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加入我們?」隆冬的清晨裡,這樣一聲滿帶著驚詫的爆喝聲顯得尤為刺耳。
「不錯!」方拓下意識的摳了摳耳朵,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要同你們一起賣藝!」
「我們這小廟怕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尹天看了看她,下一刻,他壓低了音量,冷冷道:「這樣的營生也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做的。」
「前輩又怎知我做不了的?」方拓表現得到是很坦然,但她的心裡卻相當失望,過去聽過冷幕白的敘述,她還以為「快劍」會是一個很超然的人物,但今天看來,實在與之前的想像相差很遠阿!
不過,失望歸失望。為了達到幫助尹綰的目的,她還是努力的推銷自己:「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打雜,表演都沒問題,我還會」
「絕對不行!」尹天斷然的揮了揮大手:「姑娘就不要為難我了!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方拓無奈地歎口氣,終於還是使出了殺手鑭,她直起身,攤開了雙手:「我的錢沒了,昨天都交了房錢,前輩總不忍心看我餓死街頭吧?」
就這樣,不管尹天有多麼的不情願.方拓最終還是上了他們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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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真的不想與方拓有關係,而且直覺告訴他,帶上這個叫「無情」的奇怪女人,一定會給自己招來無窮的麻煩,但他還是沒有反駁的餘地,即便清楚對方那所謂的「沒錢了」只是一個借口,拿人手短阿!
果然,麻煩真的來了!而且非常的快,快到他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
天上依舊飄著雪花,風好像更大了,但拉車的馬由一匹變成了兩匹,倒也沒有影響到速度。就算是這樣一個風雪天,從昨晚住宿的客棧到峽州也只有兩個時辰的路程,一眨眼也就過去了,但就在這一眨眼之間的功夫,方拓就出了狀況,她病了,而且很嚴重
上車後不久,方拓就感覺一陣劇烈的頭痛,緊接著便昏了過去,恍惚間,體內時冷時熱,交換之餘感到了一種似乎要死的痛苦。一會兒冷得像是浸入冰窖,一會又熱得若火炭在燒,她的頭腦昏昏沉沉,似乎已經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四肢更是連提也提不起來。恍恍惚惚中,許多的面孔在眼前閃現,一會兒是顧文宇,一會兒是冷幕白,一會兒又是喬碧心,哦!那是姨媽吳蓮,她伸出手去,卻什麼也沒有碰觸到,那些面孔仍在變換,最後竟什麼也不是了,只是一個模糊得根本就看不到臉面的影子。
一身的武功絕學,到最後仍要面對病魔的折磨,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再一次醒來,她似乎好了很多,已經能看到周圍的環境了,還能看到床頭蠟燭在帷帳上投下的影子,顫微微的,好像自己的生命一樣,一陣風都能讓它消失。她的嘴唇被燒的起了好多的大泡,破了,就粘在一起,張也張不開。她想坐起來,但那往常輕易就能做的事情變得如此艱難,她的肢體根本就不受自己支配了。
這時候,她的耳朵竟然奇跡般的捕捉到一絲聲響,努力的轉過頭,發現尹天父女,連那個叫格裡的都站在旁邊。
「爹!無情姐姐怎麼還不醒過來?」尹綰焦急的詢問著父親,扭過頭,卻正好與方拓的目光相對,不由驚喜的笑了起來:「睜開眼睛了!這就好!」她連忙上前,扶起方拓,在她的腦後墊上了墊子,又轉身將盆子裡的毛巾擰乾淨,鋪在方拓的腦門上。
「這裡是?」她艱澀的啟動嘴唇問道。
「這裡是前天晚上住宿的客棧!我們看你病得不輕,就轉頭回來了!」尹天的眼睛盯著她,口中長歎口氣:「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出去了!」又對女兒吩咐道:「綰兒,你留在這裡照顧她!」說完就拉著格裡走出房間。
「前天?」方拓總算稍微的恢復了一些精神,對一旁的尹綰道:「我昏睡了整整一天?」
「是啊!」尹綰擔心的點點頭:「你先前的樣子好嚇人呢!」
「一天,客棧!」方拓終於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不由抬高了音量:「那住店的錢夠嗎?」
「還好!」尹綰笑著安慰:「夥計說你給的錢夠住很多天了!」
「是夠我自己住很多天才對。」住店的價錢方拓是知道的:「你爹他們改住大鋪了吧?」
「是啊!」尹綰睜大眼病,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方拓撇撇嘴,依尹天那強脾氣,一定不肯花別人的錢!不過,她卻有些感動,這附近沒有多少人家,賣藝的話根本就賺不到錢,為了她這個剛剛相識的人,他們竟然能留在這裡。
「無情」尹綰猶豫了一下,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你得的到底什麼病啊?竟然連大夫也看不出什麼來。」
「老毛病而已!」方拓笑了笑:「很快就會好的!」說著,她挪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較為舒服一些,想了想,心中又有了注意,於是說道:「你去將你父親叫回來吧!我有事情要同他說!」
尹綰剛走,方拓的身體就虛軟的倒了下去,側在床鋪上,眼睛望著那跳動的燭火,心裡卻滿是感慨。現在,她的精神好了許多,但全身的骨頭就像散掉似的,而每一寸肌膚更是如撕裂了一樣痛楚萬分。
聯想到洞庭湖邊那心臟碎裂的感覺,還有雙仙鎮自己吐的那一大口鮮血。也許,正如那老道所說的,自己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其實,她心裡非常清楚,她的身體一年前就是這個狀況,更不會在短短半個月內就變得如此糟糕。自己之所以會這樣,說到底,完全是心境變化所致,若沒有那老道的一番話,若沒發生喬碧心的事情,她斷不會像今天這樣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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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找我!」尹天端坐在床前打量著方拓,目光卻夾雜著幾分疑慮:「有什麼事情嗎?」因為有事情要商談,所以房間也只有他們二人。
