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境,靈山,大無相寺。
講經台上,一名白衣老僧雙目微閉,結跏趺坐,週身佛光燦然,百丈金身懸浮頭頂,恍若佛陀臨世,莊嚴肅穆。他雙手不停結出法印,口中誦念低沉佛咒,字字透徹人心,聞之如醍醐灌頂,靈台頓時通明,心境祥和寧靜。
在下方,一處寬闊的廣場。足有數十萬之眾盤膝而坐,聆聽佛咒妙音。這些人有身穿袈裟,手持念珠的禪宗弟子;也有衣飾怪異、來自靈界八方的修士。甚至,還有不少尚未完全化成人形的妖獸,學著佛門弟子的模樣結跏趺坐,默誦經文,一臉祥和肅穆。
經台上那位白衣老僧講到妙處,懸在其頭頂上的百丈金身,佛光大盛,一股旃檀清香悠然拂過,頓時天花亂墜,地湧金蓮,諸般佛法妙相盡數呈現。
「……諸佛神力,如是無量無邊,不可思議……若我以是神力,於無量無邊百千萬億阿僧祗劫……以要言之,如來一切所有之法,如來一切自在神力,如來一切秘要之藏,如來一切甚深之事……」
白衣老僧正講到妙處,驟然,他垂下的長眉微一聳動,微閉雙目陡然睜開,兩道金光從眸中躍然而出,直透遠方天穹。
一隻金色巨鳥,宛若流星般筆直劃過蒼穹,瞬息千萬里之遙。這一幕景象,絲毫無漏映入老僧眼中。他講經聲嘎然停止。雙手掐算。祥和的面容上泛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靈吉!」
「弟子在!」
一身高丈二、魁梧高大的僧人應聲而出,來到經台下,朝那白衣老僧合什跪拜。
「你珈藍寺附近可有異事發生?」
「這……」
那名叫靈吉的僧人稍一沉吟,稟道:「稟尊者,弟子禪院附近,並無異常事態發生,除了……在四百餘年前,有三個妖修來到,現在萬窟山定居,並糾集了一幫妖修手下。以擄劫過往修士財物為生!」
說到此處,他看了上方白衣老僧一眼,見對方神情並無變化,心中鬆了口氣。又道:「這三名妖修,雖行事乖張,卻也信守本分。這麼多年來,沒做出侵犯我佛門弟子及信徒的舉動。」
「嗯!」白衣老僧點了點頭,「本座適才講經,忽然心有觸動,運用天眼察看,發現一變身金翅大鵬鳥的巫修,正往萬窟山方向遁去。靈吉,此人身有佛氣。跟我佛門有緣,你辛苦一趟,將他請來靈山,本尊要見他一面!」
「謹遵法旨!」
法難僧人合掌應道。旋即,只見他右腳一跺,腳底湧現一朵金蓮,載著他的身體騰空而起,瞬間化成一流金光朝西南方遁去。
…………
萬窟山。
方圓三千里。山勢陡峭,奇峰險峻。山體表面不見土壤,儘是灰褐色岩石。也不知是人為。還是歲月風雨侵蝕,山體上佈滿大小不一的石洞,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宛若蜂窩狀。萬窟之名,由此而來。
一幫妖修騰雲駕霧。黑壓壓一片,從半空中落下。來到萬窟山前。此刻,從數萬洞口內激射出道道身影,卻見一個個面目猙獰的妖修出現,站成兩排,躬身立在山腳一座巨大石洞前方。
「恭迎二首領、三首領凱旋而歸!」
眾妖修齊聲高喊。
在喊聲中,先前那白衣少年和彪形大漢在眾多手下簇擁下,大步走來。白衣少年走到洞口處,目光朝兩旁妖修掃了一眼,像是發現少了什麼似地,眉頭一皺,對迎接的一名獅頭妖修問道:「玉瑤呢?」
獅頭妖修諂笑道:「二首領,玉瑤小姐正在發脾氣,小人喊她出來迎接二位首領,她不肯!」
白衣少年聽後,眉頭一皺,大步朝洞口走去。進了石洞,是一處極寬闊的廳堂,四周密密麻麻全是通道。此刻,眾妖修全都朝不同通道散去。白衣少年和那彪形大漢照直不打彎,朝正前方一個通道行去。
走進通道,轉了幾個彎,他們來到一座石室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女子大吵大鬧的聲音。
