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十二章真人不露相（中）
發佈晌午過後，太陽曬得田地裡的農夫有幾分睏意。他們擦擦汗，停下勞作跑去地頭喝水。就在仰頭的瞬間，他們望見遠處過來只隊伍：十匹駿馬，馬上人攜弓帶劍。二十來個家丁，神情嚴肅。三輛馬車，一車堆了半山高的綢緞包，一車放著日用雜貨，一車載人。
發佈午後的風吹過，載人車的紗簾被捲起。從那縫隙中，車上人的面目露了出來，驚得農夫們手中農具稀里嘩啦掉了滿地。
發佈國色！
發佈眾農夫癡癡呆呆地望著那女子所在車隊經過。忘記提醒她們，前方正是盜匪張白騎出沒的地方，雖然不打劫貧困百姓，但這等富貴人家肯定不會放過。而這隊人馬也彷彿不知人間險惡般，很輕鬆地踏上了蒲吾附近最危險的道路。
發佈「劉曄，他們究竟要不要打劫啊？進了蒲吾的地面，我就沒看到一個壞人。」華佗扇著扇子，把裙角向外鋪鋪，將裡面的男子裝束掩蓋好。
發佈「很快就來了。你看到前方林中閃爍的黑點了吧？估計是密探。」劉曄掏出葉曉易讓人打磨的水晶片，前後移動，弄成了簡易的望遠鏡。
發佈「那曉易她們人呢？」華佗總覺得這三十多個人當誘餌，危險性太大。
發佈「據說在我們身後兩里處。假扮成各色行人趕路。」劉曄很認真地回答。
發佈「據說？你們、你們……」華佗驚聲尖叫起來，手指顫巍巍戳向劉曄的臉頰。
發佈「好了，他們過來了。」劉曄豎起眉毛，臉上又浮現出陰鬱的笑容。他一手按向刀柄，另一隻手將鴿籠打開，把綁在鴿子尾巴上的葉府鞭炮點著。
發佈「辟里啪啦。」伴隨鞭炮的炸響，鴿子們受驚，玩命一樣往天上飛去。劉曄則抽刀跳下馬車，沖迎面而來的劫匪砍去。而方圓兩里外的五百多葉府人見鴿子騰飛、鞭炮齊鳴，就都往出事地點趕來。葉曉易、郭嘉、葉虎三人各一隊。她們率眾以縮小包圍圈形勢劫殺張白騎的小股人馬，不讓那幫人跑回去報信。
發佈呼呼啦啦，三人包抄到華佗遇劫地點時，只見劉曄把刀擱在一個人的頭頂，指著旁邊幾個掛掉的匪徒問他：「你是要剝皮死啊，還是要抽筋死啊，還是要斷骨死啊？隨便選種死法，我都答應。」
發佈「我……我要老死。」那人哆嗦成一團。
發佈「噗。」葉曉易笑噴。心下不由佩服這人，覺得他有點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
發佈「你可是張白騎的人？」郭嘉下馬，見這人惶恐中有幾分文弱氣，不像是匪類。
發佈皮膚比較光滑，沒有太多風吹日曬的痕跡，手指甲縫，也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污垢。由此可推算，這傢伙是個有些教養、略帶潔癖，又比較怕死的人。
發佈「小的雖然是張白騎的人，可我是被逼的啊。我不過是到常山尋友，誰料被匪徒打劫，為了活命，我只好入伙啊。幾位開恩，放我一條生路吧。」那人看郭嘉面善，就拽住郭嘉的衣袍不放。
發佈「少廢話，說你叫什麼名字，可知道張白騎屯兵何處？如有半句虛言，你就去黃泉路上追他們吧。」葉曉易忍住笑，很正色地問。
發佈「我叫吳普，是廣陵人。」那人見活命有門，忙討好地揀起根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幾位請看，這是河流交匯處的湖泊。我們據此有十里左右。從此湖往西南去，靠近井陘縣的山。這裡是山口，這裡是背山面，這裡是樹林……」畫來畫去，一個拙劣但實用的地形圖就出來了。
發佈「真的嗎？」這傢伙有點意思啊。葉曉易想再詐他一詐，卻看到躲在馬車中不肯見人的華佗下車奔自己等人而來。
發佈「這……是那張白騎的人馬分佈？」華佗蹙眉，努力掐細嗓音。他伸出「纖纖玉手」，把那叫吳普的人的手握住，溫柔地問：「你沒有騙我們吧？那邊現在有多少人啊？」
