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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一章 文 / 血紅

    雷澤大導師的房子,跟其薇拉大導師現在那被種滿了花花草草,看起來生氣勃勃的庭院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空曠的房間裡面,幾乎沒有任何的擺設,沒有桌子,沒有椅子,甚至沒有床,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雷澤大導師跟他的一名傳人,就這麼成天直接盤坐在地板上,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但林克卻總覺得,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裡其實充滿了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充滿了一種或許可以叫做「危險」的東西,至少他知道自己從踏進雷澤大導師的房間門開始,從身體到精神,就會不由自主地進入到全神防備的狀態,甚至比他那天晚上在樹林裡面對加爾文導師變態的的大劍,比他那一次面對那個凶殘的怪物老大的時候,都要來得更為地全神貫注。

    在完全一片空曠的場景面前,這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其實完全沒有任何的來由,但卻又真實到簡直能夠不需要什麼靈敏的感覺,都可以近乎直觀地體會得到,著實是一件非常怪異的事情。

    林克踏著清晨的朝陽,一步一步地緩緩走過雷澤大導師的庭院,一片寂靜,林克能夠聽得見的聲音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法師塔裡這麼廣闊的空間,氣候也似乎可以隨著幾位大導師的調整規則而改變,所以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其他生物存在的,至少每天清晨,林克都還能夠聽得到清脆的鳥鳴聲。

    但是在雷澤大導師這個普普通通的院落裡面,絕對聽不到外界的任何一點點聲音,每次一踏進這個院落裡面,你就彷彿踏上了一段永遠只能由自己來面對的路,再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任何干擾,任何影響。

    就好像是每一個人,永遠都只能單獨地去面對那一份屬於自我的死亡。

    陽光毫無遮掩地照射在這一片院落上面,但林克卻還是感覺到四周的空曠裡面,都密佈著一種濃得陽光也照射不開的沉鬱的氣息,一種屬於死亡的氣息。

    在雷澤大導師的房子裡面,無論是陽光明媚還是暗夜沉沉,都一樣是每一個角落都讓人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死。

    「嗒」,林克成功地按捺住了把手放到劍柄上的衝動,邁出最後一步,踏上了通向盤坐著的雷澤大導師與他的那名弟子盤坐著的大廳的台階。

    四個月前,他才勉強能夠做到不用拔出自己的騎士大劍,而能夠踏進雷澤大導師盤坐著的廳堂,又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他才讓自己的手保持著離開那把騎士大劍劍柄的狀態,來走完這一段路。

    自從經過了加爾文導師那三年的變態訓練之後,自從真正成為了一名劍士之後,每次遇到這種極度危險的感覺的時候拔出騎士大劍,已經成為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東西了,但在進入雷澤大導師靜思的地方,握著騎士大劍以一種小心翼翼的方式來拜訪,總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而且關鍵是林克在第三次進入雷澤大導師的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確定了,這裡的危險,完全只存在於他的感覺之中,無論是雷澤大導師或者是他的那位弟子,都絕對不會對自己做出任何一點具備危險性的舉動。

    生平第一次,林克意識到了自己這種對於危險的本能的靈敏感覺,有時候居然也會現實產生偏差,或者說也會遭受到強者的故意的誤導。

    就像踏進雷澤大導師的房間之後所遭遇到的情形一樣,即使他明明知道不可能遇到真正的危險,但那種強烈的危險感還是會讓他的身體近乎本能地做出了拔出騎士大劍,把身體調節到戰鬥的最佳狀態的舉動。

    這樣一種可以被誤導的感覺,如果是出現在真正的戰鬥之中,那就絕對將是極度危險的。

    自從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原本並不知道自己能夠從這個好像從來不喜歡跟人交流的雷澤大導師身上學到什麼東西的林克,就開始天天往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裡跑。

    有什麼東西,比林克認識到他原來一直引以為傲的戰鬥中那種直覺與本能居然有可能被誤導來得更可怕的,現在他已經不放心將這一切交給不可測的本能了,而是在努力借助著雷澤大導師房間裡這種奇特的環境,將一切的直覺與本能,完全納入到自己可以操控的境地裡面。

    「呼」,林克直到走過了那株就栽在雷澤大導師身前的花樹的時候,終於感覺到自己成功地把心裡頭那股一直想拔出大劍來的衝動壓抑了下去,那股極度危險的感覺雖然仍然是無處不在,但已經不能夠影響到他對於周圍一切的判斷力,不由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年多以來,儘管他在幾天前也已經可以勉強做到不需要再緊緊地握著劍柄,就可以走到現在這裡,但也直到現在這一刻,在雷澤大導師這間房子裡那種奇異的氣息壓力下面,他才第一次感到自己對於自己的心境與身體,又重新恢復了完整的控制。

    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以及對於瀰漫著的死亡壓力的體驗,只是對於他的一種提醒,卻再不能影響到他的判斷與反應。

    林克第一次在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裡面,有了一點鬆弛下來的感覺。

    他輕輕笑了笑,向還是毫無反應的盤坐在那裡,好像只不過是一尊雕像的雷澤大導師做了個鬼臉,然後走到了雷澤大導師的身側,跟那名也是一直盤坐在那裡的雷澤大導師的傳人,隔著那株半枯的只開著一朵花的花樹,遙遙地對面盤坐了下來。