「……你們倆成天跟吊死鬼一樣跟著我,難不成……把我當犯人呢?告訴你們,想當年,你們家三個首領見到本小姐,都得乖乖地聽話……哼,就你們倆,小小的白鷺,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簡直不知死活!」
門外兩人,聽見這潑辣的女子聲音,臉上全都露出無奈苦笑。
推門進去,裡面是一個非常寬敞的房間。佈置華麗,又不失雅致。一名藍衣少女坐在桌旁,正滿臉氣憤訓斥身前兩名羽翼女子。這藍衣少女看上去不過化神期修為,卻氣勢十足,將那兩名有合體修為的羽翼女子罵得無地自容,卻又不敢頂嘴,唯唯諾諾,惶恐不安。
此刻,見到白衣少年和彪形大漢走進來,那兩名羽翼女子彷彿見到救星一般,連忙上前行禮:「二首領!三首領!」
「你們先下去吧!」白衣少年吩咐一句。
兩名羽翼女子如蒙大赦,腳不沾地,立刻溜走不見。這時,坐在桌旁的藍衣少女,鼻間輕哼一聲,扭過頭裝作沒看見進來的二人。
白衣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桌旁坐下,取出先前獲得的兩件神兵靈寶,輕輕放到桌上,推到少女面前,柔聲道:「玉瑤,這兩件玩意兒還不錯,送給你!」
藍衣少女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歡喜,想伸手去拿,卻又忍住沒動手,小嘴一撅,道:「我不要!」
「你怎麼又發脾氣?」白衣少年笑了笑,道:「是誰惹你生氣?告訴我。我去找他算賬!」
「小白說的對!」彪形大漢也開口道:「是誰敢惹咱們玉瑤生氣?老子若是知道。定將他腦袋扭下來當球踢!」
藍衣少女輕哼幾聲。轉過頭目光看向他們,大聲道:「惹我生氣的就是你們兩個。還有那個死大白。哼,你們現在本事大了,會欺負我了……哼哼,我想離開萬窟山,去尋找師父他們都不行……哼,你們說,你們把我關在這裡,不准我離開,到底有何用意?快說!」
「姑奶奶。一直以來,只有你欺負我的份,我哪敢欺負你呀!」白衣少年滿臉苦笑。
彪形大漢也大喊冤枉,「玉瑤。這靈界太過危險,咱們讓你待在萬窟山,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可不能這樣冤枉我們!」
「我冤枉你們?」藍衣少女手指著自己的小鼻頭,橫眉豎眼,道:「好。既然這樣,你們立刻帶我去尋師父。可別告訴我,你們沒法兒尋到他老人家的行蹤!」
「這……」二人無語。
藍衣少女用鄙視的目光看向他們,道:「就你們兩個心裡那點小九九,也想在本小姐面前賣弄。哼。不說我都也知道,你們兩個現在長本事了,翅膀硬了,想脫離我的師父,你們的主人,對不對?」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話語,二人沉默。半響,白衣少年說出一句:「玉瑤,誰願意甘為人下?你……你要理解我們的苦衷。」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藍衣少女瞪了他一眼,惡狠狠道:「哼。當年我就看出你們兩個傢伙,還有那個死大白,腦生反骨,不是好東西。算你們偽裝的好,要不然。我早就讓師父剝了你們的皮,給我衣裳!」
「用不著這麼狠吧!」彪形大漢苦笑道:「玉瑤。憑良心說,我跟小白對你怎樣?要不是我們,你早就被人廢去道行,賣身當奴僕去了!」
