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官道上殺聲震天,劍光閃動。
冷幕白雙目中散發出的攝人光芒,全身散發出一股戾氣。他毫無花巧地揮劍,招式大開大合,只攻不守,劍光劃過閃爍奪目,霎時便有數人的頭顱飛起,鮮血連同雨水一起飛濺下來。
四外正有大批的敵人源源不斷地趕過來,他環目一掃,眉毛陡豎,只因為馬逢辰已經到了不遠處,但不知為什麼並不上前,只是遠遠地觀望著,他踢開身前一人,揚聲大笑道:「馬掌門,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
馬逢辰慢慢走上前來,斜掃了地上的屍體,眉頭緊皺,畏然長歎:「冷公子劍法精妙,深得令師喬大俠的精髓,只可惜……」他眸光一閃,冷聲道:「眼下便只剩下你一人而已,還是盡早將東西交給我吧,何必在臨死之前還要牽扯他人的性命呢?」說著揮了揮手,冷幕白周圍的華山弟子停止了攻擊,紛紛退到後方,將此地牢牢的圍了起來。馬逢辰沒有見到方拓,以為她已然喪命,既然只有冷幕白一個人,那便沒有必要讓自己的弟子作多餘的犧牲了。
冷幕白的壓力為之一輕,暗暗吐出口氣,緊接著提劍傲立並斜睨對方:「東西在我這裡。不過……」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語氣驟變:「你若有膽,儘管自己來取吧!殺!」一聲殺字簡短而有力。他身形縱起,手中長劍在雨中閃過白色的弧形,溫柔地劈了下來,速度竟是說不出的慢。
馬逢辰似知道他會這般反應,身後寶劍早已出鞘,見他攻來不敢怠慢,迎身而上。兩人的劍在空中相遇,身形瞬間分開,落下地面後都忍不住後退以化解力道,腳下濺起一路的水花。冷幕白後退當中,仍收割了數人的性命。
「殺!」又一聲「殺」字,冷幕白身形剛停便又疾衝上來。手中長劍刺開雨幕,直指馬逢辰但咽喉。
馬逢辰一驚,陷陷地避開,兩人鬥在一起,金鐵聲不絕。冷幕白身形飄忽,忽東忽西,招式不但迅捷異常而且匪夷所思,常常從令人難以想像的角度刺來,詭異到了極點。馬逢辰越打越是吃驚,心中涼氣直冒,他沒想到短短一天之內,冷幕白竟會劍法大成,與落崖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但他畢竟是一派掌門,驚訝後便恢復了常態。他對敵經驗何等的豐富,也漸漸摸清了些冷幕白劍法的套路,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亂了。不到片刻,就在冷幕白的身上留下數道傷口。
「碰!」兩劍相交,兩人重新分開。冷幕白輕咳,吐出一口淤血。哈哈大笑,「殺!」第三個殺字出口。一道閃電裂空而至,隨後雷聲炸響,那個「殺」字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意味。他高高躍起,這時第二道閃電又劃破長空,天地在剎那間亮如白晝,他身懸半空居高臨下,宛如殺神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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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廂內搖晃顛簸,雨夜濕寒,白仙衣大病初癒難以適應,禁不住將身子往角落挪了挪,卻又碰觸到硬物。「咦?」她從身後抄出一個油紙包。展開來,裡面整整齊齊地疊著寫滿字的紙張。
「我看看。」顧文宇伸手取過一張,藉著燭光看清裡面的內容不禁一愣,說道:「這是冷大哥留下的。」
聽他這麼說,白仙衣卻是面露憂慮:「冷大叔不會有什麼事吧?」
「他武功不錯,應該能支持很長時間的。離縣城不遠了,我到地方便帶捕快趕過去……」顧文宇說到這裡繼續不下了,藏在陰影中的臉上神色複雜。
白仙衣也是低頭不語,他們都清楚,等捕快感到的時候,只怕冷幕白早已喪命了。顧文宇的話也只能騙騙自己人而已。
車廂內,再無人說話了。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晃了一下,兩人沒有防備,一下子被甩在車板上。
「又什麼人來了?」顧文宇心頭一跳,連忙竄到車邊,順簾縫望去,不禁倒抽口氣。這輛馬車竟被一群人馬團團圍住了。這夥人披著蓑衣,跨馬掛刀,斗笠下的眸子更是犀利異常,殺氣外露,顯然都是高手。
他與白仙衣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的緊張和不安,這時聽外面的人道:「裡面的朋友可否現身一見?」
顧文宇沖白仙衣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出車,然後用冷硬異常地語氣朗聲道:「你可知道我是誰?竟敢攔住我的馬車?不怕官府追究嗎?」藉著便提著武器跳下馬車。他現在只希望自己的官家身份能嚇住這些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咦?」卻聽一聲輕咦,有位騎士分眾而出,策馬到了近前,手中金色的刀鞘指著他,吃驚地問:「怎會是你?」
