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太專注,時間真是過得飛快。凌浩來時才七點,一轉眼居然就到了凌晨兩點鐘。大家也都要回去休息了,只有凌浩需要駕車離開。
櫻桃打著呵欠先上了樓,百福跟在後面,最後瞟了一眼獵人手中那本神秘的族譜。可一望之下,百福卻忍不住打起冷戰來。
不知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百福隱約看到一隻手從那本厚厚的族譜裡伸了出來。
不,不是一隻手,而是無數只手。
每一隻手上都沾著鮮血,拼了命的想要向外湧動,好似要努力掙脫什麼。
颳風了嗎?
百福轉動雙眸,看著自己原本夾在耳後,現在卻在高高飛揚的髮絲。應該就是颳風了,只是不知道風是從什麼地方刮過來的,門窗都還被關得嚴嚴實實呢。
根本沒想起這麼多的事情,百福現在只是努力想要聽清耳邊的話,因為那風聲中似乎還夾帶了一些瘋狂的大吼聲,只是如同一不小心將音箱的音量調得太小一樣,儘管那聲音的主人已經在拚命大叫,百福還是什麼也聽不清楚。
獵人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現,他仍舊萬分謹慎地在桌著鋪著用來包裹族譜的油紙、牛皮紙、錦布、棉布和塑料布。
百福突然感覺呼吸變得十分困難,有一股有如冰冷海水般的東西正向自己的胸口漫延著。百福努力垂下眼瞼向腳下望去,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兀自放在桌上的族譜居然好像高高雪山上那長江黃河的源頭一般,源源不斷地向百福的腳下輸送一股黑流。
這股黑流從桌上流到地面,又從地面,攀上了台階,一級一級的台階……
黑流漫延得很快,它就像海水一樣逐步瀰漫。百福被黑流凍得牙齒打戰,那股黑流正從百福身上每一個毛孔鑽進來,入侵到百福的體內。同時,那陣一直夾雜在風中的吼叫也越來越大聲。
仔細聽來,那並不像是吼叫,倒更像是許多人的唸咒聲。但與寺廟裡號稱「慈航普渡」,聽起來讓人心情放鬆舒暢的唸咒聲不同,百福所聽到的聲音充滿了怨恨和憤怒,更像是充滿恨意的詛咒之音。
詛咒之音越唱越響,百福的頭顱好似要裂開一樣痛得不能忍受。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亮開嗓門大聲叫喊,但那入侵至體內的冰冷讓她無法言語,而黑流也已上升到了百福的下巴。
「我快要死了嗎?」
一股面臨死亡的絕望之情侵佔了百福的頭腦。這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世界似乎只剩她一個人,孤單、寂寞、無依無靠,只能一個人無助地等死。她感覺自己正冒著隨時失去生命的危險,每一秒鐘都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界上,承受著一般人無法想像的壓力。
那股黑流終於淹沒到百福的鼻尖了。被黑流淹沒時,百福無法呼吸,真的有如一個溺了水卻又無法自救的人那樣,只能任由奪命的黑流淹沒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為失去空氣太久了,百福不由得頭腦一陣發暈。她恍忽中好像看到一個美麗的身影翩然而至,然後又快速的翩然離去,然後百福就失去控制地一頭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巨大的聲響嚇到了獵人,也驚動了屋子裡的人。張楊,易道,獵人個個都是蒼白了一張臉。
百福則一會兒沉醉在那美麗的身影處,感覺刺骨的寒冷:然後又一會兒看到朋友們焦急的神情,享受片刻的溫暖……
失去意識之前,百福見到了感覺不對勁而特意返回的凌浩。
然而,最後一眼,百福則看到了徘徊在窗外,繆離那張略帶憂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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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去看她嗎?」明環柔弱無骨似的身體靠在百福家的大門邊,除了繆離外,連獵人和易道都看不到她。
繆離還是面無表情,只是緊緊抓住窗台的手會洩露一絲心底的緊張:「她現在應該不想見我。」
明環明白繆離的意思,她沒有去繼續追問。作為一個聰明的女人,明環很懂得應該何時出聲,何時閉嘴:該說什麼,不該講什麼。比如現在……
「沒想到司家那本族譜會這麼厲害!」明環皺了皺艷麗的眉頭,雖然是皺眉,卻依舊妖嬈。其實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岔開話題。
「就是那些聲音落下十三咒的,她會怕也理所當然。畢竟,那些聲音使她吃了這麼多的苦頭。」
繆離的眼睛終於除了冰冷之外,又多出了一絲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