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一愣:「黃艾,你先起來,把事情說明白。」
黃艾身背粗大的荊條,臉上冷汗直冒:「昨晚長安使者趁亂逃走了!」
徐庶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黃艾低聲道:「今早卯時軍士換崗時發現的。」
王樂大驚:「這麼重大的事,公子回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黃艾不住的磕頭:「我原想戴罪立功派人去抓他們回來……」
成宜冷冷的道:「那現在人呢?」黃艾咬了咬牙:「沒,沒找到。」
姜敘道:「昨晚是誰負責看管?」黃艾低聲道:「是我!」兩個軍士撲了進來,跪地大哭:「公子,昨晚是我們負責看管……」黃艾飛起一腳,兩名軍士立時被踢得滾到一邊。黃艾大喝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犯的錯不用別人來承當。」
「哦!」吳晨終於開了口,「黃艾,張既、傅幹這些人可並不是犯了什麼可有可無的罪,裡面不但有鍾繇的得力干將,還有刺殺我的人。你玩忽職守讓他們逃逸而去,知道這罪有多大嗎?」吳晨越說越嚴厲,黃艾額頭的冷汗也越來越多。
「玩忽職守按律當罰二百軍棍,看在你負荊請罪的份上,我只罰你五十,但走脫重要人犯,隱情不報,延誤追捕時間,卻是輕饒不得,二罪並罰,一共三百軍棍。黃艾,你服不服?」
黃艾顫聲道:「服……」兩名軍士大哭道:「黃將軍……」
吳晨寒聲道:「軍棍就先記在帳上,等明日一早行刑。你先下去吧,記住,回去把官印交給雲儀。」
黃艾淚水立時湧了出來,顫聲應道:「是……」兩名軍士嘶喊道:「公子,不是黃將軍,真的是我們啊……」
吳晨揮揮手:「王霆,帶他們下去。」王霆大聲應是,一手提一個,大步走了出去。黃艾臉色慘白,跟著王霆走了出去,佝僂的身軀似乎老了十幾歲。
吳晨輕歎一聲,向成宜道:「本來想融融恰恰的為將軍洗塵,沒想到卻出了這檔子事,讓將軍見笑了。」
成宜低笑道:「賞功而不罰罪,非國典也。公子善罰嚴明,實乃安定強盛之道。」舉起手中的酒杯,「為安定的強盛!」
吳晨舉杯道:「為安定的強盛!」
回去的路上,姜敘輕輕走到徐庶身邊,輕聲道:「元直兄,今天公子對黃艾的事好像有些反常。」
徐庶笑道:「『以正治國,以奇用兵』古有明訓,述之謹記此話,一切自明。」
姜敘哈哈大笑,向徐庶深鞠一恭。
殘廢軍師走到吳晨身邊,欲言又止道:「公子……」
吳晨微微一笑:「文瑾是不是想問我軍為什麼不趁韓遂兵敗,挾勢攻佔金城,反而輕易讓給張橫,現在又用『屯田令』去賺金城,對嗎?」
殘廢軍師道:「文瑾確存此惑,公子可否明示?」
吳晨道:「其實也很簡單,如今漢室無力,群雄並起,憑一己之力絕難御服天下,多一個盟友就少一分阻力。我軍如果品行不端,以後就再難有人和我軍同盟。我軍現和黑甲軍有盟約,若趁機攻佔金城,我軍即為背約,不義在我;而且我軍以佔領軍的姿態出現在金城,難保不起民憤。我下『屯田令』收金城百姓之心,以程游之能必定知道我軍下步要做什麼,張橫如果出兵攻打安定,就是他背約在先,不義在他;張橫如果不出兵,我就盡收金城百姓之心。到時黑甲軍軍心盡失,張橫就成了被拔光了牙的老虎,再橫也不可怕了。」
殘廢軍師心悅誠服道:「公子不用急攻,而用緩兵,急緩之間顯高義,文瑾佩服。」
成宜笑道:「公子就不怕張橫來一個『反屯田令』,比如說,安定每人屯田的上限是二百畝,張橫就說,『金城屯田上限四百畝』。」