顧文宇看清來人也是一愣:「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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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冷幕白的身子疾疾後退,躲避開馬逢辰的寶劍,而他手中的劍光在後退途中舒展開來,變幻萬千的劍勢比雨水還要柔和,卻是異常毒辣,白色光華瞬間沒入兩個偷襲的華山弟子身上,同時身子一扭,抬腿將受傷慘叫的兩人踢到場中,正好斷了馬逢辰的攻勢。
馬逢辰未料到他竟用出這種無賴招式,立時大怒,斥道:「卑鄙!」
冷幕白卻早不在乎這些了,這般作為正好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調整旗鼓,再次迎身而上,但他畢竟內力不如對方深厚,還缺了一隻胳膊,沒過多久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過多的血液流失讓他面色蒼白頭腦發昏,已經難以支撐。腳下一個啷嗆,他跌倒了。
馬逢辰怎會放過這次機會,泛著寒光的寶劍直取他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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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傑聽了顧文宇的敘述,微瞇起眼睛,慢慢地扔出一句:「就他一個人麼?」
「不錯。」顧文宇難堪地低下頭,對方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輕歎一聲,余文傑收斂起眸中的寒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清楚了,幕白這麼安排,確實是最穩妥的。你們趕快離開此地吧,我們去帶他回來。」停頓一下,又囑咐了句:「你師兄若是醒了,一定要看好她……」
顧文宇剛要說什麼,余文傑卻與數十人馬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瞬間便到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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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籠罩著薄霧的山谷中,有個面色慘白的中年人頹廢地坐在地上,他擦拭著嘴角的鮮血,用滿帶著欣慰讚賞地目光看著對面的持劍少年:「你果然是天生練劍的天才,小小年紀竟然領悟了一招七殺劍……」他喘了喘氣,又接著說道:「你是幾十年,不,百年難得一見的用劍天才,這套劍法重意而不重形,行使起來頗為古怪,雖是根據殘缺的古劍譜整理而來,卻也只是虛有其表,發揮不出它的半成威力,你在這種年紀竟然能領悟一招,只這一招便會讓你受用不盡,若是幾十年後,天下第一人除了你還能是誰?」
「那又如何?」他對面的少年卻對一切不以為意,反而仰首望天,神色茫然:「天下第一人?像過去的我那樣,只會練劍比武,這生命還有什麼意思?我以後不打算練劍了。」
「你不願比武,不比就是了。你可知道,你今日放棄的,可是天下用劍之人畢生的追求啊!你……」那中年人對面的人仍是不為所動,愣了一愣,面色大變痛心疾首地大呼:「你想活活氣死我麼?我輩辛苦習練,為的不就是這無上劍道?你不練劍還能做什麼?你天生就該是用劍的啊!」說到最後咳出血來。
見中年人吐血,少年英俊的臉龐上不忍之色一閃而過,卻沒有上前,而是伏地跪拜,磕了幾個頭,隨後直起身,額上流下的鮮血蒙住了眼,他卻好似感覺不到一般,無畏且堅定地看著自己的師父,鏗鏘地道:「對不起了師父,徒兒冷幕白在此發誓,今生今世,再不用劍……」
頭頂驚雷炸響,召回了冷幕白地思緒,而他師父那句歎息卻始終在耳邊迴響:「你天生就該是練劍的啊。」
馬逢辰的寶劍已經到了眼前,他沒有作出任何閃避的動作,呆傻了般任那劍刃刺入胸口。等寶劍透體而出才似乎清醒過來,雙目大睜著,那唯一剩下的手臂垂死掙扎般地舒展開。
馬逢辰見自己得手,禁不住在心裡鬆了口氣,但下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就僵凝住了,驚呼一聲便要後退。在他驚恐的瞳孔裡,同時映出一副詭異的笑容。
「殺!」這是今日冷幕白說的第七個「殺」字。他手中的這一劍突破了時空的限制般快到了極點,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刺了出去,等馬逢辰反應過來,他的咽喉已經多了一個血洞。
看著仇人死在眼前,冷幕白是應該高興的,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強撐要站起來,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晃動。他環顧四周,人影瞳瞳。
