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就如同深陷迷霧之中,眼前一片迷茫,看不到任何腳下的路……。
也不知到底昏迷了多久,只在某天的下午,天涯睜開雙眼,迷失的的瞳孔逐漸聚光,眼前那自造的簡陋小木屋漸漸清晰,當理智開始可以控制思想的時候,天涯才終於感受到活著的感覺。
而過去的一切,都是夢嗎……?
天涯此刻全身酸痛,軟弱無力,就連站起身來都顯得那麼困難,就像是一個破舊的娃娃,手腳雖然連於身上,卻絲毫不能動彈。
但,看到那小木屋,內心還是有種大石落地般的解脫感。
至少……我還活著。
身上依舊還有巨蟒束縛過身體的痕跡,腦中仍有蟒口巨張,生死一刻的記憶!
可之後呢?
什麼也沒有……。
此刻天涯身上一片整潔,嶄新的獸皮裝,被擦拭過的皮膚,無不在挑起天涯的疑惑,可記憶似乎被上了鎖,早已無法打開來了。
算了,就這樣吧。
天涯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頭腦仍舊昏沉,只感覺到天地在眼中不停的旋轉,夕陽西下,太陽的餘暉照耀在自己身上,映射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天涯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心神稍定,而睜開眼迎著夕陽最後一絲光芒,眼眸深處卻是無限茫然。
都快一年了,還是沒有什麼進步嗎?
如果自己有實力,就可以輕鬆的擊敗那條巨蟒!如果自己有實力,就可以早日回到父母身邊!如果自己有實力,就可以早日幫父親實現他的願望!
但現在我有實力嗎???
天涯深深的低下頭,面帶慚愧,內心無限自責,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使他無比的厭惡自己。而腦海深處,意識卻總被帶回那個與巨蟒生死搏鬥的每一個瞬間。
千鈞一髮之際!
生死存亡之際!
到底那時候,是什麼能量在保衛著自己?!
為什麼自己會失去所有的記憶?!
一切都像一個謎局,永遠也解不開的迷局!
猛回頭,卻是說不盡的心酸悔恨。
而這時,一道光芒在天涯眼眸一閃而過!
天涯定睛一看,卻是崖壁之下,「無匹」重劍直-插入地,僅餘下寬厚劍柄與一小截劍身起於地面,而夕陽照射在劍身之上,反射出耀眼的餘暉!
銀白色的劍光,血紅色的晚霞……。
突然間,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久困自己的枷鎖鬆動了!
朦朦朧朧之間,天涯的眼眸中,似乎又出現了那位長髮男子的身影,沒有其他多餘的背景,就一個身影,一個顯得那麼傲然卻又無限孤寂的背影!
不知為什麼,天涯的淚水滴落了下來……。
悲傷,發自內心的悲傷,不經意間就爬上的天涯的心頭,痛徹心扉。
那男人,就是我的先祖嗎?為何他居無定所?為何他四處漂泊?還有,為何這個背影顯於眼前之時,我會顯得如此心酸?
剎那間,那長髮男子動了,而幻象之間,背景也突顯了出來,不再是那悲涼的血色長空。花草盛開,枝葉繁榮,抬頭所見之處,儘是一片晴空,而男子不遠處立著一個村莊,渺渺炊煙,整個氣氛寧靜而祥和,更像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等等!不是一個人,那長髮男人不僅僅是一個人!!!
十三個影子,足足有十三個影子,橫排於不遠處的草坪上,整齊劃一。高矮胖瘦,身材各異,當中似乎還有女性。而這支隊伍卻盡披黑色長袍,用頭罩將自己的容顏完全遮掩,等於將自己的身形完全的藏於長袍內!
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一縷揮之不去的陰影,演繹了時間光明與黑暗完美的融合存在,哪怕是再熾熱的光芒,也無法穿透他們所守護的黑暗空間。
沒有氣息,天涯完全感覺不到那十三個影子散發出任何人類應有的氣息,他們既是影子,也行如鬼魅。雖無氣息,然而卻令人無法注目凝視,隊伍所散發出的無形威壓,足以壓垮任何人的心理防線。
再看長髮男子,劍鋒出鞘,長劍橫空,在驕陽的照耀下,行如流水,劍如清風,一招一式銜接得流暢而完美,劈、刺、點;撩、崩、截等基本擊法更是後勁十足,教科書式的演繹,找不到半點瑕疵!