吳晨微微一笑:「民心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得的。張橫在金城時就多有侵佔民田、搶奪民財的行為,要他拿出財物去救濟貧民,那還不是拿刀割他的心頭肉?他實行『屯田令』,只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自己會拿錢救濟流民。更何況金城被佔,財物被西涼兵洗劫一空,他就算想救濟也沒那麼大的財力。」
翟星道:「呵呵,他沒有,你有。既然是同盟,不就可以問你借嗎?」
吳晨瞪了一眼翟星,心道,我會那麼老實借給他錢糧?口中則道:「借可以,我借給他錢糧,他就要借給我黑甲軍對付馬騰。」
殘廢軍師道:「馬騰進攻秦川,我軍不得不退守,我看不日馬騰必來攻安定,公子挾大勝之勢為什麼不趁機進擊秦川,反而放兵士三天假?如此一來,軍隊士氣必然有所下降,馬騰若突然來攻,我軍倉促集合,非取勝之道。」
吳晨笑道:「文瑾說的是。韓遂兵敗,馬騰必然派兵進佔街亭,以保證狄道、抱罕這條與西涼相接的路,我給你八千人馬,帶同先鋒王樂、董愈,連夜趕路,火速佔領街亭,切斷馬騰回西涼的路。馬騰現在秦川,天水空虛,成將軍,我給你一萬人馬,段正為副,王霆為先鋒,過隴山,穿渭水,直擊天水。」
成宜低笑道:「公子,兵士都放假了,哪有這許多人馬?」
吳晨笑道:「怎麼會沒有,一會兒就來了。」
眾人齊聲應令,但心中卻是不信,看著吳晨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由得在心中偷笑,只道吳晨今天喝醉了。
走到太守府門前時,卻見前面黑壓壓一片,眾人急走上前,發現都是天水軍的各級將領。
成宜驚問道:「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心中驚怕,語聲竟有些顫抖。以吳晨今天對黃艾的手段,此人用刑罰手下決不留情,若他誤會自己原先的手下聚眾造反,自己哪還有生路?
兵士齊刷刷跪倒,哭喊道:「成將軍,所有天水軍托我等請命,我們不要放假,我們要殺回去,殺回天水去。」
吳晨大笑道:「你們看,兵來了。」
成宜、殘廢軍師心中驚異無以名狀,沒想到竟然被吳晨說中,成宜頓了頓,大聲宣佈道:「公子已經有令,大家現在就去準備。」
蘇俊看著一行人轉過街角,輕聲問道:「公子怎麼知道天水軍必來請命?」
吳晨道:「安定軍家眷在這裡,放了假還都有去處。天水軍家眷不在此處,看別人享受天倫之樂,難免觸景生情,想起西涼兵手中的家人。所以知道他們必然不肯放假。」
姜敘歎道:「公子智計過人,不得不服。」
吳晨道:「我們也不能閒著,馬騰大軍現在秦川,他留在安定的探子應該已經把我軍放假的消息傳出去了。我軍潛蹤匿行,在他來安定的路上埋伏,殺他個措手不及。令明,你領一小隊人馬去北門,如果李文把駐石城的八千軍馬領到了就帶他們繞過安定,在安定南門外六十里處下寨。述之,傳我軍令,留下三成兵丁負責警衛,其餘兵丁潛出安定城,與令明的人馬會合。」
龐德雙手抱拳大喝一聲:「得令!」
姜敘低喝一聲:「得令!」
涼州四月的日頭並不毒辣,光線撒在身上,有種淡淡的、暖暖的感覺。天空碧藍,猶如一塊無暇的水晶,在柔和的光線中,似乎一切都顯得亮亮的、柔柔的。露水在晨曦中閃爍,晨風清新而潤澤,帶著泥土的芬芳,輕輕拂在臉上,慢慢滲入心中。
等待卻讓人的心情並不輕鬆。自寅時接到秦川探馬發出的信鴿後,吳晨就率隊埋伏都了此處。兩個月前馬超曾在此率一萬騎兵殲滅程銀三萬騎兵,程銀大營的殘垣斷壁在微風中輕輕晃動,作為那次戰役的見證人,好似仍在不住的歎息。兩個月後,勝利女神的天平依然回傾向安定這邊嗎?