終於,他耗光了所有的體力,仰面向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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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重新出發了,白仙衣長出口氣:「沒想到余大叔來得這麼及時。」
「是啊!」顧文宇有些心不在焉,他腦中仍回想著方才余文傑離去時的話。轉頭正好看到方拓緊閉雙目的面孔,心中道:「是了!余大哥也是瞭解師兄的,若她醒來知道冷幕白的處境,一定會什麼都不顧的趕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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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這個雜種……」華山派眾人見自家掌門被人殺了,群情激憤,提著武器便朝地上不能動彈的兇手殺來。
冷幕白臉上仍帶著那副詭異的笑容,眸子裡的光卻漸漸黯淡。他一動不動,殺到身前的刀光和劍影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在這一刻,遠處突然一聲大吼,緊接著一把金色的長刀帶著呼嘯破空而至,斬斷了一把即將招呼到冷幕白身上的長劍後,狠狠地砸到了冷幕白的身邊,那長刀半截刀身釘入地下,卻仍在嗡嗡作響,其力道之強勁可見一斑。
華山派眾人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多出了數十個身著蓑衣的大漢。
為首的一名蓑衣大漢疾步上前,那雙異常美麗的鳳眼閃動著噬人光芒,視者無不膽寒。他將眾人掃視一番,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哪個有膽就儘管給老子動一下看看。」說罷卻不再理會眾人,奔到了冷幕白的身旁,一把抱起他,呼道:「姓冷的,我馬不停蹄的跑了兩天三夜,可不是為了看你這副死樣子的。還不快給老子醒過來?」一邊搖晃著,一邊還使勁地拍著他的臉。他不是旁人,正是趕來救人的余文傑。
「啊!」這時他身後傳來數聲慘叫,原來是幾位華山派的弟子妄圖偷襲,結果在余家高手的刀下丟了性命。
余文傑似乎對自己的手下頗有信心,看也不看身後,仍在呼喚著失去意識的冷幕白。也不知是因為那幾聲慘叫還是因為他的拍打,冷幕白竟奇跡般地清醒了。
「別,別拍了。」他咳了咳,轉頭看向好友,驚奇道:「你怎麼來了?你老婆生了?」
余文傑連忙從懷裡掏出丹藥塞將過去,見他吃了才長出口氣:「你怎麼這麼傻?若不是我聽到消息提前趕到京兆,只怕你就真……呸……呸!」話沒說完便先給了自己兩巴掌。
冷幕白被他這樣子逗笑了,眼中更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而他對面的余文傑看著好友的慘狀,卻一下子哭了出來……
雨水沖刷著馬車,唰唰聲不絕於耳。經過一整天的擔驚受怕現在眼看境況好轉,大病初癒的白仙衣再抵擋不住睏倦,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顧文宇斜倚著車板,心中雜亂,探究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方拓的臉上從未移開過。驀地眉頭抽搐,口中發出冷冷的哼聲,那藏在身後的手也緊緊地攥住。好久之後,他面色平靜下來,眼角的餘光掃向身旁的白仙衣,見她蜷縮在一旁昏昏欲睡,便輕聲問道:「困了?」
後者趕緊坐直了身子,又順手抹下臉:「別瞎說,我才沒困呢。」說完還將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以此證明自己正精神著呢。
顧文宇知道她在死撐,也不點破,只是道:「路還長著呢,你先睡一覺吧!否則明早也沒精神。」
白仙衣猶豫一下,然後萎頓地說:「那我就躺一會兒。」想想卻又不放心:「我師傅醒來一定要叫我。」看他點頭就躺到出發前準備的被褥上,厚重的被褥大大地抵消了顛簸,倒也舒適。她一沾上被子便由不得自己了?很快便合上了眼睛。
顧文宇又枯坐了一會兒,見碗中蠟燭燒盡,便取出另一支,新燭方燃舊燭未熄,整個車廂都明亮起來。他躊躇片刻,手臂猛地抬起,欲點住旁邊白仙衣的穴道,這一指下去對方勢必要躺到天亮才能醒來,可點穴畢竟傷身,他看著那寫滿蒼白憔悴的小臉,那半空的手臂竟是怎麼也落不下去。輕吐出口氣,轉身不再理會。一手拿起燭碗,毫無聲息地到了人事不知的方拓跟前。
燭火搖搖曳曳辟啪作響。燭光照著那美麗的面孔,仿若透明。顧文宇微微一歎,手慢慢的撫上她的臉,拂去她貼在額頭的幾縷髮絲,目光複雜。幾個月不見,她依舊美麗,只是瘦多了……
半晌後,他的手很輕柔地向下移動,從眉毛滑到臉龐,再到嘴唇,最後停在她腰間的衣帶上。猛一咬牙,另一支手探過來托住她的後頸,使她的上半靠在自己的腿上,另一隻手則解開衣帶,衣衫層層褪去,露出雪白的肩膀,細嫩的肌膚反映著燭光,有種朦朧的美感,白玉雕琢一般,他目光接觸,只覺一股熱流湧遍了全身,燒灼著他的心脈,外面的風聲雨聲一下子消失不見了,整個世界只剩下怦怦的心跳聲。他嗓子乾澀,雙手劇烈地抖動起來。不能自禁地伸向對方胸口。
