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文輝遇到了民國史上最奇怪的一對夫婦,一個是國學大師,另一個則水性揚花。
章太炎與蘇曼殊都感覺到了劉文輝對劉師培夫婦的微妙態度,他們雖然為人瘋癲,可卻並不是傻子。
劉文輝搖了搖頭,按下心情一笑,道:「走,我先為大家接風洗塵。然後再去找光復會的各位當家。唉呀,他們現在合併成了同盟會,不知道……」這才剛走出銀行不久,那小日本職員就回來了,見了劉文輝衝上來先躬身為禮,道:「特派員,己經準備好了!」說的是中文,有些生硬。
這是一家中國人開的飯店,做的自然是中國菜。趙孟夏經理道:「特派員,這餘杭飯店,還有我們很行的一些股份呢?是在我們銀行貸的款……」劉文輝點了點頭,這的確是銀行出資的一個方向,經營得好,可以賺很多錢。劉文輝引著人,坐在了六樓頂層,叫好了飯菜等著他們洗漱。
國學大師章太炎最先出來,看來的確是肚子餓了。來到桌前,也不理劉文輝與蘇曼殊,抱著碗筷就大吃起來。不一會兒,劉師培與何震也洗漱好,到了桌前吃飯。劉文輝與蘇曼殊都才吃不久,趙孟夏也是一般,自然都看著她們三人吃。劉文輝不去看何震,餘光過處,只覺得她好像有些拘緊,卻不似章太炎一般,大吃大喝,只是一小口,再一小口,然後喝一點水,十分淑媛。
蘇曼殊剛才吃飯不久,看了桌上一盤梅菜叩肉,喉嚨一動,就想去拿筷子。劉文輝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的手道:「子谷,剛才吃了不久,這時候動筷子對胃不好!」劉文輝知道他常暴飲暴食,以致於人到三十,也就歸了天。這世,無論如何讓他活長久一些,多對社會,對自己做些貢獻。
蘇曼殊臉一紅,不好再說,劉文輝就又道:「放心吧,子谷。滿清政府就是秋後的螞蚱,長久不了了。到那裡,中華大地之上,有你蘇子谷揚名利萬的時候。可不要到了那時,你才因為身體不適,離開了人間。那,那我到哪裡去找你這麼一個性情中人的朋友?更不多,你現是有家有業的人了,萬事可要為人家故娘想想?」
章太炎聽了劉文輝這話,不吃飯了,手中筷子一放,抬頭道:「滿清快要完蛋,我怎麼不知道!」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呃,此言正合我意,我也認為滿清快要完了。」章太炎用的是余姚土話,好像是他們家鄉的一種方言,聽來十分吃力。以劉文輝如此見多識廣,連廣東話與江蘇話都聽得懂的穿越者,都是這般感受,更不用說別人了。
劉文輝沒有理會章太炎再說什麼,只是心下決心道:「中國地域廣闊,方言眾多。連我有些時候都聽不懂,更不用多沒有學過普通話的其他人了。有了機會,我一定要統一普通話,讓中國人交流起來,不再這般惱火。」
劉文輝正想之時,章太炎卻好像又想起了什麼,抬頭問:「子谷,你有老婆了?」這是想起了劉文輝剛才說的話,回神而問。蘇曼殊大喜道:「不錯,有了,有了。嘿嘿,我老蘇如今也是有老婆的人了。」章太炎又繼續吃飯,一會兒之後,才拍著肚子道:「有飯吃真好,不過,就是份量有些少。」
趙孟夏知道劉文輝對他們十分尊重,便就親自去打點。蘇曼殊這才奇怪問:「太炎,我說那個。呃……你說在上海之時,自乾不是保你出獄,然後還給了你五千日元麼?再我想來,這錢至少夠你大方的用上幾年,怎麼這才沒多久,就混成這般。再說了,就算是你沒了銀錢,難道不可以到光復會找同志?」
劉文輝也想問這個問題,只是看章太炎在吃飯,一直都沒有問。五千日元,差不多四千兩白銀,這得是多少錢,可以養活多少人!章太炎臉紅如霞道:「一說這事,我就來氣。你們也知道,我對錢從來沒有什麼概念,只知道一張可以用一次……五千日元,也沒有多少張啊,我沒有用多久就用完了。這些小日本鬼子,也不知道提醒我……」
蘇曼殊無語,劉文輝無語,劉師培與何震也無語,你瘋人家不傻,提醒你幹什麼?你以為人家是你麼人?何震看著章太炎,吃了他的心都有了,怒而出聲道:「真不知道你的腦子長來是幹什麼用的,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你被那些小日本騙了,五千日元啊……」她們這些天朝不保夕的,過的都是什麼日子,當然有氣。