發佈「沒有……仙子姐姐，我怎麼會騙你……他們……他們現下有四千多人。」吳普看到女裝扮相的華佗，眼睛都直了。
發佈「那好。」華佗一腳踢倒吳普，恢復男兒的粗聲線，「曉易，快些給子龍送信。趕在天黑前，把張白騎的老窩端了。張白騎敢在這附近盤桓，說明這附近的百姓，和他手下有連通。不快些下手，我們的計劃就得暴露。」
發佈「好，葉虎，派人送信給雲哥。」葉曉易獰笑著拎起吳普，把直勾勾盯住華佗不放的他丟給葉玄：「給我看守好了，如果咱們中埋伏，就把他一片片剮了，用鹽醃好，留給程立當夜宵。」
發佈「那我帶人去附近盤查，看有誰要給張白騎送信，就先逮起來。」郭嘉下令，帶著屬下都分兵而去。
發佈「啊……仙子姐姐∼∼」吳普還搞不懂怎麼回事，就被葉玄堵上了嘴巴，塞入了馬車。
發佈「你小子活膩歪了？再叫我一聲就弄死你。」華佗跟在吳普後面上了馬車，見吳普還傻乎乎看著自己，就毫不客氣地舉起右手，比出中指。
發佈趙雲在真定那邊整兵待發，收到葉曉易的回報就立刻上路。掩人耳目地行進了幾個時辰，在天將黑的時候，與葉曉易等人匯合，把張白騎的人馬給堵在了吳普所說的後山處。
發佈張白騎日裡放散人馬結伙行動，晚上才將眾人聚在一起。他飯前清點人馬，發現不對勁，可剛要整隊去查，就見不遠處忽然燃起無數火把，接著，就是一陣箭雨。
發佈箭頭上綁了豬油浸泡過的布團，燃著熊熊烈火飛向張白騎的軍隊。張白騎被這偷襲搞得措手不及，只能高聲呼喝手下眾人抵抗。
發佈這幫人多是流民，也有些活不下去的莊稼漢，因為家破人亡才加入匪幫。他們沒受過正規訓練，別說集結隊形，就連動刀動槍，都不是葉府人的對手。何況葉府兵中間，還有一千趙雲精心訓練的手下。
發佈兩方人數相差無幾，但職業對業餘，高下立時可分。
發佈打了不到半個時辰。張白騎的人馬死的死、傷的傷、潰退的潰退，還有很多被葉府兵活捉，就連張白騎本人，也在生擒隊伍中。
發佈「繳兵刃不殺∼∼」葉府人大吼新鮮出爐的口號，把張白騎的人挨個捆起來。
發佈「你們不是朝廷的人？」張白騎是個粗人，但不傻。朝廷最近忙著殺黃巾，也顧不上他們，他們也沒聽到朝廷人馬來蒲吾附近駐軍的消息。他見郭嘉等人沒有一個著官服的，猜測是來尋私仇的。
發佈「當然不是，我是來尋私仇的。」葉曉易拔刀架在張白騎的脖子上，「你前些日子打劫的那些女人在哪裡？」
發佈女人？
發佈張白騎一聽，露出極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年頭，女人比牲口都便宜，怎麼可能有人為了女人來打殺圍剿呢？
發佈「說啊。」葉曉易毫不客氣地踢了張白騎一腳。那些女子，可都是費盡辛苦挑來的。她瞪著張白騎，頗有把張白騎殺掉的意思。
發佈「你……你是女人？」張白騎挨了一腳，盯住葉曉易看了幾眼，忽然大叫起來。
發佈「喊個屁？是又怎麼了？」葉曉易用刀削去張白騎的頭髮，「你再不說，這頭髮就是你的榜樣。」
發佈「那些女人被我送人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張白騎不裝死硬派。
發佈「送誰了？」
發佈「張燕。」張白騎見葉曉易滿臉的不相信，便解釋道：「我劫了那麼多人，也沒處賣，所以交給張帥，請他賣掉。」
發佈「張帥？帥你個頭啊？你知道不知道，那些人是我買來的，是我要留下的？」葉曉易又給了張白騎一腳，心說這下麻煩了。張白騎人少，幹掉還好說，可張燕手下好幾萬人，不可能用這五千兵馬拼啊。何況，很多盜賊跟張燕有聯繫，只要張燕被攻打，他們會一擁而上，同螞蟻啃骨頭般將敵人弄死。
發佈「曉易，這樣的話，我們就只能放棄了。」趙雲也不甘心，但明白敵眾我寡，這仗不能輕易打。