「我的確有事請前輩幫忙。」方拓稍微支起了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塊足足有十兩重的銀子放到床邊,眼睛注視著他:「這是給您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尹天的瞳孔猛地收縮,不悅的站了起來。
方拓淡淡的道:「我這狀況您也看到了!可能會經常不能動武,而我的仇家又很多,所以」
尹天瞥了眼那銀子,又沒好氣的剜了她一眼,接著,他昂起頭,冷冷的說道:「姑娘若遇到麻煩,我自然會出手幫忙。但這錢我決不能收,我們是走江湖賣藝的!可不是鏢局。等姑娘好一些了,我們就會離開,咱們各走各的路吧!」說到這裡,他站了起來。
方拓嘴角翹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綰兒的病很需要銀子醫治吧?」說著,又有一錠銀子出現在她的手中:「前輩有沒有想過,照您這樣賺錢,什麼時候才能湊齊藥費?這傷病可是拖不得的啊!」方拓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一直在歎氣,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就像個奸商。可沒辦法,面對這樣一個倔老頭,也只能採用非常手段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尹天原本是要轉身離開的,但聽得方拓此言,他冷哼一聲,說道:「這些我自己會想辦法,用不著姑娘操心。」
方拓歎口氣,又開口說道:「聽綰兒說,那藥物治標不治本?我倒是有辦法」這句話的效果頗為明顯,尹天身體頓了一下,那跨出去的腳步當即收了回去。
方拓微微一笑,接著說:「我有一位朋友,是天目山無難神尼最心愛的徒弟。」
尹天驀的轉身,凌厲的目光直射向方拓的臉龐:「江湖上誰都知道,10年前無難神尼曾經發誓再不使用醫術,因為一個徒弟,她會出手救我女兒嗎?姑娘說的不是笑話吧?」
這話到讓方拓愣住了,她有些愕然的反問:「發誓?怎麼可能?我師弟在契丹身受重傷已傷及心脈,就是無難神尼治好的。」
尹天注視她半晌,看她面上驚愕的表情不似作偽,歎息一聲:「若是如此,那綰兒有救了!」這時候,他說話的口氣已經緩和了很多。
「應該沒問題的!」方拓柔聲勸慰道:「我師弟受傷,無難什麼也沒說就將他留下來了!如果送綰兒過去,相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也許,自己也應該去看看,只是回想起當日在天目山的遭遇,她禁不住搖了搖頭,別人治病容易,她去求醫?難啊!
尹天沒有看到她複雜的神色,過了很長時間,他抬起頭,躊躇了一下:「姑娘有什麼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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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綰沒有敲門,直接走進了方拓的房間,卻在進入的剎那,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吃驚道:「無情姐姐,你,你好了?」
原來,此時的房間裡,方拓竟然早已下了床,站到了地上,而且面色再不似先前那樣的蒼白,反而顯得很有精神的樣子。
「我說過這是老毛病嘛!」方拓曲起雙臂,又試著握緊拳頭,很好,功力恢復了。
「無情姐姐一定不是一般人!」出人意料的!尹綰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
「哦?」方拓愣了愣:「怎麼說?」
「要不然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銀子?而且,你還有本事讓我爹答應一路上保護你呢?」尹綰臉上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過去有很多人要花大價錢請我爹!他都沒答應啊!」很顯然,尹天與方拓的交易內容並沒有告訴她。
為了這番天真的話,方拓搖了搖頭:「有沒有本事我不知道,但銀子我確實有很多!」她將臉湊到尹綰面前,神秘的眨眨眼睛:「我找到一個快速致富的秘密方法!」
「什麼方法?」尹綰不由好奇的問道。
「哪裡有強盜,我就去那裡」方拓悠然一笑,卻沒有將話題再繼續下去。
「這算什麼啊?」尹綰更加不懂了。
「你知道就不是秘密了!況且」方拓用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這些事情不適合讓你聽到。」
尹綰悶悶得撅起小嘴:「你們都比我強啊!格裡師兄雖然不太會說漢話,但他力大無窮,也能幫我爹很多的忙!就我,武功不能練,還是這個樣子,成了大家的拖累不說,還總是被人瞧不起,遭人笑話!總算因為你病了我有了事情做,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好了!」
「哈!」方拓忍不住大笑出聲,嘴裡調侃道:「敢情你這麼希望我生病阿?」這小丫頭,太單純了,連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尹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道:「你病好了,我才開心呢!我只是覺得沒事情做,很悶嘛!」
方拓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抿了下嘴唇,她和善的笑了笑,婉言道:「沒什麼的!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對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提起了精神,雙手撫上尹綰的肩膀:「告訴我,你會什麼?也許我能幫你!」
「我會燒飯!」尹綰的長睫毛煽動幾下,天真的說。
方拓挫敗的低下頭,很小聲地說道:「還有呢?」
「別的我就做不了了!我的身體不好!不過」尹綰抿著嘴唇想了又想:「我還會唱小曲!」
「小曲?」方拓聞言,雙目一亮:「能不能唱給我聽聽?」
「好啊!」尹挖欣然笑道,接著,她思索一下,正了正精神,緩緩開口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輕輕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雖然由他一個小姑娘口中唱出,少了些許的激情,以及那原本應有的淡淡的愁緒,但尹綰的聲音婉約而不嬌媚,清脆悅耳之外還帶有一絲的靈性,很是不凡!