風及處,劍無鳴。勢所覆,天無語。上有九重,下至黃泉,唯兩者之間可供萬物生長、繁衍、競爭。弱肉強食,以強為尊,無非貪念作祟。生當人傑,死亦鬼雄,更似一廂情願。唯有天道,長生不息,唯有吾念,萬世流傳……。
天涯看得癡了,長髮男子的劍術固然精妙,可劍術之中,似乎還在訴說著什麼真理,以劍融景,以劍敘情。劍本無情,卻在長髮男子的舞動下,似水綿綿,猶如一道絢麗的銀河,分開了牛郎與織女,卻成就了一段美麗的傳說。
天涯驚歎之間,長髮男子劍勢突變!
似狂風,似閃電,劍促而形不變,人疾而勢不亂,風捲塵生,電閃雷鳴!
突然間,天涯發現長髮男子身上開始散發出一種透明的氣息!
無色無味無形態,就是這樣的透明氣息,放在天涯的眼裡,卻是感覺得如此清晰,再看劍術精湛的長髮男子,雖臉部總是蒙上一層朦朦朧朧的煙霧感,可就在這氣息的帶動下,一種血脈中熟悉的共鳴,伴隨著心跳顫動著。
花!花!!!
天涯的喉嚨發出了一陣震撼的驚呼!
一劍出,花殘凋謝。劍勢收,萬紫千紅。長髮男子散發的透明氣息所及之處,花花草草彷彿就是他手中的一種玩具,隨著長髮男子的氣息控制,竟在枯萎與綻放之間不斷徘徊!
長髮男子的氣息,控制了花與草的生命!
剎那間,天涯似乎領悟了什麼……。
懸崖之壁所刻下的《生命元力》總綱!!!
「我主生命,以求天地法則……。」
天涯明白了,眼前的這位長髮男子絕對不會錯,他就是……就是……先祖!
劍魔!!!
天涯放聲的呼喚,可無論他怎麼叫喊,先祖仍然未理會他分毫,彷彿他的存在,與先祖並不處於同一空間!
而這時,天涯的視野開始模糊,長髮男子原本就不清晰的輪廓顯得更加抽像,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而夢醒時分已然將至。
就在這最後的一刻,長髮男子劍停而人定,背影孤寂,臂膀之上仍顯一片傲然。而那死神般存在的十三黑影也鬼魅般的來到了他身後,齊刷刷的單膝跪地,最後一聲呼喊,再次震撼了天涯的耳膜……。
「族長!!!」
而就在跪下的那一剎那,排於末尾的一位黑衣長袍微落,即便視野已經相當模糊,可那位黑衣所露出的無比精緻的外貌,與飄逸的一頭黑色長髮、天姿國色般的容顏,還是衝擊了天涯的視線!
殘陽、巖壁、重劍、木屋,如同是做了一場夢,而夢醒之後,一切又再度回歸到了眼前的現實。
天涯靜靜的坐在巖壁之前,目不轉睛的盯著巖壁上的文字,直至夜幕降臨,他仍沒有離開,一直靜坐著,又至太陽升起,夜晚再臨……。
三天,天涯動也不動,整整坐了三天。
三天過後,天涯緩緩的站起身來,迎著新升起的驕陽,露出了一絲微笑……。
「僅差一點,我就得以突破!」
……
又是數月過去了,天涯終日於苦修中度過,他感到自己已經可以開始領悟生命元力的的玄奧,但瓶頸就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線,死死地束縛著自己,阻礙了自己衝破那最後一層阻礙!
「生命元力屬性,我必將獲得!」
這天,天涯獨處高山之巔,於天地靈氣最豐厚之處盤坐修煉,可一如往常,始終不得要領。
睜開雙眼,天涯滿腦子的思想仍舊苦苦的思索著這一切的因果,而混亂之至,卻將自己的腦海困如一團漿糊,正誤難分!