吳晨眺望著前方。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日頭越升越高。
滿頭大汗的李文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公子,馬騰會不會是佯攻安定,轉而派兵襲擊別的地方?」
吳晨搖了搖頭:「義兄反叛投靠安定,馬騰一定極為記恨;安定新破韓遂,馬騰必定報仇心切;兵丁放假在家,安定此時防守虛弱,有這三條,馬騰絕不會放過安定。」
李文點了點頭:「可是馬騰現在還沒到,會不會是繞道……」正說著,突聽一聲巨響,一處殘營轟然倒塌,濺起漫天塵霧,接著又是一處,整個地表開始顫抖,猶如烈火之上突然燒開的沸水,抖動的波紋一圈接著一圈,越來越頻密,幅度越來越大,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南面的草原上,一線極長的黑影向前滾滾而來,越來越近,整齊劃一的馬蹄聲越來越響,耳中除了震耳欲聾的轟響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汗水從手心不住的滲出,吳晨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中的槍。
一聲粗重的角笛突然穿過層層音幕破入耳中,雜亂的西涼騎兵猶如一條條支流匯成江河,又由江河入海,向中間匯聚成巨大的方陣。這一切只在瞬間完成,而且一切完成的又是如此的流暢,就像日月運行、魚游鳥翔,完全不落痕跡。
吳晨渾身一顫,心知一定是被敵人的斥候發現了,長身而起,厲聲吼道:「列陣。」
身邊的李文舉起手中的號角。
尖利的號角聲起,群馬嘶鳴,散在四處的安定馬隊湧流而來,匯聚成整齊的方隊。號角聲中兩翼舒展,軍陣變成一隻似欲直衝天際的飛鳥,弩箭帶著撕裂長空的尖嘯,密密麻麻,一波又一波猶如拍岸的驚濤,向西涼馬隊席捲而去。
自「弓弩」發明以來,就成了戰爭的利器。在弓弩應用的早期,一般將弓弩兵排成一行,兩軍真正交鋒,留的時間一般只能讓弓弩兵填裝幾次,兩軍就會展開肉搏,因此留下了「一陣三矢」的說法。經過多次戰爭的磨練,戰陣中開始將弓弩兵排成兩行,前行發射之時,後行填裝,前行發射完畢以跪姿填裝,後行起立發射。如此交替反覆,就能做到不間斷的射擊敵人,因此有了「一陣千矢」「萬箭齊發」之說。而在軍陣中與弓弩配合最好的就是雁行陣,兩翼齊飛,增大了弩箭打擊的面積。
漢時的強弩射程一般在二百步到二百五十步之間,而安定的強弩經過沈思,尤其是吳晨引進現代器械思想對其進行改造之後,不但大大減輕了弩的重量,縮小了弩的體積,更增大了弩的射程,達到平均三百多步。
西涼兵陣遭到強弩的密集打擊,立時一陣混亂。一蓬蓬血雨隨著箭矢撒落,戰馬翻滾著向前跌去,緊跟在後的騎兵收勢不住,摔倒一片,滾滾前湧的鐵流亂成了一鍋粥。
幾聲尖銳的角笛從西涼軍陣中響起,密集的陣型四散開來猶如水銀瀉地,分出無數的支流,震天的嘶喊與撞擊聲響徹雲霄,一隊隊巨盾兵手持六尺來長的長槊,從稀疏的馬隊中奔湧而出。
吳晨雖然早從成宜口中瞭解到馬騰軍陣有巨盾兵,在安定之戰也見識過韓遂兵中手挺長矛的鐵騎,但步兵軍陣比騎兵軍陣更加密集,那無數長長的鋒銳沒有絲毫縫隙的連接在一起,如同鐵牆一樣直逼過來的情景,仍讓吳晨呼吸為之一滯。深深吸口氣,勉強壓下心頭湧起的寒意,吳晨怒吼道:「變陣!」
號角聲起,兩翼的騎兵向後回縮。異變突起,巨盾兵身後飛起無數長標,尖嘯著雨點般落在安定馬陣之中,騎兵陣中一陣混亂,長標擊中弩騎手,帶起一蓬血花,弩騎手慘嚎著跌下馬來,突然失主的馬匹嘶鳴著在戰場上亂奔,有些就反向衝進了弩騎兵身後的盾牌兵中,受驚的戰馬到處嘶咬踢打,盾牌兵被攪的完全失去陣型。
