋憂愁,深色能夠覆蓋淺色。
聚散離合總無奈,造化弄人誰人癡?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她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無法抵擋著一股氣息還得裝作毫不在意,用冷漠的心對你愛的人構築起一道鴻溝!
一個冰雕般無暇和脆弱的童話,一個如蠟筆畫出的美麗小鎮,一個白衣如雪的姑娘,一個黑紗掩蓋下的心碎,她和她,演繹了一個注定悲傷地童話!
她會流下一滴眼淚嗎?即使是一顆沒有感情的淚,讓她知道曾經愛過你。人的心事就像一顆塵埃,落在過去飄向未來。往事沉澱,堆積在心底,揮手仍在眼前。是不是每一個不流淚的人,吞下的都是自己的眼淚?
忘記別人不如忘了自己!
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就像六月期待下雪,冬天期待花開。默默的承受那數不盡的春去冬來,直到花容不在,青絲白髮。
朱雀心頭已然有了決定,她腳下微微動了動,躊躇了片刻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張小凡。
看見朱雀走來,張小凡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幽姨,你怎麼來了?」
朱雀笑著點點頭,似乎完全沒有看到陸雪琪一般。
「閒來無事,隨意走走,就到這兒了……」朱雀眺望著遠方的「望月樓」。
頓了頓,張小凡問道:「鬼王宗可好?」
一路上關於焚香谷要進攻鬼王宗的消息也是鋪天蓋地的,人盡皆知。張小凡也是聽到了一些。
朱雀失神落魄的,慌忙道:「青龍大哥去了南疆就沒了消息,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張小凡一楞,憂傷的眼神晃過一絲精光,肯定的道:「我不會不管的!」
朱雀根本就沒聽到張小凡說了些什麼,口不擇言:「對面的河水真清啊!」
幾次言不對題的對答,張小凡也意識到了今日的朱雀怪怪的,心不在焉的。
一旁的陸雪琪眼神一直從沒離開過朱雀的身影。
「幽姨,你有事瞞著我?」
黑紗晃了晃,扭過頭來,對望著陸雪琪和張小凡,卻也沒說什麼。
陸雪琪幽幽道:「小凡,她是誰?」
張小凡看了看陸雪琪,又看了看朱雀,尷尬一笑,也沒說什麼。
陸雪琪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對著張小凡,凝望著朱雀,輕輕道:「你就是朱雀吧?」
死寂,一片無語的靜寂。對面小橋望月橋喧鬧,這邊確實出奇的靜。
半響,誰也沒有說話。
陸雪琪一聲冷哼,「朱雀聖使,這是怎麼了?」
張小凡一驚,心裡一痛,苦笑一聲,瞞得住嗎?
朱雀低低了叫了一聲:「雪琪,我對不住你……」
這件事瞞了這多年了還是瞞不住。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說來。當年蠻荒五人行,萬劍一受傷後,我請鬼先生替他療傷,那時鬼先生、普智他們三人一見如故,百年未歸,天音寺的普方尋找普智而來,路過狐岐山恰好小癡帶著碧瑤,普方用浮屠金箔震塌了,後來碧瑤就一直有我照料,她叫我幽姨。
後來我們就有了一個孩子,不料他回到了師門,卻被那幫口是心非的道士給處死了。
說到這裡,朱雀已經泣不成聲,神情激動異常。
其實朱雀不知的是,萬劍一後來卻被道玄救下,藏於祖師祠堂。這件事一直是青雲門的秘辛,就是青雲弟子也沒幾個知曉的,更何況是朱雀了。
張小凡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表情,一臉死灰。
先前之拚命告訴自己,那只是自己的猜想罷了,不願去想。此刻眼看著朱雀、陸雪琪,苦澀不已,低低道:「幽姨,萬劍一他……並沒死,被道玄救下了。」
朱雀像發了瘋一般,你說什麼?你說他沒死?
「我與鬼先生去幻月洞的途中,遇上了屈居於祖師祠堂的他,鬼先生偷襲在先,後來他就……死於噬魂之下……」張小凡吃力的說完,不敢看著朱雀與陸雪琪。
朱雀哈哈大笑,笑的很開心,似乎從沒笑的那般朗爽。
「幽姨,幽姨……你這是怎麼了?」再次呼喚著。朱雀臉色蒼白,不作聲。突地,一聲苦笑,撕心裂肺般的苦痛。
「你殺了萬劍一,呵呵,你殺了他,鬼醫果真是鬼醫卑鄙之極,被修羅之力反噬也是活該。」朱雀一時神情大變,一股怨恨之意泛起,嘴上卻是苦笑漣漣,透著無盡的陰涼。
「瑤兒,雪琪……」朱雀不斷回味著,臉上輕紗悄然滑落,露出一張俏麗的容顏。
張小凡一驚,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黑紗之後的容顏。
「幽姨,你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殺了萬劍一,陸雪琪的生父,今生唯一摘下這面紗之人。」說完,沒理會張小凡一臉驚愕之情,頭也不回地離開。只剩下張小凡在那兒癡癡地僵在那兒,是苦笑,無奈,蒼茫,還是悔恨,或許零碎的心也沒感覺了吧?為何命運如此作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