「一碼歸一碼。你們背叛我師父,就是不對!」藍衣少女理直氣壯地道。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還是挺感激這兩個傢伙的。當初,跟同伴失散之後,她一人流落在靈界,被一幫盜匪擒住,難逃悲慘厄運。幸虧碰上這兩個傢伙,帶領手下攔路打劫。不僅滅了那幫盜匪,還解救了她。這件事,她打心裡十分感激這兩個傢伙。
面對這不講理的丫頭,二人也無言以對。
「玉瑤,實話不瞞你,你想見的人,很快就會尋來萬窟山。到時,若有機會,我會安排你跟他離開!」半響,白衣少年方才沉聲說道。
「真的?你說師父會來萬窟山?」藍衣少女眼睛一亮,追問道。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
「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罷,千萬別瞎嚷嚷,若是讓大白知道,恐怕……到時你想離開,就沒那麼容易呢!」彪形大漢叮囑道。
「大白?哼!」藍衣少女氣沖沖地道:「這傢伙,小時候就霸道,如今有些本事了,鼻子就翹上天,將誰都不放在眼裡。哼,若是我師父來了,就憑他那幾下三腳貓的玩意兒,若不臣服,定會吃足苦頭。小白,雙頭,你們就瞧著吧,看我玉瑤有沒有說錯!」
「玉瑤,我正等著這一天,看是他收伏我,還是我一口將他給吞了!」
一道陰冷的男子聲音驟然響起。
這道聲音充滿森冷殺氣,在房間內悠然響起之後,四周氣溫好似驟然下降,陰寒無比。伴隨著,一股絕大氣息蔓延而來,宛若潮水般洶湧奔騰,勢不可擋。
白衣少年和彪形大漢還好些,修為最低的藍衣少女,直感覺被一座大山壓頂,透不過來氣。
「大哥,有事說事,別在咱們兄弟面前顯威風!」
白衣少年見到藍衣少女在這股氣息威壓下,面露痛苦神色,連忙站起身來,袖袍一揮,拂出一股無形大力將侵入房間內的氣機驅除。這時,藍衣少女方才身體一鬆,坐在原處大口大口喘著氣。
「小白,雙頭,你們到我這裡來一趟!」
那陰冷的男子聲音再次響起。
白衣少年輕哼一聲,神情不悅。他看向藍衣少女,想了想,傳音道:「玉瑤,你在這裡好生待著。別隨處亂跑。等我和雙頭回來!」
藍衣少女此刻倒沒亂發脾氣,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可以走了。
離開房間。白衣少年和彪形大漢順著通道一路前行。
「小白,你哥這次出關,實力似乎又增長不少!」
「那又怎樣?」
「看他的舉動,對玉瑤似乎有不善之意。依我之見,咱們還是尋個機會,讓玉瑤離開萬窟山吧!」彪形大漢沉聲道。他雖面目獰惡,看得出,對那名叫玉瑤的藍衣少女似乎還不錯。
「他敢傷害玉瑤!」白衣少年怒容滿面。
「你哥的性子……唉。還是不說了!」
「他要對付那人我不管,可是,他若敢傷害玉瑤,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白衣少年眸中閃過一道厲芒。「就算他修為高過我,莫忘了,我也是噬靈鼠,並且我融合了火族祖巫的天命珠,論起攻擊能力,比起他不弱多少。哼,他若敢傷害玉瑤,別怪我翻臉無情!」
「你們兄弟倆的事,你們自己去解決吧……唉,我雙頭一直都想過些太平安樂的日子。此番……恐怕又是天不遂人意了!」
兩人一路低語,走向通道深處。這萬窟山內部,錯綜複雜,處處都是甬道,彷彿就是一個大迷宮。若不熟悉這裡地形,進來後肯定會迷失方向。
順著陰暗的甬道,二人走了約莫半柱香時間,來到一處殿堂。殿堂四周都是黑色石壁,上面鑲嵌了拳頭大小的螢光石,照亮四周。如同白晝。九根巨大立柱矗立在殿堂週遭,顯得非常氣派壯觀。