劉文輝搖頭一笑,勸何震道:「算了,算了,太炎兄性情中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不過,你們沒錢之後,不是可以在東京找光復會的同志麼?」
劉文輝剛才問完,章太炎更氣憤了:「說起這個,我更有氣。也不知道我這腦子是什麼長的,總是記不得路,那裡找得回去!要找日本人帶路,人家又要錢,我們又沒有……」劉文輝真想以頭撞牆,是不是所有的天才都是這般,這般的讓人不可理喻。
劉文輝仔細一想,還真是。90%的天才,大多在生活上都是一塌糊塗,比如安培、愛因斯坦……他們不愛洗澡,不愛換衣,大多路盲,不通情理,神神道道……
蘇曼殊總算是服氣,而劉文輝早就服氣,只安慰他道:「太炎兄放心,你只是將頭腦都用來裝書本知識了。以後記得,一定要和朋友在一起,千萬不要一個人出走,這樣一來,你若是自己把自己給弄丟了,那可怎麼辦?你會讓我們擔心的。」
章太炎滿心一歎道:「說的是啊!自乾說的是。呃……自乾啊,剛才那道菜叫什麼來著,我看挺不錯的,能不能天天都來一盤兒?」蘇曼殊連連搖頭道:「太炎,你知道剛才那一盤魚要多少錢麼?那是金槍魚,海裡面飛的,少見得很,還是藍鰭的。想我蘇曼殊枉有食仙之稱,可這一輩子都只是聽過,從來都沒有吃過,這才新媳婦上較頭一回!」
章太炎想了想,然後失落道:「哦,原來這樣啊!我只是覺得那味道有些怪,非常合乎我的口味?」劉師培抬頭一看,又埋頭吃自己的東西,何震卻是眼珠一亮,記下了金槍魚這個名詞。然後借口上洗手間,碰到了從門外回來的趙孟夏,便問:「趙經理,怎麼,那藍鰭金槍魚很貴麼?」
這時的捕魚手段一般,可不比現代,藍鰭金槍魚更是少見。趙孟夏想了想,便回答道:「不是貴,而是稀有。如果這次不是特派員來,我見都不可能見到……」何震心下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又問:「那特派員是?」趙孟夏道:「特派員嘛?你知道劉文輝麼,華夏銀行的劉文輝。他也姓劉,又有特派員的身份,如不出我所料,應該就是劉家的人。」
趙孟夏回答完之後,就進了房間,心下卻奇怪道:「這不是朋友麼?怎麼還沒有我知道得清楚?」搖了搖頭,也不管這些,只是向劉文輝回報。何震再一次回到房間,看劉文輝的眼神就變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無論在那裡,這種人就像漆黑中的瑩火蟲一般,鮮明出眾。她越看劉文輝,越覺得劉文輝年少英雄,氣宇不凡。
這幾天來的流浪日子,讓她受夠了,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不是什麼所謂的『文學』,也不是什麼狗屁的『知識』,而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富貴……
可讓她失望了,無論到那裡都會吸引所有男人目光的她,在劉文輝面前失去了作用。劉文輝就彷彿沒有她這人的存在一般,只是和章太炎等人說話,看都不看她一眼。
吃飽喝足,這便出了飯店。章太炎便要讓蘇曼殊送他們回光復會的分會所在地,蘇曼殊搖頭道:「太炎,你別回去了。人家現在與華興會啊,興中會啊什麼的,聯合成立了同盟會,會中爭權奪利的,你回去幹什麼?還不如就跟我住在一起……」
章太炎道:「和你住在一起,你有錢麼?養得起我。」蘇曼殊笑道:「太炎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己經是華夏會的人了,公司己經給我安排了處住,一個月還有五十日元的工資,獎金就不說了,怕嚇著你!哥現在發達了……」
章太炎聽了,良久才道:「不行,我還是要回去。光復漢人河山是我們入會那天就起誓的責任,我不能背叛我當初的誓言,無論如何,我都是光復會的人。」劉文輝心中一歎,對他又愛又恨,有節操的人,給人的感觀往往如此。蘇曼殊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眼下將要大婚,若是沒有太炎與申叔在座,太過失落無趣。」@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