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分鐘以內,兩人已經從試探性的交手,到了兩敗俱傷、勝負將分的關鍵時刻。
月刀的戰鬥技巧是陳默不能比擬的,這是陳默的劣勢。但陳默的優勢在於他突出的戰鬥本能,和特殊化的能力。這些都讓月刀感到自身堪憂。他不是沒見過不要命的打法,但陳默顯然不光是不要命。
在被突然抓住並且受到重創之後,月刀就從陳默表面的狂熱笑容中看到了本質。
這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即使在激烈的戰鬥中,頭腦也保持著相當的清醒,時刻分析著戰鬥情況。而陳默那彷彿被殺戮主宰了理智的笑容,在他看來,只是麻痺敵人的假象罷了。
一想到這裡,月刀覺得自己的手心裡開始出汗了。他受傷的右臂已經動彈不了,胸前的刀口雖然沒傷到內臟,但卻血流如注,情況已經不容樂觀。
「怎麼,想退縮?」陳默卻彷彿一眼看穿了他的用意一般,微微一笑道,「不是還要折磨我嗎?我等著你,遊戲還沒有結束呢。」
「你這個瘋子……」月刀的額頭開始冒汗,原本俊美異常的臉蛋,此時沾滿了血跡和汗水,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如蝦米般弓起,雙眼死死地盯著陳默,手中的長針放在了胸前。
然而就當他即將衝出去之時,卻突然聽見一個尖銳的聲音由遠而近,擦著他的臉頰呼嘯而過。銳風給他留下了一道小口,但這次他卻沒有關注自己受傷的臉,而是驚訝地看了眼釘在身後不遠處的箭矢。
陳默的雙眼中,頓時不易覺察地掠過一絲笑意。
在見過葉戀的箭法之後,陳默就知道這個小丫頭的戰力非同尋常,至少連他都誤認為,小丫頭一定是能力者中的一員。
那一根很是簡陋窮酸的木箭徑直插入了地面,粗鈍的箭頭硬生生地破開了青石板,深入地底足有十厘米左右,穿透力之強由此可見一斑。
月刀的攻擊動作立刻停止,目光看向了箭矢射來的方向。在遠處的一幢小樓頂上,他發現了葉戀瘦弱的身影,和對準他的箭矢。葉戀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他再做出攻擊性的舉動,葉戀的箭矢將不由分說地射穿他的腦袋。
但他停下,卻並不代表陳默會停下。幾乎在月刀看向遠處的同時,陳默猛地向前一撲,左手同時朝著月刀一抓,右手的彎刀如閃電般劈下。
月刀見陳默撲到,頓時臉色大變,他慌忙舉起長針格擋,同時雙足往地上一跺,打算和陳默的萬象天引之力硬抗。但令他沒料到的是,陳默的攻擊動作卻是虛晃一槍,他雙足跺下,卻沒感覺陳默的左手處傳來相同的引力。
等他注意到不對時,陳默卻面帶笑容,單腳在地上一踏,整個人凌空飛起,彎刀脫手而出,呈飛旋狀態,發出一聲極其尖銳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直接朝他的脖頸處劈了過來。
這一刀是陳默以神羅天征之力盡全力擲出,且一直推動著彎刀朝著月刀劈去,即使月刀還能做出什麼抵擋動作,他也能及時調整方向。
這一刀正好在月刀動作用老之時,眼見避無可避,月刀的臉色也驟然變得慘白。
但就在此時,陳默的瞳孔卻突然收縮,腳下一踏,順勢躍到了牆邊,貼著圍牆一臉警惕地看著月刀的身後。
「警惕性很高,怪不得小戀說你厲害。」
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從月刀身後傳出,隨後只見以勢不可擋之勢旋飛到月刀面前的那柄彎刀,在接觸到月刀脖頸皮膚的一瞬間,被他身後伸出的一隻手接了下來。
那隻手的動作十分輕鬆,在如此緊要關頭接下彎刀,卻像是隨意選取一件物品一般。
月刀性命得保,卻連大氣也不敢出,那把刀雖然被接下,卻仍然在他的脖頸處。他汗如雨下,看著拿刀的那把手,輕聲說道:「蒼穹哥……」
「難怪小戀很有自信,說憑你殺不掉他。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言而無信,小戀,放下箭,我不會出手的。」被叫做蒼穹的男子歎了口氣,緩緩放下了彎刀,從月刀身後走了出來,轉而對陳默說道,「初次見面,我是暗夜分部的教官,你可以叫我蒼穹,這位是我的同伴,月刀。」
在看見男子的臉時,陳默一直冰冷的目光中也閃過一絲驚訝,在這個叫做蒼穹的男子臉上,佈滿了橫七豎八的傷口,深淺不一。但整個人看上去卻不是十分醜陋,那些傷疤的猙獰,都被他平淡的眼神和柔和的表情遮掩住了。
不過在他的嘴角,此時卻溢出了一絲鮮血。他抬手抹去,然後帶著有些戲謔的笑容看了看手背上的血痕,說道:「這個時代,的確是強者崛起的大時代。」
「蒼穹!」月刀驚駭萬分地看了蒼穹一眼,驚叫道,「你……你剛才……」
「衝擊力很大,」蒼穹很直白地點頭道,「小戀還真是拐了個了不得的人物回來。老實說,我是打算殺了你的,不過葉戀卻阻止了我。但月刀也很強,你能將他逼到這個地步,未來不可限量。你讓我看到了一場很精彩的戰鬥。」
陳默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和月刀,眼中的防備之意一目瞭然。
葉戀的教官,暗夜分部的殺手,月刀的來歷他雖然不清楚,但想必也和殺手組織脫不了關係。不過蒼穹的坦誠,倒是讓他覺得有些意外。
「喂,我說吧,小心你朋友被殺。」葉戀背著箭匣怒氣沖沖地從遠處跑了過來,直接跑到了陳默身邊,伸手拽住了陳默的胳膊,有些歉意地說道,「哥哥對不起,教官一直牽制著我,我不能過來救你。不過你好厲害,居然差點殺了那個娘娘腔。」
「小鬼,你說誰娘娘腔?」月刀皺著眉頭看了葉戀一眼,卻換來了小丫頭的鬼臉。
葉戀很是滿意地拍了拍陳默的肩膀,但她的腦袋也不過到達陳默的胸口,做這個動作時不得不踮起腳尖,顯得頗為嬌憨可愛:「幹得不錯,看來以後不會拖我後腿了,說不定還能保護我。嘛,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
儘管氣氛緊張,但陳默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個人小鬼大的小丫頭!