發佈「是啊。」郭嘉點頭，他扭頭看看正在打掃戰場的家丁們，見劉曄興沖沖跑過來。
發佈「葉姐，戰俘清點完畢，戰馬能用的都栓起來了，不能用的，都殺了分塊裝袋。他們的財物不多，存糧倒還有些。」劉曄跟葉曉易匯報，憂鬱的眼角掩飾不住興奮。剛才殺馬，華佗以純熟的外科技巧上演了一出「庖丁解牛」的好戲。他很欣賞華佗的這路「刀法」，打算繼毒譜之後，再把這技術學到手。不過，旁邊被捆住手的吳普見女裝華佗如此心狠手辣，忙轉過身去，哀悼心目中的仙子形象崩塌。
發佈「那咱們的人呢？人都沒事吧？」葉曉易問。
發佈「人沒事，有部分輕傷的，但沒死掉的。」劉曄看了眼張白騎，「葉姐，如果留著沒用，讓我殺掉他吧。」
發佈「先留著。俘虜都帶回并州，用來驅使勞作。他……試試差人去和張燕談談如何？雲哥，你瞭解那張燕麼？他會不會為了這傢伙，把女子交出來贖人？」郭嘉問道。
發佈「不認識。」趙雲搖頭，「我們既然打了，就把戰果帶回并州當補償好了。起碼能挽回些損失。那些俘虜，願改過的，可讓他們投軍效力，不願投降的，就交給曉易，去耕地、修路吧。」
發佈「暫且這樣。」葉曉易點頭，讓葉虎整隊，準備撤軍回并州。來的時候，他們從晉陽走東北，越井陘走土門道，來了常山。現在大家在井陘縣附近，從方位上來看，連夜往東南趕幾十里路，不到天亮，就能到井陘口，可以直接回并州，免得夜長夢多。
發佈將俘虜捆成串，把馬牽好。趙雲一聲令下，四千葉家軍和一千白花花軍團就踏上了歸程。考慮到出師大捷外加擒獲了很多盜匪，這幾千人馬未免有些興奮。走起夜路也不安靜，都前後左右地聊天，順便還損一下身邊的俘虜。
發佈「怎麼這樣？」趙雲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平素很強調軍紀。雖說這次不是正式打仗，但夜裡行軍，也不能如此喧嘩啊。
發佈「算了，雲哥，我們這也算出來轉轉，不是正式打仗。」葉曉易安慰趙雲，免得他把自己的那些手下給「軍法從事」了。
發佈「紀律嚴明，這點任何時候都不能丟。」郭嘉倒很贊同葉曉易的觀點。他跟葉虎點個頭，葉虎就按照葉府的規矩，吹起口哨。口哨聲從郭嘉他們所在的隊頭傳至隊尾，有些亂哄哄的隊伍立刻安靜了下來。
發佈「奉孝深得先生嚴謹的精髓。」趙雲誇了郭嘉一句。
發佈「他嚴謹？他嚴謹怎麼會夥同你們陷害我？」華佗在旁邊滿懷怨念地說。從晌午到現在，他都沒來得及卸裝。除了那女子服飾換掉外，他的臉和頭髮，都還保持女子的模樣，搞得整個人鬱悶無比。
發佈「元化，你著什麼急啊？等明天早晨，找個有水的地方洗洗乾淨，梳好頭就ok了。」葉曉易看著女裝華佗在月下的哀怨模樣，感歎造物主的奇妙。
發佈「我不要∼∼為了抓張白騎，我已經頂著這噁心的女人臉一天了。我不要再等∼∼」華佗話音未落，就聽劉曄喊了句：「不好。」
發佈「啊？」葉曉易沒回過神來，就被劉曄拽下馬，而旁邊的趙雲，則拽郭嘉下馬，還大聲喊了起來，讓全隊的人下馬，趕緊備戰。
發佈「怎麼回事？」郭嘉趴在地上，就聽上空箭矢如雨般飛過，而葉府人和俘虜的慘叫聲連連。
發佈「你們以為進入常山，我會不知道嗎？」
發佈月光下，一個高個男子騎著馬出現在不遠的前方。他開口，如雨般的飛箭便停止了。但樹林中，弓弦微微振蕩的聲音還在，聽得葉府眾人不寒而慄，沒有誰敢輕易起身。
發佈有多少人埋伏？他們備了多少弓箭？為何要伏擊葉府人？葉府家丁傷亡大嗎？他們懂不懂把俘虜當盾牌……
發佈背著光，葉曉易他們看不到此人的臉。時間也彷彿靜止在此人的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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