這時,不遠處的一條河流映入了天涯的眼眸。
河水流動迅猛,而河水交錯之處,竟產生了巨大的漩渦,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瘋狂地將周圍的一切盡數捲了進去,如同吞噬一切,令人不禁心顫。
而河流蜿蜒數千里,河水平靜之處,又有無數動物前來喝水,並於河流四周繁衍生息。
同為一條河流,卻存在兩種形態,既可吞噬生命,也可哺育生命。
這種感覺,好像……。
天涯奔跑著衝向那河流,立於漩渦之邊,看著河面上形成的巨大漩渦,似有所思。半響,天涯思定過後,毫無畏懼,縱身躍入那盤捲的漩渦之中!
劇烈的流動,使天涯的身體止不住的盤旋,河水不停地攪動,完全沒有著力點,只能任憑著漩渦將自己拖向河底深處。
終到河底,眼前一道光芒一閃而過,天涯定睛一看,發現河底之處有一個位置微微光芒閃爍,正是漩渦的核心!
無論任何事物旋轉得如何劇烈,當中必有一點是處於靜止狀態,而那一點就是絕對的核心,將其擊碎,就可終止這片可怕的漩渦地帶!
天涯胸內的空氣已經消耗殆盡,沒有多餘時間,必須一擊得手!
集結全身的力量,天涯力聚一點,朝著那漩渦之眼,一拳轟出!
力勁透過層層阻礙,穿越水波,轟在漩渦眼之上,核心受創,漩渦即刻束縛之力大減,劇烈旋轉中的水流也逐漸遲緩了下來,河面得以一時平靜。
天涯感受著這一切,若說平靜的河流與這漩渦分別主宰著「生」與「死」的話,則處於同一平台的河為水,而水能養生,亦能亡魂。
那生命何嘗又不是這樣呢?
生命能夠滋潤萬物,供生靈們繁衍生長,生命的存在不分貴賤,可卻能透過一方生命的消亡,來維持另一方生命的延續。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原來萬物皆有兩端……。
天涯發出一聲感歎,而憋氣已久,只能緩緩向河面游去。
可當天涯差一點就浮上河面之時,河水再度肆虐,恐怖的吸力再起!
天涯再次被捲入了河底深處!!!
而天涯的那一口氣此刻也已經到了盡頭,就在被捲入的一剎那,天涯內心瞬間就涼了。
掙扎!只有拚命的掙扎!!!
可無論怎麼掙扎,在這席捲的漩渦中,卻仍舊無濟於事!慢慢的,天涯雙眼漸漸模糊,全身失去力氣,手腳也停止了抖動,朦朧之間看著水平面的陽光,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眼皮逐漸沉重,合上了雙眼,世界一片漆黑……
「這就是死亡前的徵兆嗎?」
……
「不!!!」
天涯眼前幻燈片般不斷閃過自己之前的生活點滴。辛辛苦苦扛著石頭越過山崖,在激流中站穩馬步,在瀑布中磨礪心性,或是在山崖之巔醉心於簫樂。十餘歲的人生,修煉卻成了生活中的絕大部分。
但記憶深處,母親的笑臉,父親的期望,歷歷在目!
「怎麼可以讓人生就這麼結束?!」天涯發自內心的一聲怒吼:「我心不甘!」
我心不甘!!!
我不但要能夠保護自己,也要能夠保護對自己意義重大的人!
剎時間,某種神秘的感覺,充斥了天涯身體的每一部分。
天涯感到一股龐大的能量在體內運轉,自己突然間力量達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層次,身體的所有傷痕以極快的速度修復著,每一根骨骼,每一寸肌肉都在迅速的強化,直至身體再也無法接受過更多的能量。
右手輕抬,天涯已經可以感受到,那股神秘的力量,那股與先祖一摸一樣的透明氣息,就在自己手上環繞!
生命元力!!!
「彭!」河底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洶湧的河水被震向天際,化作點點水滴四濺開來。
天涯傲立於河灘之上,身後間,原本的漩渦之處已被轟出了一大坑,河水再也無法形成那恐怖的漩渦,天涯輕易的就從河底走出來。
而此時的天涯,雖容顏未改,然而氣息卻與此前天差地別!
「原來,眾生平等的前提下,生命無天生之弱者,拼盡全力,超越自己,再弱亦可強,這才是我此前悟不得的最後奧妙!」
生命元力再有傳人,路天涯,一位十餘歲的少年,繼承了充滿種種未知秘密的路無雙之血脈,眺望天際,冥冥之中,這一切到底預示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