角笛聲中,西涼巨盾兵嘶聲怒吼,挺起手中長槊,連擊三次,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嘶喊,奔向西涼軍陣的戰馬還未等竄進陣中,立時被長槊穿透,腸穿肚爛,內臟流了一地。戰馬不得就死,串在長槊上不住悲鳴,巨盾兵前排後撤,染血的長槊從馬身中抽出,後排的巨盾兵緊前幾步,陣型在交錯中重新成型,伴隨著天空中遮天蔽日的長標,潮水般向前湧來。
吳晨連連下令,號角一聲又一聲,安定軍好不容易從混亂中擺脫,西涼巨盾兵的長槍已刺入陣中,猶如鋒利的巨斧劈進樹上,安定後排的盾牌軍陣立時被劈成兩半,沿途只剩下斑斑的血跡。
角笛尖鳴,震天的馬蹄聲再起,西涼輕騎兵從巨盾兵兩側殺出,口中呼喝著向抱頭逃竄的安定兵狂猛的壓過來。
突聽「轟」的一聲巨響,衝在最前頭的西涼騎兵連人帶馬翻跌進陷馬坑,吳晨嘶吼一聲:「六花陣!」
李文早被西涼巨盾兵驚人的衝擊力驚破了膽,雖然捧著號角,雙手卻是不住的戰抖,號角發出一串「噗噗」的悶響。
龐德怒吼一聲,飛身而上,一把搶過李文手中的號角,鼓足真氣,號角聲震天而起。
盾牌兵急速後撤,整個安定軍中所有士兵開始跑位,霎時之間化成無數個六人一組的小陣,碰到馬隊,兩側的長矛兵舉矛便刺;遇到巨盾兵,大刀兵滾地而前,繞開巨盾左右夾擊。西涼騎兵衝進陣中後,再難形成衝擊力,巨盾兵則暴露出了轉身困難,近身防護弱的缺點。而安定這些小隊來往奔突,忽聚忽散,勾連交錯,有時六個小隊突然又聚合成一個大隊,大隊再形成更大的隊,向圍聚在一起的西涼兵發起攻擊;有時六人的小隊突然四散而開,讓形成局部優勢的西涼兵無所適從,卻又突然形成小隊斬殺落單的西涼兵丁。
角笛嗚嗚響了起來,被殺的暈頭轉向的西涼兵丁終於找到了方向,拼了命的向後撤去。吳晨抬起手,號角聲起,安定兵丁放開一條路,被圍在陣中的西涼兵丁落荒而逃。
吳晨大笑道:「龐德,該你出場了,捉不到馬騰,不要回來見我。」由於剛才用盡力氣嘶吼,此刻吳晨的嗓音暗啞斯嘎,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但聽在龐德耳中卻不斥仙樂,大喜道:「得令!」手中大刀一揮,狂吼一聲:「安定好男兒跟我衝!」
無數雜亂的馬蹄聲漸漸匯聚成充斥耳膜的滾滾春雷,四散的安定騎兵形成一股密集的鐵流,向狼狽逃竄的西涼兵丁銜尾追去。
吳晨長舒一口氣,伸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要不是早知道馬騰的戰術,預先在戰場兩側挖好了陷馬坑,為軍隊變成「六花陣」贏得了時間,終於轉敗為勝;否則,若讓西涼巨盾兵正面突擊,西涼騎兵形成兩翼側擊,自己真連死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了。
李文顫微微的走到吳晨身前,撲通跪了下來,哽咽道:「公子……」
吳晨扶起李文,用手拍了拍李文的膝頭:「你表現的很好,應記大功一件。」
李文顫聲說道:「可是我……,如果……」
吳晨笑道:「你怕,我也怕。你看,我背後都是汗,就是剛才嚇出來的冷汗。怕,沒關係,是人都會害怕,但男兒大丈夫生在天地間卻決不能膽怯。有許多事情表面看上去很可怕,但只要你不膽怯就一定能打倒它。」
李文熱淚滾滾而出,哽咽道:「屬下謹記公子的教導……」
吳晨摟摟李文的肩頭:「其實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我第一次膽怯的時候還嚇得尿褲子,師兄就一直拿這件事取笑我。」
李文驚訝的說道:「真的?」