「轟隆」車外一聲驚雷炸開,驚醒了險些失去理智的他,他深深呼吸,將目光重新投向懷中人那熟悉異常的容顏,點滴往事浮現心頭,想起了眼前這人對自己的好……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先前的迤念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惱怒愧疚。閉目不敢再看一眼,手中摸索著打算將衣服重新穿回方拓身上。
「你在做什麼?」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大喝,驚得做賊心虛的顧文宇渾身冷汗,雙手亂顫。慢慢轉頭,白仙衣正鐵青著臉對他怒目而視。
「我……我在找……」在找守宮砂。顧文宇羞愧欲死地避過對方的視線,那先前還覺得理直氣壯的由頭此時卻是怎麼也無法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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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姑娘並無大礙,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是因為後腦淤腫的血塊,若是消去了,相信她便會好轉過來的。」客棧內,被請來的大夫鬆開診脈的手,信心十足地說道。
顧文宇和白仙衣聞言俱都鬆了口氣,高高懸起的心臟平復回了胸腔。
「那就請大夫消去血塊吧!」顧文宇露出笑容,取了一大錠銀子遞到大夫面前。
「這個……」誰知那大夫卻並不接銀子,反而為難地諾道:「腦部穴道眾多錯綜複雜。治療這等淤傷必須在施針同時配以氣功,否則效果不佳不說,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老夫雖能診斷出來,可是……」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他並不能根治方拓的傷痛。
顧文宇呆愣片刻後,低頭掩去面上的失望,那銀子還是塞到大夫手裡,溫言道:「不論如何,還是辛苦大夫了。」接著便送那大夫出了房門。
「這個大夫也不行,庸醫!」白仙衣站在客房門口,恨恨對著遠去的背影咒罵。罵著罵著自己先流出淚來,心中惶惶不安,就怕昏迷不醒的師父有什麼意外。
顧文宇送走大夫回轉過來,見她獨自飲泣心中著實不忍,便開口勸慰:「你也不必擔心,那大夫不是說了麼?你師父上沒有什麼大礙。」
白仙衣瞪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我倒是比較相信這個大夫。」顧文宇並不在意她的冷眼,繼續道:「估計明晚就能見到無難神尼,神尼醫術無雙,相信你師父很快就會轉醒的。晚一天也沒什麼打緊的。」
「我看你是怕我師父醒來打斷你的狗腿吧!」白仙衣撇嘴。
「你還在為車上的事情生氣吶?」顧文宇苦笑搖頭:「我不是解釋過了麼?在車上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想,你師父凶得要命,我用得著在這時候犯她忌諱嗎?真的是看到你師父的衣服裡有蟲子在動。」
「找理由也該找個好點的,這麼幼稚的借口誰信?」一想到昨晚的情景,白仙衣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真當別人是傻子啊?」
顧文宇做了個無奈的動作:「你不信也罷!我若是存心脫你師父的衣服,還能留著你在旁搗亂嗎?點了你的穴道你還能知道些什麼?」看她還是依舊撇著臉不理自己,便慢慢地說:「更何況我也沒做出什麼事,你醒來時我不是正閉著眼睛給她穿衣服嗎?」重重地歎口氣,又指著她的鼻子補了一句:「也要怪你太粗心,為她更衣時竟連那麼大的一條蟲子鑽進去都看不見。好在不是毒物,否則咬到哪裡看你怎麼交待……」
白仙衣被他一番指責後,反而吶吶地說不出話來。說到底兩人年紀相仿,相處時間長,內心裡不認為對方會無緣無故的對自己師父做那種事,見他拿出這類看上去極為幼稚可笑破綻百出的借口出來又是說得如此的理直氣壯,倒是信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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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難小心翼翼地取出插在方拓頭頂的銀針,雙眼閃過一抹欣慰的光彩,長長地舒了口氣,接著對站在床頭的少男少女道:「佛主保佑,她的傷並不重。後腦的血塊已被我用針消去了。若我沒料錯,今明兩天她便會清醒過來。若無意外,只要日後靠藥物細細調理便會好轉。」當昏迷不醒的方拓被送來的時候,她驚駭得險些昏了過去,好在經過細查發現女兒的傷勢並不如少男少女口中描述的那般嚴重。
顧文宇和白仙衣本還滿心憂慮,此時見她也這般說總算是徹底放心了。
無難將銀針放回針盒後對眼中佈滿血絲的兩人柔和地道:「你們趕了這麼久的路,都辛苦了。既然冰兒無礙,你們便去休息吧!」
