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女斷斷續續的描述中,陳默總算聽了個明白。
少女名叫章沫,與現在的七宗罪之首路西法章然是親兄妹。章然在學習能力之時,周圍都是變異獸,因此十分地倉促。當時選擇了一個名為大黑暗之光的能力,能將被籠罩於黑暗之中的敵人悄無聲息地抹殺,而當他將自己籠罩於大黑暗之光內時,就能獲得極強的防禦能力。
章然為了保護章沫而選擇了這麼一個攻防一體的能力,卻沒想到大黑暗之光具有吞噬一切的能力,這個「一切」,就是包括章然在內的一切生物,自然也包括章沫。
原本這個能力的效果,幾乎可與二階能力相媲美,之所以僅僅只是一階,就因為有極強反效果的存在。只是當時的章然根本沒考慮到這麼多,貿然學習了這個能力,結果等到發現的時候,自身的神智心性都開始被大黑暗之光所影響,正在逐步變成完全聽從於生存法則系統所賦予的能力者本能的,真正的進化實驗者。
他變化的速度非常之快,而且無法像陳默這樣壓制住進化實驗者的本能。而且章沫的身體也由於長期處於大黑暗之光的保護下,開始逐漸萎縮。並且她身體萎縮所消失的生命力,似乎都到了章然的身上。就連她身上莫名消失的那些血肉,都變成了章然開始發生改變的身體的一部分。
等她完全死亡之時,章然也會徹底淪為能力的奴隸。
為了不讓章沫就此死亡,章然放棄了能力的使用,和她一起進入了七宗罪的保護範圍內。
然而章沫和章然雖然是兄妹,理念卻完全不同。章然在使用能力之時,總是盡可能地救助身邊的人,而章沫卻要求這些人將食物等物資交出來,以等同的代價換取性命。在進入立南營地之後,兩人的理念開始逐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激烈的碰撞。
章然原本以為人類團結,就能扛過危機,因此在加入營地之時,本來是十分欣喜的。但後來他發現,在這裡的所有無用之人,都會被七宗罪虐殺掉,化為進化點數。因此章然開始逐漸感到憤怒,和不平。
而且七宗罪雖然強大,但章然每次使用能力時,都能因為大黑暗之光的影響而達到一種絕對狂熱忘我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的戰鬥力之強悍可想而知。不過章然並沒有貿然出手,而是先在一些和章沫一樣,對七宗罪所作所為表示「理解」的人中間做思想工作。
章沫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知道自己的哥哥居然在謀劃怎麼殺掉七宗罪,然後將立南營地變成一個真正能庇護人的倖存者營地。
在章然所表現出的強大下,有一些人開始動心了,他們開始經常湊在一起,討論行動的細節。
然而章沫對此根本不以為然。她認為這是以前章然看諜戰片太多了,滿腦子都是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七宗罪所做的才真正符合現實,從屍體的處理,到人力的使用,都十分地合理,只有這樣才能維護著營地的存在。
如果真的按章然所說,那麼勞動者都會認為自己被欺壓,並且在生命沒有受到影響的情況下,消極怠工。一旦他們怠工,周圍被變異獸撞出的缺口就無法及時填補,營地早晚會處在危機四伏之中。而且養著一大群米蟲的情況下,糧食也會很快告罄,那些沒有勞動力的人只能消耗糧食,成為營地的拖累。
這樣一來,營地用不了多久,要麼分崩離析,要麼就會被變異獸吞噬。
人性的自私,殘忍,懦弱,無用……章沫便是這樣認為的。在失去了鐵血政策的威懾下,人性的弱點會全部暴露出來,到時候章然會更加失望的。
實際上陳默聽到這裡,雖然並不認同章沫對所謂人性的這種膚淺和自我的判斷,但也不認同章然的輕舉妄動。尤其是那種非要讓別人認同他思想的做法,還真是和章沫的自我中心一模一樣。
只是兩人理念不同,所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同,章然的目的是將盡可能多的人說服,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後盾,再找一個良機將七宗罪擊殺。而章沫則在一旁冷眼旁觀,最終在自身扭曲思想的作祟下,竟然將自己的哥哥出賣給了七宗罪。
聽到這裡,陳默頓時皺起了眉頭,眼前的少女面目清秀,如果換上校服背上書包,就是個純真無暇的高中生。但即便經歷了這麼多的殺伐和血腥,在哥哥的保護下,也不應該會變成這樣。
看出了陳默的疑惑不解,少女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了一絲笑容:「哥哥喜歡救人……救了人之後,就去找食物……有一次,他救了一個被嚇暈的男人……把我和幾個被救的人,都放在同一個房子裡,自己出去找食物了……結果,哥哥很久沒回來,他們卻**了我,然後把我丟在屋裡,就跑了……」
「等哥哥回來,我一個人……站在門口,他說,為什麼又把他救回來的人趕跑了……」
陳默暗歎一聲,章沫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十分冷漠,也許在之前,她就已經產生了人類應當如此的想法,而所遇到的幾個畜生,則徹底將她的這種理念堅固了。發生這種事情,那些畜生和章然都有責任。
「然後……」章沫那雙暗淡的眼睛微微明亮了一點,「他們,都在這裡……我告訴了瑪門大人,瑪門大人親自在我面前將他們剝了皮,現在他們的人頭……還在立南工廠裡面……被鬼王大人和馬桶移植到了一起……我感激瑪門大人,他什麼都沒問我,我只說要殺了他們,瑪門大人就二話不說……」
陳默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那為什麼不告訴章然?」
「因為……他不相信我……我也不想告訴他……」章沫答道。她那張原本應該十分清純的臉上,卻毫無一絲活力。在她的世界裡,任何事物都不值得相信,只有平等的交易,才值得被信任。
但陳默也知道,她本質也許並不壞,從她示意陳默離開就能看出來。也許在她這樣現實又不失偶爾善良的處事方式下,本來可以在現在這個世界中掙扎著活下去,然而她的哥哥,章然,卻偏偏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章沫出賣哥哥換取了那幾個人的虐殺,並且將哥哥的能力消息告訴了七宗罪,以便能夠通過章然特殊的情況保住章然的性命。一個會逐漸喪失神智的能力者,幾乎就相當於一個戰鬥機器。七宗罪自然慷慨應允。章沫的存在會讓章然逐漸變為戰鬥機器,因此章沫也因為這種「價值」,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但章沫拒絕了由她出手暗算章然的建議,因此七宗罪只能自己出手,最終損失掉了首領路西法。也正因為這種損失,章沫不被允許靠近章然。並且因為路西法的死亡,路西法原本的情人藍玫,對章沫十分仇恨,平時一有機會,就會折磨章沫。
因此看見藍玫被陳默這樣扛著,她才會十分激動,並且出於這種微妙的感激心理,讓陳默趕緊逃跑。
「你……是為什麼……來的?」章沫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全部告訴了陳默,卻又忍不住問起了陳默的目的。
陳默笑了笑,說道:「我跟你的理念也不同,因此……」他驟然出手,正待將章沫擊斃,卻突然感覺一陣刺骨寒意驟然從遠處席捲而來。
「你被……發現了……」
章沫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那寒意更是如同驚濤駭浪般蜂擁而至,陳默眉頭一皺,毫不遲疑地伸手拍在了章沫的胸口上。
若是真等她的生命徹底被章然吞噬,那完全失去了神智的章然,就是陳默所要面對的最棘手的敵人。
章沫驟然被擊斃,她的表情沒有發生絲毫變化,只是那雙原本就沒有了神采的眼睛,更是迅速黯淡了下去,失去了最後的一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