殿堂的穹頂,高達百丈,在頂端位置有一個大洞,直通外界天空。順著這個洞口。一縷光線斜射而下,落在殿堂正前方。在那裡。一張水晶石雕砌而成的石座,閃閃發亮,上面端坐一人,身穿金衣長袍,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大哥!」
「大首領!」
二人已經來到殿堂,朝上方端坐的金衣人抱拳一禮,喊道。
「小白,雙頭,過來坐吧!」
金衣人身子微微向前傾,他的臉龐正好被穹頂上散下的陽光照到,目光看去,他的五官面容跟那白衣少年竟然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差別。只是,他的眼眸透出暗綠色光芒,妖異詭譎,陰冷無比。
這金衣人便是萬窟山眾妖修的大首領。他跟白衣少年、彪形大漢三人,統領萬窟山數萬妖修,稱霸一方。他們三人真正的身份,就是凌風走失的三頭獸寵,大白小白兩隻噬靈鼠,以及雙頭鸑。
這三個傢伙,當年在天之墟內機緣巧合,各自吞噬了一枚天命珠。後來,離開天之墟,它們一路闖蕩,來到此極西佛境,方才定居下來。它們煉化天命珠部分威能之後,實力暴增,全都突破至大乘期。憑借強橫實力,它們征服了一幫妖修,在萬窟山建立基業,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山大王。
「大哥,你喊我和雙頭前來,不知有何事?」小白坐下後,直言問道。他跟自己這位大哥打小關係就不好,如今,兩人之間矛盾更深,見到面從沒好言相對。
大白妖異的眼眸,從自己兄弟臉上一掃而過,淡淡道:「我說過,不許你們太接近玉瑤,你們偏不聽,難道……你們將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
「怎麼會了……嘿嘿……」雙頭搓著手乾笑道。他可不敢得罪面前這位。
「大哥,你未免管得太寬了些吧!」小白卻不買自己大哥的賬。他輕哼一聲,道:「怎麼說,玉瑤跟我們也是舊識,走近些……我認為並無不妥之處!」
大白聞聽,臉色陰沉下來,盯向自己的兄弟,一字字說道:「我說過,我——不——許!」
「笑話!」小白騰地站起身,絲毫不懼,用手指向對方,還以顏色,「難不成,你以為你是我的主人嗎?叫我向東我就得向東,我呸!」
他滿臉不忿。同樣,大白在聽見這番話後,臉上神情更是陰沉,妖異的眸中透出一抹難以覺察的殺氣。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小白,你若是還這樣,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大白緩緩站起身來。
小白撇了撇嘴,反唇相譏:「怎麼?想動手?哼,我還怕你不成!」他擼了擼衣袖,擺出一副拚命的架勢。
雙頭在一旁見勢不妙,連忙起身勸阻:「大家都是好兄弟,別為些小事,傷了彼此和氣……」
「雙頭,你也看見了……他這什麼語氣,簡直把我當成奴僕了……我今兒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寬敞的大殿上,響起小白不服輸的叫囂聲。
在雙頭將小白拉到殿下的時候,卻見,站立在上方的大白面色陰沉,眸中綠芒一閃,其身形宛若鬼魅般瞬間來到小白身後,伸手抓住他的脖子,拎起便向一旁扔去。
猝不及防,小白被扔飛出去。他人在半空中,驟然變成本體噬靈鼠,怒吼一聲,張嘴朝大白噴出一股熾白火焰。
「當我好欺負!讓你嘗嘗南明神火的滋味!」
小白吞噬的天命珠,屬於火族祖巫。它因此又獲得一項天賦神通,南明神火。此神火至陽至烈,可焚盡天下萬物,即便是渡劫期強者,也不敢正面觸攖神火鋒芒……(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