    在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裡跟隨著他打坐,也絕對是一件不容易事情。

    至少在林克還必須拔出他的騎士大劍才能夠跨進大廳廳門的時候,他是絕對做不到的,剛開始時候的他,還沒有走近到雷澤大導師的身前,就已經是汗流浹背,握著騎士大劍的手不斷地輕顫著,簡直都有了點克制不住想一劍砍向雷澤大導師的衝動。

    畢竟這種無形無質,但又實實在在的壓力,最容易讓人難以壓抑。

    直到後來他可以藉著握著大劍的劍柄來穩定心神,不需要再把劍拔出來的時候,他才能夠在雷澤大導師的房間裡面跟著雷澤大導師打坐上一時片刻。

    但是那種滋味是絕不好受的!

    當林克全身肌肉都處在那種極度緊張下面的崩緊狀態的時候,強行讓自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的感覺,簡直讓林克覺得比接受最嚴酷的訓練的時候還要累。

    可以說,在每一次林克踏進雷澤大導師的房子到離開的時間,不管事實上不過是多麼短暫,都足以讓林克覺得是漫長得彷彿幾個月甚至是幾年的煎熬。

    如果不是林克明白這是一個訓練自己的意志與定力的最好的機會,這樣的滋味絕對是嘗過了第一次就不會再想著要再來第二次。

    也就是林克這種被一群老變態給折騰出來的小變態,才會這麼明明每一次都痛苦得要死,但就是這麼一次又一次地每天都往這個地方跑,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那樣子的煎熬,哪怕是加爾文導師在這裡,看到他的這種做法,也一定會堅起大拇指誇讚他一聲:「夠變態!」

    當然,林克從這樣的一種磨練裡面,得到的好處,也絕對是足夠巨大的。

    在太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陸上面,已經沒有任何一名騎士,或者說任何一名強者,真正能夠有經常面對凶險與死亡威脅的機會了,而一些屬於戰鬥中最重要的氣質的東西,又不是通過系統的學習與思考,就可以培養出來的東西。

    像林克這樣能夠一年多來,每天都掙扎在極度危險的邊緣的遭遇,已經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遇得上的事情了。

    現在的林克,在這種面對極度危險的時候,已經可以完全地做到去除一些足以影響他發揮的負面的東西,比如恐懼、比如緊張之類。

    單憑這一點,就已經可以使他在真正的戰鬥中,實力再度提升上一個台階了。

    林克盤坐在大廳裡面,卻沒有像雷澤大導師與他的傳人一樣閉上眼睛來,反而是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

    他生性就是個活潑好動的傢伙,讓他真的就這麼盤坐著一動不動地冥想,那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先前來這裡坐下的時候,選擇閉上眼睛,那是因為要集中全副心神用來調節心裡那種對於危險壓力的反應與本能,在過去的那一年多裡面,林克在這裡盤坐的時間從極短到最後能坐上小半天,老斯庫瓦都還以為他轉性了,誇獎了他老半天,但事實上林克卻只是把這當成了一種挑戰,而從來沒有真正地去靜坐冥想過。

    現在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已經再影響不到他的心境與反應了,林克也直到今天,才有餘力睜開眼睛,第一次真正仔細地打量著雷澤大導師的這個地方。

    他的第一感覺,就是眼熟!

    那株種在雷澤大導師面前的只開了一朵花的花樹,看上去居然有那麼幾分眼熟。

    林克這些日子來,對於種植花花草草,無論是從典藉裡學來的理論上,還是在其薇拉大導師那裡搬弄花草的實踐上面,都有了長足的進展,所以要盯著那株花樹看了大半天之後,終於確定了,這株花樹跟其薇拉大導師種在院子中心的,那株已經枯死了的花樹,是完全一樣的品種。

    有問題啊!

    雷澤大導師的這間房子裡沒有任何的其他擺設,卻把一株這樣的花樹種在了大廳裡他盤坐的地方的身前,雖然說身為大導師的他可以影響到規則的運作,但至少看上去也是一件非常不協調的事情。

    林克在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這株種得很不是地方的花樹了,只不過一直以來,他的全副心神都還放在了對抗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上面,沒有心思來注意這種東西,所以才一直以來沒有發現這株花樹跟其薇拉大導師的那株枯死的是同樣品種而已。

    聯想到其薇拉大導師那對於那株種在院中心的枯死的花樹的那種珍惜得不得了的態度,林克就摸著下巴,無聲地壞笑了起來。

    這兩株花樹之間,絕對不會是沒有關聯的。

    看起來這裡面似乎有很多八卦可以挖掘啊!

    林克在腦海裡盤算了一番挖掘八卦的下手流程,這才把眼光從那株花樹的身上移了開來,開始打量著其他的東西。

    不過雷澤大導師空蕩蕩的房間裡,也確實沒有其他什麼可以打量的,所以林克很快地把眼光移到了那名盤坐在他對面的雷澤大導師的傳人的臉上。

    然後林克就嚇了一跳。

    因為這個雷澤大導師的傳人,居然是這麼的年輕,看上去簡直就好像沒有比自己大多少的模樣!