「我要留在這裡。」兩人異口同聲,極有默契地說道。話出口又同時一愣,呲牙咧嘴地瞪視對方,而後不約而同地扭頭,白仙衣冷哼:「下流鬼。」顧文宇斜著嘴角:「小丫頭片子。」而這一句出口的時間,卻也是不分前後的。
目光在兩人臉上巡視一番後,無難回頭看向床上的方拓,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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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多日的陰雨天氣總算過去了,藍湛湛的天空象大海一樣空闊寧靜,不帶絲毫雲彩,空氣中依然殘留著幾分水汽,呼吸起來卻不像前幾日那般濕悶了,反而讓人感覺非常的清新爽快。陽光之下,周圍的竹林,遠山洗過一般,青翠欲流,輪廓也清晰起來。襄陽城外的竹林深處,天元庵仍如往日般寧靜祥和,夏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與佛堂中隱約傳來的梵音融為一體,悠揚純淨,縹緲寬廣。
白仙衣抱著被褥走出了屋子。連綿的陰雨早使被褥發潮了,不曬一下怎可再用?今天師父可就要醒過來了。
她哼著小調,將被褥一件一件地搭在院子中的竹竿上。
「曬被褥吶?」一張笑臉迎了過來。
「你不是去打探消息了?」白仙衣停下動作,抬頭看了看天,愕然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難道還要我在城裡呆上一整天不成?」顧文宇坐到石椅上,極不雅觀地打了一個哈欠:「該知道的消息差不多都知道了,華山派掌門死了。你的冷大叔沒有事,現在和余大哥在一起。」
「真的?那可太好了。」白仙衣一樂,接著卻皺起她秀氣的眉毛。滿心疑惑地說道:「他們既然脫險了怎的還不過來?華山掌門的那些罪證被冷大叔留給咱們了,難道他不要了?」
「未必是不要。」顧文宇索性蜷起一條腿來,慢悠悠地說:「既然人家都死了,那證據的事情也就不急了。至於他們為什麼不過來……」他抬眼望向對面的屋子,念道:「只怕裡面還有些麻煩阿……」到了後面話音卻微不可聞,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臉上的神情也越發地古怪。
「你說什麼?」白仙衣將最後一床褥子晾在竿上,轉身看他。
「這幾天你要小心一些,我若不在,誰來找你師父都要有師太在場。」顧文宇斂去眸底的微光,直直地站了起來,對她叮囑道。
白仙衣目光中滿是迷茫:「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余大哥對你師父可能有些不滿。因為……」顧文宇卻嘎然而止,不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他煩躁地擺手:「你若不想看我倒霉而你師父麻煩纏身就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有些事情不是你這個小丫頭應該知道的。」轉頭,見對方不滿地瞪視自己,呵呵一笑:「你只要關心自己師父的身體就好,其他的不必去管。」
白仙衣不安地看著他,稍頃後轉身回房取了一大堆畫卷經書來,始終一言不發,神色間帶著惶恐疑惑,卻聰明地不再多問。
顧文宇見狀歎了口氣,片刻後換上了一副笑容,幾乎用討好般地語氣道:「我來幫忙。喂?你曬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說著便與白仙衣一起將書畫攤在石桌石椅上。
「沒見識,這些都潮了,不曬會生蟲的。」白仙衣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咦?」突然,顧文宇吃驚地呼了一聲。
「怎麼?」白仙衣好奇地望去,只見對方手中展開一張畫卷,這不是一張畫,確切地說,咋一看去,畫捲上滿是縱橫交錯的線條,好像雜亂無章,卻又似乎暗合著某種規律。「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不重要,我只是奇怪這圖案怎麼會出現在師兄的畫上。」顧文宇緊鎖著眉頭,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枚玉質的印章來。陽光照耀下,白仙衣看得分明,那印章上面刻的正是畫卷中的圖案:「我師父畫的是這枚印章阿!」她說道。
顧文宇點點頭,視線在印章和畫卷中巡視著,眉間的疑惑卻並未消散,反而更加的濃重了。「奇怪,難道師兄過去見過這個印章?不能啊!」他喃喃自語道:「這東西可是師伯兩個月前才找人刻的啊!」……
※※※
方拓睜開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的紗幔,靈堂一樣的白。
「我死了?還是沒死?」她歎了口氣,努力的回憶,但往事都很模糊,之前記憶停留在自己落崖的時候。這到底是哪裡?
她起身環顧左右,床頭一盆炭火燒得正旺,屋中的擺設從未見過。
這時候一個丫環打扮得女子推門走進,看到她微微一笑:「夫人醒了?」
「夫人?」方拓再聽到這聲稱呼後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在說我?」同時心下驚駭異常,別是又穿了吧?