吳晨笑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奸商。就因為他總拿這件事取笑我,所以遇到害怕的事我就一直告誡自己一定不要膽怯,要敢面對它,再戰勝它,決不能再尿褲子。」
李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吳晨刮著臉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李文立時羞成了大紅臉,吳晨拍了拍李文的肩頭:「好了,我們跟上去吧。希望令明已經把馬騰抓到了。」
「什麼?馬騰被安定逼得退縮秦川?」張橫霍然驚起,手中的茶杯由於過分的震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濺了一腳。斥候眼見張橫臉上肌肉糾結,說不出的恐怖,連退幾步。
程游臉上的肥肉顫了幾顫,啞聲道:「戰況到底是怎麼樣的?」
斥候顫聲道:「安定在昌平以陣破陣,殲滅馬騰部八千餘人,馬騰連退八十里。馬騰晚上劫寨,卻中了伏兵,被安定殺的再退六十里。其後安定又派俘虜的西涼兵通風報信,說準備晚上偷襲西涼軍寨,馬騰令人伏在寨外,安定輕騎卻繞路截斷馬騰後路,馬騰死戰得脫,馬鐵被安定前鋒龐德活捉。馬騰一敗再敗,三萬西涼兵剩下不到五千人,只得退守秦川。」
張橫臉色蒼白,頹然坐到椅中,喃喃道:「無智小兒竟然這般厲害。」
程游低聲說道:「吳晨此人的確奸詐狡猾,但此人最大的優點卻是從來都不自負,只要是正確的意見就會採納,他手下軍師徐庶徐元直智謀無雙,姜敘姜述之思慮縝密。馬騰雖然剛猛勇武,碰到他也只能算是倒霉。」
張橫搖了搖頭,向斥候道:「馬騰軍陣縱橫涼州從無對手,無智小兒是怎麼破他的陣法的?」
斥候道:「他在戰場兩側挖出長長的陷馬坑,西涼輕騎難以從兩翼側擊,他以輕步兵圍攻進入戰陣的巨盾兵,弩騎兵游離在外,大量射殺沒有巨盾掩護的輕騎兵。馬騰軍敗退,他又放開一條生路,令弩騎兵在身後追殺……」
張橫暴喝一聲:「弩騎兵,弩騎兵,程銀哪裡有那麼多的弩留給他。」
程游臉上肥肉直顫,開口道:「我從安定兵丁處打聽過,吳晨將做弩的作坊分成多個部,每個部只負責做弩的一個部件,有的做弩匣,有的做弩架,有的做機簧,剩下的部負責裝配。這樣一分開,即使從來沒做過弩的人,一天之內也能做出十幾架來,熟練工人一天更能做出上百部,安定稱之為『流水弩』。要不是機簧工藝要求極高,礦石採取不易,限制了產量,安定只怕有上百萬的弩也說不定。」
張橫咬牙切齒:「無智小兒恁多鬼門道。現在又用『屯田令』謀奪我金城,不殺他,我寢食難安。」
程游長歎一聲:「將軍,吳晨連敗韓遂、馬騰,安定士氣如虹,加上他安流民,招盜匪,輕徭役,薄田賦,百姓歸心。而金城剛受戰亂,士氣、民心不穩,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張橫嘿嘿冷笑:「依你的意思呢?」
程游站起身向張橫深鞠一恭:「為將軍計,成宜之舉可為楷模。我曾親眼見到他手下人當面揭他的短,而他一笑置之,可知其人氣度恢弘;他只帶一人就敢親身探我軍營,膽氣之豪,當世無兩;他連退強敵,將士用命……」
張橫一拳擊在案几上,案幾立碎,木片亂飛。轉身指著程游大罵道:「程胖子,無智小兒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毫無廉恥的為他贊功頌德。告訴你,我張橫誓不與此賊共處青天之下。滾,你給我滾……」
程游氣得渾身肥肉直顫,嘴唇哆嗦了半天,終於沒有說出口,挑簾走出門外。
張橫心頭怒氣未消,起腳踹飛身前斷成兩截的案幾。突然一陣喧嘩傳進耳中,怒吼道:「外面怎麼這麼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