蒼穹看著蹦蹦跳跳的葉戀,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眼神顯然也變得更加柔和了,他將刀身調轉,將刀柄遞向了陳默,然後緩緩走了過去:「還給你。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陳默。」陳默知道這是對方在示好,他伸手接過了彎刀,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捂著胸前傷口的月刀。
「沒關係。」蒼穹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轉而對他說道,「我們做殺手的,受傷是家常便飯。只不過傷到了你,不好意思了。」
陳默嘴角一勾,答道:「不必,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
「我聽小戀說,你們打算去暗夜分部?」蒼穹也不在意陳默針鋒相對的話語,問道,「如果是真的話,我希望我們能夠同行。雖然剛才我們之間發生了戰鬥,但強者不拘小節,想必你不會耿耿於懷。應該說,因為這場戰鬥,我們之間更能夠建立起平等合作的關係。
「你也看見了,我身上也沒有合適的裝備。而對於殺手來說,有時候裝備等於第二條生命。」蒼穹說話很有技巧,話裡話外,都顧忌到了陳默的想法,甚至還示敵以弱,希望消除陳默的戒心。
但陳默卻眉頭一皺,下意識就要拒絕,葉戀卻在這個時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麼了小丫頭?」他彎下腰去,葉戀立刻將小嘴湊到了他的耳朵上,低聲說道:「教官很厲害的,不過你不用擔心。那個月刀聽教官的,教官聽我的,我……我也聽你的。跟他們一起吧……我……我不太記得路。」
陳默頓時啞然。這個葉戀還真不像是小鬼,無論是身手還是智力。她在旁邊察言觀色,竟然也猜到了陳默的想法。不過最後一句話,卻讓陳默頭頂飄過了黑線,小鬼終究還是小鬼啊!
對於戰鬥上喜歡佔據主動的陳默來說,平日裡他也不喜歡受制於人。在蒼穹提出建議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分析了雙方的勢力。月刀無疑是跟著蒼穹的,而葉戀如果也站到了蒼穹那邊,他和他們一起行動的話,就只有淪為附庸。
葉戀儘管壓低了聲音,但蒼穹卻顯然還是捕捉到了,他仍舊目光平淡地看著陳默,攤了攤手,說道:「我認可了你的實力,但你的指揮能力有待考驗。不過現目前,我願意聽你的。如果戰鬥中你的指揮能力不足,那就對不起了。放心,我說話一向算話。」
聽蒼穹居然表態願意聽陳默的,在陳默手上險些喪命的月刀立刻開口喊道:「喂……」
「你不是一向只聽強者的嗎?他比你強,這是事實。」蒼穹開口打斷了月刀的話,以十分肯定地語氣說道。
月刀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有些黯淡,他看了陳默一眼,微微抿了抿嘴唇,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走過來,向陳默伸出了手:「陳默……哥……」
「叫我陳默就可以了。」陳默點了點頭,伸出手去跟月刀用力地握了一下。這一握手,兩個人都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過度用力,導致傷口再次撕裂了。
但兩人卻相視一笑,竟在這握手之中,將先前的生死搏殺,化作了相識之戰。蒼穹的話有一部分是陳默所認可的,只有摸清了彼此的底細,才有可能在現在這個世界中建立起真正的信任。而戰鬥,顯然是瞭解對方的最快捷手段。
陳默笑著放開月刀的手時,眼角卻瞟過了蒼穹那張疤痕密佈的臉。說實話,比起讓他看不清的蒼穹,月刀的確能更快地取得他的信任。
看不清,永遠都是最大的危機。
在他看向蒼穹時,蒼穹也似有所感地看向了他,開口說道:「記住我的話,我認可的是你的實力。如果指揮能力不行,我會代替你成為隊長。而且,這也只是臨時小隊,從暗夜分部回來之後,我們再分道揚鑣。」
「隊長?」陳默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
葉戀適時地插嘴解釋道:「我們殺手出任務都會搞個小隊,嘛,教官的惡趣味。」
「小戀!」蒼穹氣得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葉戀的肩膀,卻被葉戀一臉不爽地躲開了。
陳默也禁不住笑了笑,說道:「小隊就小隊吧。那……取個名,就叫暗黑小隊吧。」
「暗黑?」蒼穹沉吟了一下,然後很滿意地點頭道,「不錯,求生之路本就黑暗。那就這樣吧,隊長,有命令下達嗎?」
「休整。」陳默的目光掃過了和自己一樣淒慘的月刀,蒼穹和葉戀都頓時恍然,紛紛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