那丫環奇怪地看她一眼,雖未明說,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這是哪裡?我是誰?」方拓試著問道。
「夫人?您怎麼了?」那丫環呆了呆,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便要摸她額頭,被她下意識中躲開了,丫環見狀更急。慌道:「您別嚇我啊?我是如花啊!」
「如……如花?好名字!」方拓嘴角抽動,還要開口,卻又聽那丫環道:「您不認得我,也該記住小少爺阿?這可是您的親生兒子。」一邊從身後掏出一個襁褓遞到跟前。
「親,生……」方拓駭然失色,一絲恐懼流遍四肢。顫悠悠地接過那襁褓,不經意地抬眼,正好看到床頭的梳妝台,鏡子裡映照的,卻是一張英俊的面孔,屬於21世紀的方拓地臉……
啊……
「啊!」方拓驚叫的坐了起來,看看周圍,是自己的房間,月光照了下來,在地上留下一層蒼白的霜。頭上的每個汗毛孔開始覺得刺疼,渾身涼颼颼的,轉頭一看,那窗子還開著,外面的世界和這屋裡一樣,慘白!
「呼!」她舒口氣:「還好!只是一個夢罷了!」說完,又禁不住笑了起來!為了這個自欺欺人的想法!看來,即便是自認為將一切都看的很淡,但有些東西,卻是她一直懼怕的。
「又做噩夢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房內響起,嚇得方拓打了一個冷戰!
方拓惡狠狠的說道:「嚇唬我很開心是嗎?」
赤邪戲謔地話語在她周圍盤旋:「你醒來三天了,可是每晚都在做噩夢,同一個噩夢,看來那枚印章的出現對你來說確實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方拓的表情像哭一樣:「我有什麼辦法不怕?」
「怕解決不了問題。」赤邪的身影緩緩地浮現在她的床頭:「你家祖傳印章的第一代持有者竟然是顧文宇。你想不到吧?一直在照顧的弟弟竟然是自己的祖宗,不過這樣倒也符合情理,方俊無兒無女,顧文宇做為他的養子自然有義務將『方』這個姓氏延續下去。」頓了頓,他又說:「你現在一定無所適從,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去對待他,是不是?」見方拓點頭,他邪惡地一笑,突然欺近對方,一字一停頓地道:「不,你現在不應該在乎這些,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後世的方氏血脈必須是你和顧文宇的孩子,到時候你怎麼辦?哈哈哈……」他誇張地大笑起來,但剛笑兩聲便繼續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身子被方拓踢到了地上。
「做夢……」——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三十二)下
方拓捂著有些發昏的頭,對赤邪一陣抱怨:「拜託你下次冒出來注意時間,你再來幾次,好人也被嚇出病來,你就饒了我吧。」方才被對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晚風吹來透體冰涼,就算是夏天,她還未痊癒的身體也吃不消。
「只要有我在,你還怕那些小病小災嗎?」赤邪在臉上擺出委屈萬分的表情來:「這怎能怪我?昨天還沒等和你說上兩句就有人來了,白天的你屬於寶貝師弟和可愛徒弟以及慈祥娘親的,我也只能在夜半無人時見你了。」
方拓翻了翻白眼:「只怕你挑我做惡夢的時候出現是專門為了看我的笑話吧?」冷哼一聲,赤腳到了窗前,一邊關窗一邊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見你一面是越發的不容易了。怎麼最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三天之內你竟然現身兩次,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阿?」
「別把我說得那麼壞,我只是關心你的身體而已。」赤邪呵呵一笑,笑過後,緊接著沉下了臉:「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麼能將軒轅寶玉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孩子看管?」
「難道這就是好事多磨?當日我怕隆雲對我不利,便將兩塊寶玉交給仙衣保管,誰想到……」方拓歎息著說道:「原以為只剩下最後一塊的。」她有些失落,到底還是看錯了人,
但心裡同時疑惑起來:「蕭春風要那種東西做什麼?你確定旁人不知道軒轅寶玉的秘密?」
「據我所知,除了你和你娘之外,旁人應該都不知道這個秘密。」赤邪愣了愣才說道。
「無難師太……」方拓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她不記得你了,你不要說這與你無關。」
原以為對方會狡辯的,沒想到赤邪直截了當地點頭承認了:「不錯。」
「你竟然有這種能力?」雖然早就隱約的猜到了答案,可經他口中證實,方拓還是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涼氣。
「放心,除非是出於自願,否則我是無法強行更改他人記憶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赤邪前走幾步,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娘生產之後異能消失,也算實現了願望,再加上感情受挫更沒有心思尋找寶玉了。而我的存在是不能讓世人知曉的,經過她的同意才用了些手段消除了有關我的記憶。當日說起你娘我沒有講這些只是怕你心煩,畢竟那時候你我還不知道她的下落,談論太多終究無用。」