「好!好一首《陽關三疊》!」等到尹綰唱完,方拓拍手連連感歎!她緊走兩步,緊盯著尹綰:「綰兒,你想唱歌嗎?」
「唱什麼歌?唱剛剛那個小曲?不行啊!我唱得不好聽啊!」尹綰更糊塗了!她小心的察看著方拓的表情,想從她的臉上發現什麼。
「我會很多好聽的歌曲,而且全部是別人聞所未聞的!我可以全部教給你!」方拓點點頭!誇張的揮了揮手臂:「不是平常的唱歌!而是站在台上,讓成百上千的人聽你的歌唱!到那時候,你再不用擔心成為誰的拖累,你就是你,你即將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地位,再沒人會瞧不起你!他們會崇拜你,會欣賞你!他們會因你的欣喜而開心,因為你的悲傷而落淚!你說好不好?」眉頭一揚,她的目光突然閃現一種異樣的光彩:「我要讓你名揚天下,成為眾人追捧的偶像!」
尹綰愣愣的看著她,雖然不太明白方拓的意思,但她還是被方拓說話時的那種飛揚的神采,以及偶爾間流露出的那種豪邁的氣概深深感染了,心中沉寂多年的不知名的情愫也開始翻滾沸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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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時隔一天,同一種語氣的爆喝,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段響起,當然,也同樣的刺耳。
更值得一提的是,方拓幾乎是用同上次完全一樣的動作摳了摳耳朵,不禁不慢道:「我覺得這樣對她最好!」
「小姐!」尹天有些氣惱的說:「我答應了您的要求,在未來的一年時間裡聽你差遣,但約定裡沒有綰兒在內吧?」
「前輩!」方拓抬起頭,皺眉道:「你下次直接教我無情便好!就不要戴上那句稱呼了!我不習慣!另外」她呼出口氣,神情莊重的說:「我這麼做不是因為什麼鬼約定,而是完全為了綰兒好!真的!」
「為她好?」尹天聲調很高的揚了揚拳頭:「有我在,我絕對不允許她去做那種勾當!」
方拓淡然一笑,通過這一段的接觸,她已經大概瞭解了尹天這個人,表面上很頑固,但並不迂腐,所以將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道了出來:「尹叔叔」先換個稱呼,以緩和一下氣氛,她又接著說:「綰兒的情形你最清楚,她實在需要用一件事情來證實自己的能力!」方拓回想起尹綰那悲慼苦悶的眼神,不由心痛道:「她很善良,很天真可愛,看得出來,你這個做父親的也特別寵愛保護她,但這些並不足以讓她滿足,她需要的不是保護,而是證實自己!證明她不是任何人的累贅!如果真是為了她好,你也應該讓她去試一下啊!」看到尹天思索的樣子,方拓放軟了口氣:「何必在乎別人說什麼?管什麼世人的目光?只要她能開心就好啊!」
「我會好好想想的!」尹天的話裡也有些鬆動了,頓了一頓,他又重新打量起方拓來,最後將目光集中在她臉上:「你到底是誰?接近我們又有何目的?」
「我?」方拓一愣,接著笑道:「我只是一個可憐人!放心我是沒有惡意的!好!我該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將想說的話說完了,她也不必再聊下去了。
看出她的逃避,尹天也收起嚴肅的面孔,轉而笑了起來:「我知道你無惡意,若不然,當日也不會答應你留下來!」而在方拓轉身打算離開的剎那,他又幽幽的開口道:「以後化妝小心一些,你臉上的疤比昨天偏了許多,哎!也就我家那丫頭,傻傻的看不出來!」
方拓一驚,單手撫上臉上的長疤,過了半晌,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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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總算寫了這麼多!是否覺得拖沓呢?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未來的一段時間我要加快節奏了(故事節奏!)
當初看到,她一段故事的敘述比我使用的文字不知道要多多少,於是我也打算學學,可惜!這就是作家和寫手之間的差距!我越寫越鬱悶!所以,今後絕對不寫廢話了!直接來,像以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