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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章 逃離(四) 文 / 真血的紋章

    進入審訊房的一瞬間,羅琳麗娜的目光就落到了林空羽的身上。剎那間,她的眼神彷彿是凝固了一般,整個世界中只剩下林空羽那蒼白的面容,以及沾滿鮮血的身體。緊緊閉上的雙眼,已經失去血色的臉龐,大腿上那個讓人恐懼的巨大傷口,以及順著他的腿側緩緩流下,落在暗黑色的石台上,又順著石台的邊緣落在地上。

    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也許是因為之前巨大的震撼,林空羽毫無聲息的躺在石台上,就彷彿是在熟睡中一樣,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他那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還在為夏月的命運擔心,而他緊閉的雙眼,也讓他無法得知,羅琳麗娜的到來。

    幾乎是用瞬移的速度撲到了林空羽的身上,伴隨著她身體激起的氣流,那些捆綁住林空羽的鐵索就像是豆腐一樣粉碎在空氣中。伸出手,摸向林空羽的臉頰時,羅琳麗娜的手掌在不斷的顫抖著,眼前這一幕激起了埋藏在她心靈深處,經過數十萬年歲月,依舊沒有褪去顏色的深刻記憶……

    人類主位面、深淵位面、天界位面中央的虛無之地,神魔戰爭的主戰場上。

    轟!

    深紅色的大天使炮又一次噴射出灼熱的火光,巨大的紅色光團如同閃電般劃過整個戰場,照亮了拚死廝殺的深淵惡魔與天使們。巨大的骨龍,努力扭轉身體,可它的速度實在是無法跟上大天使炮的迅捷,一聲來至地獄的哀嚎聲過後,深紅色的光團在它的身體中央亮起,又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帶走周圍一切的生命。

    「王,第四天使軍團已經攻入了我軍的右翼!王,右翼崩潰只是時間問題了,請王離開吧!我會帶領禁衛軍團迎擊,必然會確保王的退路!」深紅色的鬼面鎧甲,深淵共主最忠心的臣下,號稱深淵最強近戰能力的力王一族族長卡德,低頭跪在那年輕的身影背後。

    原本黑色的魔神鎧甲,也因為吸滿了天界天使們的鮮血而變得一片鮮紅,那猙獰的鬼面更是像活了一般,釋放出嗜人的凶光。

    這是一座高高的山峰,虛無之地中唯一的一座山峰。作為深淵惡魔們的大本營,這裡可以觀察到整個虛無之地,可是說是戰場上最為重要的制高點。三天前,當惡魔大軍強行攻佔了這裡時,任何一個惡魔都相信,可以結束持續了千年的大戰,一直殺入天界!

    然而,伴隨著人類陣營的突然倒戈,深淵惡魔們不但失去了所有的重型器械,甚至失去了返回深淵入口固守的通道。早有準備的天使軍團沒有給深淵惡魔一丁點喘息的機會,九大天使軍團的精銳盡出,不但糾纏住了惡魔們的主力,甚至開始向惡魔大軍的大本營發動了衝擊。僅僅是三天時間,深淵惡魔們損失慘重,高位惡魔們的大量傷亡,讓本就艱難堅持的惡魔大軍更為困難。就像卡德所說的一樣,就在今天,天使軍團們已經開始逐漸佔據了正面戰場上的上風,缺少重型裝備的惡魔軍隊,無力壓制對方的火力覆蓋,越來越的陣線開始被突破,終於即將威脅到魔王的存在。

    一身藍色長裙的羅琳麗娜靜靜地站立在一邊。她曾經是深淵中沒有身份的惡魔,一個被遺棄的惡魔。在她的記憶中,遭受各種各樣的迫害,就是未成年之前的一切。直到,那個俊美的面容出現在她的面前,帶著王者的氣息,伸手抬起了她的小臉,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大聲對她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當她點頭的一瞬間,那張俊美的容貌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隨即他的聲音便傳入了所有惡魔們的耳朵中:「我賜予她尊貴的惡魔上位血統,從今天起,她將是我的第一女官!」

    僅僅因為這一句話,一切都改變了。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敢於直視羅琳麗娜,也無人敢於窺視她的美色,她甚至成為了深淵中最有權勢的幾個上位惡魔之一,僅僅只因為……

    耳邊已經可以聽見遠處傳來的廝殺聲。雖然惡魔們的聽覺超乎尋常,但是自從開戰以來的數千年間,羅琳麗娜從未在王的面前聽到過這種嘈雜的聲音,只因為她知道,王最喜歡的就安靜,那麼發自心靈深處的安靜。

    羅琳麗娜想不明白,為什麼討厭戰鬥的王會發動對天界的戰爭,也不明白實力強大的王為什麼從來不上戰場,但是她卻從來未懷疑過,眼前的王必然會取得最後的勝利,哪怕他要與天神戰鬥!生,或者死,對於羅琳麗娜來說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陪伴在王的身邊,只要能夠看著他,哪怕只是在遠處遙望,她就會感覺到幸福。然而,此刻的羅琳麗娜不知道那是愛……