方拓回轉過身,只用背對著他,半晌後突然輕微地歎了一聲:「赤邪,我與你接觸得越多,越覺得你不可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要問你什麼你也不答,總是敷衍,你到底有什麼秘密?這麼熱心的要我收集寶玉又有什麼目的?」
「你只要確定我不會害你就是了。」赤邪又走前幾步,溫言道:「阿拓!尋到寶玉後離開這裡,其他的大可不必理會……」說著,從後面一點一點地貼近了方拓,他語調輕柔,嗓音低沉隱帶著魅惑。
感受到他吐在臉側的氣息,方拓霍然轉頭皺眉看他,過了良久才移開目光,神情複雜地說道:「說得輕巧,放棄這裡的一切就那麼容易嗎?」
「你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麼?」赤邪眼裡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彩,隨即又掩飾回去:「冷幕白丟了只手臂,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是不是?」話到這裡他刻意頓了一頓,緊接著玩笑般地道:「雖然會折損我很多的道行,可你若真的打算在古代安心做個女人我也會盡量的幫你,讓你忘記現代的一切,相夫教子含飴弄孫,保證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方拓惱怒地瞪他:「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說的是真話。」赤邪擺擺手,悠然道:「冷幕白的所為,就算你保持著男兒身只怕也被打動了。不過,在這些人當中,他對你的威脅最大,若你仍想維持自己的人格不變,我勸你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好。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說完也不等她回答,身形融在了黑暗之中。
方拓聽了這番話,等赤邪地身影完全不見方拓才醒悟過來,不禁暗罵對方狡猾,自己的問題又被他拿話岔開了,竟是什麼答案都沒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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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宇剛走出方拓的房間就把院中獨自玩耍的白仙衣拉到院子的角落裡。
「你要幹什麼?」後者甩開拉扯自己袖口的爪子。
顧文宇小心地瞥了眼房屋的大門,然後悄聲地問道:「你沒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訴你師父吧?」
白仙衣哼道:「我若是告訴了師父,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嗎?」又拿眼睛狠狠地剜他:「要不是你再三求我而且沒有真的欺負她,我才懶得替你這個大色鬼保密呢。」
顧文宇困惑地擰眉:「你不覺得你師父清醒過來之後給人的感覺很怪?」
「哪有?還和過去一樣啊!」白仙衣的臉上一片茫然。
依顧文宇對方拓地瞭解,自己這次怎麼也算幫了對方一回,就算師兄還在惱恨自己也不會像上次那樣用軟劍趕人走了。而事實上方拓醒來後似乎不再計較過去的事,對他態度比預計中要好了許多。可他的心裡卻越發得不踏實了。尤其是對方看自己的眼神,裡面透著很多的東西,分不清是喜是悲是怨是恨。尤其是剛才,本來聊得好好的,他不經意的抬頭正好看到方拓的目光,後背立時涼颼颼的,還以為又有什麼把柄落在對方手裡了。
「活該。」白仙衣聽他說完,不屑地撇嘴:「我送你一個詞,做賊心虛。」
顧文宇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知道與這小姑娘解釋不清,就懶得分辯了。半晌後,他才又說道:「我要進城了,你要什麼吃的我給你捎來。」
一聽說有好吃的,白仙衣地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我要你上次帶回來的桂花糕,還有……」
他們一面說著一面往外走,剛走出院子迎面便來了一人。
「師太。」「師祖。」兩人趕緊行禮。
無難頷首微笑,與他們聊了一陣才手捧著佛經進了院子。
「你還說我師父怪,我覺得這個師祖才怪。」待她走遠,白仙衣拉扯過顧文宇,用很小的聲音說道:「這幾天在師父那裡,不是念佛就是給師父看一些枯燥的佛經,什麼向善,什麼皈依,她不會是打算要我師父出家吧?」
顧文宇呵呵一笑,做了一個與之前白仙衣完全相同的撇嘴動作:「我也送你一個詞,疑神疑鬼。」靈巧地躲過對方揮來的粉拳,又繼續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師太是你師父的娘親,哪有娘親教唆女兒出家的道理?她只是見你師父殺氣太重,想辦法化解罷了。」
白仙衣打不中他,氣惱地跺腳,良久後才蹙眉道:「我師父根本不喜歡聽她唸經。」她人雖小,卻也能看出方拓在無難唸經時那無奈鬱悶的臉色,所以打心眼裡替自己師父難受。
「我倒覺得這沒什麼不好。」顧文宇嘟囔了一句,見她又要打來連忙擺手告饒:「好好!我回來後就去勸勸師太。」
白仙衣這才作罷,眼珠轉了轉,又拉住了他的袖子:「你這次進城可一定要稍罐雞湯回來給我師父補補身子,如果再加上幾壺酒就更好了。」
顧文宇怔然,有些為難:「這不太好吧?哪有在尼姑庵喝酒吃肉的道理?」
「這有什麼?」白仙衣滿不在乎地道:「你這個男人不也住在尼姑庵了嗎?」隨即又瞪起了眼睛:「你去不去?」