    法師塔裡的成員,幾乎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進來的人,除開四個掌握了規則的力量的大導師之外,其他的那些成員,基本上都是白髮蒼蒼的老頭老太太。

    哪怕四位大導師裡,老斯庫瓦也是一副白頭髮老爺爺的形像,其薇拉大導師雖然依舊很美,但眼睛裡的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那種滄桑的感覺,還是不會讓人覺得她多年輕;凱羅斯大導師跟雷澤大導師則有點屬於看不出年紀的那一種人,但怎麼樣也總是比較接近於中年,而不會是少年。

    所以像眼前這位雷澤大導師的傳人這麼年輕的法師塔的成員,林克自從進入法師塔以來,還真是第一次碰見。

    從林克第一次踏足雷澤大導師的大廳的時候,這位傳人就一直這麼跟雷澤大導師一樣盤坐在這裡了,直到現在好像連姿式都沒有改變過,冥想的時候頭總是有點低著的,大廳裡光線也不好,當然更重要的是偉大的林克騎士當時也根本沒心情去打量這位雷澤大導師的傳人,這才會直到今天才發現到他的不一樣來。

    難道他也剛被捉進來的少年,不小心被雷澤大導師看上了,所以就被捉著在這裡陪著這個傢伙成天打坐冥想?!

    林克想到這裡,很有點同情地看了那名雷澤大導師的傳人一眼,在他的心目中,法師塔裡的大導師們,除開其薇拉大導師之外,多多少少還真都有些變態的,尤其是這個雷澤大導師,變態得不聲不響的,更是可怕。

    還好這次自己是老斯庫瓦帶進來的,要是讓這位雷澤大導師看上了,也要自己成天在這邊盤坐,那簡直比殺人還難受。

    林克這麼想著,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那位雷澤大導師的傳人面前,伸出手去想拍拍他的肩膀,跟這位受苦受難的弟兄打個招呼。

    幾乎就在他伸出手去的同時,那個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傢伙,忽然之間就張開了眼睛。

    死亡!

    林克從來沒有哪一個時候,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子接近死亡!

    那個少年的眼睛裡,沒有其他的一切,只餘下濃烈的死亡的氣息!

    就彷彿他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死神的化身!

    如果沒有這一年多來對於自己本能的抑制,如果沒有這一年多來對於這種極度危險的感覺的熟悉,林克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內拔出騎士大劍來,對著眼前的這個少年。

    但是現在林克卻還能夠保持著臉上的那分微笑,向這個少年點了點頭:「您好,我叫林克!」

    那個少年靜靜地看了林克半天,似乎也為他的反應吃了一驚,許久之後才臉上牽動了一下,吐出兩個字來:「安塔!」

    「安塔,你好!」林克重新打了個招呼,看了還是彷彿毫無知覺的雷澤大導師一眼,朝安塔擠了擠眼,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跟著這個老傢伙多久了,這個老傢伙成天逼你坐著,你就不煩麼?!不如我們偷偷……」

    「我這個老傢伙沒有逼他」,安塔還沒有說話,一個渾厚的聲音卻先傳了過來,一直以來沒有動彈過的雷澤大導師居然緩緩地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克:「林克騎士,你想幫安塔脫離我這個老傢伙的魔掌麼?!」

    「啊哈,雷澤大導師,您也醒了」,林克心虛地打著哈哈,一邊向外面退去:「今天天氣真好啊,哦,對了,老斯庫瓦那邊找我還有事呢,我先走了,先走了啊!」

    他轉身就往外面跑去,快到門口的時候還回過頭來向安塔揮了揮手。

    「一年又七個月零六天」,雷澤大導師看著林克離去的方向,嘴角極為罕有地露出了一絲微笑:「能夠這麼快在死亡面前安之若愫,這個小伙子還真是經常給人驚喜啊!」

    「我當時好像只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一旁的安塔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冰冰地插話道:「雷澤大導師,您不會已經忘記了吧!」

    「不一樣的」,雷澤大導師輕輕地搖了搖頭:「你是把自己溶入了死亡,當成了死亡的一部分,而林克卻是從頭到尾,對死亡都採取著一種挑戰的態度,這個小子天生就不喜歡受任何規則的束縛,或許他說得對,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明白什麼是自由的力量!」

    「您好像從來不曾這麼誇讚一個人」,安塔的臉上仍然不帶絲表情,淡淡地說道:「守護挑戰之路的,應該有我一份吧,我現在忽然很期望那一天,能夠快點到來!」

    「你嫉妒了,安塔」,雷澤大導師看著安塔,臉上露出了慈愛的表情:「你的天賦跟悟性,都是千萬年來絕無僅有的,但有些東西,除開天賦與悟性之外,還需要一顆心!」

    「那您是覺得他一定會勝過我了?!」安塔的語氣裡還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他又閉上了眼睛:「我會證明給您看的!」

    「不,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雷澤大導師看了一眼安塔,輕輕地歎了口氣:「我也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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