    「卡德,讓上位惡魔種族們各自挑選出傑出的後裔吧,將他們帶回深淵,回到深淵最隱秘的地方,在那裡他們會得到安寧,終有一日成為新的力量!」平靜的聲音從那年輕的背影傳來,彷彿像是在與朋友笑談人生,而不是面對生離死別。

    卡德豁然一驚,甚至忘記了禮儀猛然抬起頭來:「王,您,您……」

    「卡德,你難道覺得,我會放棄這些依舊在為了恆古以來的榮耀,為了深淵的榮光而不斷戰鬥的惡魔們?你難道覺得,我會退回深淵的深處,依靠著次序法則的力量來躲避一切嗎?卡德,去吧,將我的命令傳到到那些依舊終於我的惡魔耳中。告訴他們,從現在開始,無論是堅持戰鬥,還是立刻撤退,都是自己的選擇,我絕對不會再追究!」那年輕的背影轉來了過來,如同太陽神一般的俊美的面容,星辰般閃耀的雙眼,釋放著能夠看透人心的光芒。

    卡德似乎無法與他的眼神對敵,僅僅片刻之後,便低下了頭顱,微微一頓之後,向後緩緩退去。將要離開營帳大門的時候,卡德猛然抬起頭,對著這位宛若天神的惡魔之王說道:「王,能夠在您的麾下戰鬥,是我力王一族永世的榮耀!深淵的榮光將永遠環繞在您的身邊,我等將為了您,而奮戰到化為星辰!王,保重!」話音落下時,他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羅琳麗娜與魔王的眼前,這也是羅琳麗娜最後一次見到卡德……

    「榮耀嗎?」魔王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遠處的戰場上,在他的目光範圍中,即便再遙遠也能分毫畢現。惡魔大軍戰敗的趨勢已經十分明顯,缺少重型器械,損失大量上位惡魔之後,深淵的戰力已經不到之前的五成,而天界軍團甚至還得到了人類強者們的支援,勝負的天平早已經不再是那永恆的平行。

    「羅琳麗娜,我的劍!」王的聲音平靜而不帶任何的色彩,就彷彿在吩咐拿出一盒餅乾。

    一直站立在魔王身後的羅琳麗娜沒有絲毫的猶豫,手中輕輕一閃,造型怪異,劍柄上刻畫了無數鬼魂,而劍身上則帶著七根不同小刃的巨劍出現在她纖細的手掌上。雙手將這柄象徵著整個深淵最強者的魔劍恭敬的舉到了王的面前,等待著他的拿取。

    也許是心中在猶豫著什麼,王沉默了良久,直到耳邊傳來的廝殺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他才猛然回身,單手拿起了那把據說可以壓死普通人的魔劍。

    豁然轉身,大步走向門口的王,在即將掀起門簾時停住了腳步,慢慢的回頭對跟隨在身後的羅琳麗娜說道:「你留在這裡!」

    羅琳麗娜第一鼓起勇氣,與他的雙眼直視,什麼話也沒有出口,卻只有靜靜的搖頭。

    這是羅琳麗娜印象中,記憶最深刻的目光,也是對於王存活在這個世間上,最後的記憶。那溫柔的目光,迷人的淺笑,幾乎要將她的的靈魂吸走。第一次撫摸到她臉上的手掌,原來是那麼溫軟,那麼的輕柔。

    一陣巨力從羅琳麗娜的腦後傳來,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一丁點的反抗,人便軟到下去,落在了那雙溫軟的大手上。耳邊似乎還聽到了王最後的交代:「好好活下去,也許,我們還有重逢的一天!」

    無盡的黑暗中,羅琳麗娜拚死掙扎著,無數次的努力卻始終無法讓她找到逃離這片黑暗的辦法。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點光亮,一點希望……

    睜開雙眼的時候,即便還是那個營帳,可周圍卻安靜的像是墳墓。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羅琳麗娜的雙眼瞬間張開,隨即便向是發瘋一般向衝向了營帳外。

    整個虛無之地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生命在活動,就像是一片荒原那樣,除去早已經失去生命的惡魔和天使們之外,不存在任何的東西。

    彷彿是有著某種指引,羅琳麗娜一直奔跑到虛無之地的中央。當眼前的一切進入了她的視線時,她無聲無息的緩緩跪倒,兩行深紅色的眼淚從她的眼眶中落下。

    威武的魔王鎧甲,高舉向天的魔神之劍,以及那讓她無法自拔的挺拔身軀,靜靜地站在那裡。在他的周圍有著無數高等天使們的屍體,就彷彿是向他膜拜般一圈圈圍繞。然而,深淵的共主,惡魔中的神王,卻已經化為了沒有生命的石像!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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