顧文宇知道她是故意要與無難至氣,卻也沒有辦法,只得點頭答應,又聊了一番便飄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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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兒,你在想什麼,還不趕快集中精神?」無難呵斥的聲音在耳旁想起,正在思考昨夜赤邪那番話的方拓清醒過來,連忙收斂心神,感受著體內真氣的運行。
過了良久,她身後的無難收回了手掌,擦著汗,深深地望她一眼,關切道:「這種時候竟然也敢胡思亂想,險些走火入魔。下次切不可如此。」
方拓困窘地低下頭,虛心受教。
無難下床整理了衣衫後,又找了椅子坐下,口中告誡她道:「這是最後一次了,往後只要你按我教的方法運功,傷勢自然會好轉的。」
「有勞師太了。」方拓感激地說,頓了頓,又輕聲地問:「今天念什麼?」
「今日不念佛經了。」無難抬眼,正好看到她解脫似的神情,只得苦笑搖頭,口中勸道:「你既然不喜歡我也就不再勉強你了。只是你身上殺氣甚重,今後需得掌握分寸。不要動擇殺人,須知世間皆有報應因果,殺人太多,對自己畢竟不好。」
方拓垂下眼瞼,這番話卻是聽進去了。無難見此便不再多說。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地道:「我當年行走江湖,原也不任命,可惜就因為這個性子和容貌,受了諸多波折,先後委身於三個男子,這些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吧?」
方拓愣了一下,輕輕點頭:「大概的事情,我都已知道。」
看出她的窘迫,無難微微一笑:「你不必忌諱這些,為娘確實不算一個好女人。只是……」她歎了一聲:「許多道理,等我後悔之時方才領悟。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方拓聽她又自稱「為娘」,隱隱猜出她要說什麼,便要將話題引開,誰知無難揮手示意她不要開口,繼續說道:「近幾日發生的事,我略有耳聞。冷幕白對你確實真情意切,可你既然嫁與顧文宇,這孩子與你一起長大,想來沒人比你更加熟悉。要如何選擇,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方拓低下頭,沒讓對方看到自己唇邊的冷笑。
「你可能覺得為娘嘮叨,可感情的事還是早點解決才好。你也不小了。」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見多識廣的無難將她看得透透的:「你與為娘當年的脾氣幾乎沒有分別。你心中如何打算,我也猜出個七八層。顧文宇年紀幼小,你定是覺得不服。但冷幕白如何?他雖然性子風liu,但能為你斷了手臂,足見其也不失為一個癡情男兒。」
「我與幕白,是朋友。」方拓見她提起冷幕白,微微一愣。
「恐怕,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吧。趙匡胤等人,當年為娘何嘗不是當他們是朋友,可是……」無難澀然道。
方拓實在不願將這個話頭繼續下去,可無難身份畢竟不同,她又不好打斷對方的話。正自苦惱間,救星趕到了。
白仙衣噌噌地跑將過來,連門也沒敲。
「怎麼這麼沒規矩?」方拓故作不悅地訓斥:「到底有什麼事?」
白仙衣面色古怪地諾諾半天,才小聲道:「師父,余大叔來了,一定要你出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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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坪是襄陽城外的一處小山村,依山傍水環境幽美。大約在幾個月前,一隊工匠出現在村外的空地上,忙得熱火朝天。村子裡的人都知道,那裡即將出現一處佔地廣大的莊園,而莊園的主人,有的說姓蘭,有的說姓方。
如今,將近一半的工匠完成工作離開了,而這片園子也初具規模。
冷幕白無力地靠在椅子上,他不願躺在整日臥於病床。他十分清楚,自己要治療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創傷。
初夏的傍晚,空氣雖然宜人。可剛剛建成的院落哪有什麼景色好看?但他就是不想回房去,寧願仰望著天上的浮雲發呆,這時候,傷口的疼痛也似乎減輕了,或者是他想得出神,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在自己身上,就算再大的痛苦也是感受不到的。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他面前的桌上出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也許是考慮到他只有一隻胳膊,茶杯沒有蓋子,離他也很近,一伸手就能取用。
「你家公子在那裡?怎麼一整天不見個人?」他收回有些渙散的目光隨口問道。這裡還沒有招雇丫鬟,照顧他的只剩下余文傑帶來的那班侍衛了。
沒有得到回答。他微微皺眉,這時一隻顫抖的手緩緩地撫上了他的肩膀。他身軀一震,緩緩地轉頭。果然,入目的便是那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那人背對著殘陽,渾身上下被渲染的通紅絢爛,原本精緻白皙的面龐也變得朦朧透明,動人心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