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上中天的時候,整個森林中微風陣陣。換成平日,也許誰都不會去注意這點夜風,可是如果你身處在無人的叢林中,每當風聲響起伴隨沙沙的樹葉搖動聲,再加上不時傳來的獸類嚎叫,足以讓你知道什麼是毛骨悚然。
齊瑤靜靜的躲藏在樹叢中,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像是在打瞌睡。可熟悉叢林獵人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們埋伏時的慣例,只因為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也會成為暴露的原因之一。而對於這些整天與凶獸們打交道的叢林獵人來說,暴露也就意味著死亡。
齊瑤雖然才不過十七歲,但卻已經是一個有十一年叢林狩獵經驗的精英獵人。從六歲起,她就跟隨自己的養父穿梭與密林之中,捕獵各種凶獸。
能讓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成為自己的「助手」,齊瑤的養父是個什麼人可想而知。最初他帶上這個小女孩的唯一目的,就是讓她成為會動的誘餌去吸引那些凶獸的注意力,直到讓他殺死獵物。原本,也許他認為這個助手最多也就能用上一兩次就會成為凶獸口中的美食,但是卻沒想到,一個原本還應該呆在父母懷中撒嬌,享受溫情的孩子,雖然總是弄到渾身是傷,但卻硬生生的活了下來。直到五年之後,他自己死在了一直火焰熊得掌下。
雖然對自己的養父談不上什麼感情,甚至隨著她的年紀長大,也早就瞭解這個只會喝酒和找女人的老頭完全是將她當成一件工具,但是齊瑤還是很感激他。畢竟如果不是他在街邊撿回了快餓死的齊瑤,恐怕現在她早就連骨頭都化了。
養父死去之後,齊瑤就成了獨行的叢林獵人。雖然她也嘗試著與其他人一起行動,甚至幻想過找到一個能夠讓她安心的小隊,可是伴隨著她越長越出色外表,那些靠近她的男人們總是帶著不懷好意的目光,於是她只能選擇孤獨的在叢林中行動。
叢林獵人是個好聽的名字,可是事實上卻做著強盜般的工作。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目標,他們會去和那些凶獸們較量。然而,一旦有足夠他們眼熱的肥羊出現,那麼他們就會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聚集起來。畢竟,對付人,可遠比對付凶獸簡單很多。
齊瑤不是什麼聖人,自然也做著和一般叢林獵人一樣的事情。連她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她的手中。對於她來說,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微微旋轉自己被各色樹汁染色過的腦袋,齊瑤謹慎的掃視著周圍的叢林。她的感覺很敏銳,靠著這種古怪的感覺,她逃過無數次的致命危險。現在,她的感覺又一次開始提醒她,眼前有著超過想像的危險敵人,離開是唯一的選擇。
然而,今天齊瑤卻有些懷疑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僅僅是在她能夠探索的範圍內,就有超過五十名的叢林獵人埋伏著。她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人能夠在森林裡與這麼多的獵人較量。更重要的是,傳來的消息中表明,目標的手裡有著讓人眼紅的空間裝備!
要知道,即便是在樹海城裡的那些貴人們,也沒幾個擁有這樣的東西。哪怕只要得到一件,就足以讓她從此不需要再冒險進入樹海中尋找獵物。況且,她已經憑自己的眼睛確認過,目標中的兩個女子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只要把她們賣掉……
使勁咬了咬嘴唇,齊瑤在心底暗自警告自己:「無論再怎麼樣,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情,這是底線,底線!」
將心中紛亂的想法拋棄,齊瑤決定繼續埋伏下去,但是她卻不願意搶先動手。這可不光是因為感覺中的危險,更多的則是來至周圍那群懷著同樣目的的叢林獵人。「率先得到獵物的人,永遠無法將獵物保持到最後。」這是叢林獵人的法則,也是周圍那群同路人遲遲不動手的根本原因。
沙!
一聲輕響從齊瑤右前方大約百米左右的位置傳來,她知道那是郝氏五兄弟的位置。在叢林獵人中,郝氏兄弟的名號也算響亮,不光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更多的是因為他們的實力。齊瑤知道,月以過中天,自覺實力強悍的郝氏兄弟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將自己的目光再次投到了幾百米外,十分模糊的人影處,齊瑤決定利用郝氏兄弟來看看目標的反應。她選擇埋伏的位置很不錯,雖然眼前有無數的樹木,可是從她的位置卻可以在樹木的縫隙中看到幾百米外的目標。
郝氏兄弟只是微微動了一下就又安靜下來。別以為他們還會繼續等待,他們只不過是在打草驚蛇,試圖想利用一點點聲息看看對方的反應。然而,樹洞前盤坐的女人絲毫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連呼吸都依舊保持著原本的狀態。
幾分鐘之後,似乎已經消耗光耐心的郝氏兄弟,有人舉起了手臂。
齊瑤望見對方緊捏成拳的手臂,露出了不屑的神色。郝氏兄弟這是在表示,獵物是他們的,如果有人要動手,就是和他們過不去。如果換成是普通人,也許還會害怕,但這裡的傢伙們哪個不是刀口舔血,郝氏兄弟想必也知道這點,不過是做個姿態而已。
動了!幾乎在一瞬間,五條大漢就飛身而出,從手中射出黑色的繩索,準確的套在了預定的枝幹上。借助繩索的衝力,五人身影如電般激射向羅琳麗娜所在的位置。
幾乎在一瞬間,叢林出現了一些騷動,就像是一陣波瀾般,無數忍耐不住的叢林獵人開始了行動,但是還是有不少謹慎的獵人們和齊瑤一樣選擇了等待。在他們看來,財富固然和重要,但是要有命去享受就更重要。
齊瑤的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羅琳麗娜的影子,從郝氏五兄弟開始行動起,她就再也沒有分心過。然而,即便是在此刻羅琳麗娜還是像真的睡著了一樣,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即便是連齊瑤,也開始有些心焦起來。要知道,如果自己的判斷失誤,失去了最佳的搶攻機會,那麼東西一旦到了郝氏兄弟的手中,要再搶回來可就是真與他們撕破臉了。
短短一瞬間,也許只有幾秒,郝氏兄弟的身影就已經穿越過了幾百米的距離。其中甚至有一人因為即將到手的興奮而開始嚎叫起來,他們手中握著的鋼刀,似乎在下秒就會插到目標的胸膛裡。
一道黑影閃過,齊瑤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竟然看到了黑色的閃電從天而降。可事實上並不需要他來確認,郝氏兄弟們斷成十段的屍塊已經完美的說明了一切。
齊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僅僅是一擊,不過是一次攻擊,凶名赫赫的郝氏兄弟就變成了地上一堆死肉,就算是在夢中也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竟然硬生生的出現在了眼前。
巨大的鐮刀上順著鋒槽,鮮血正一滴滴的落下。環抱著鐮刀的美麗少女面無表情,但卻讓所有人都彷彿看到了她的嘲笑。一瞬間,原本已經開始沸騰起來的叢林,陷入了死寂之中,即便是那些已經暴露出自己位置的獵人們,也不知道應該繼續進攻還是就此離開。
齊瑤望著眼前的少女,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聽聞過的一種傳說。傳說,在死域中活著出來的人,都有能夠飛天遁地般的神奇能力。直到這個時候,齊瑤似乎才想起,只要順著眼前的方向繼續前進百里,就是傳說中的死域。
「看來,晚上來的朋友很多呀。正好我有很多問題想問詢問你們,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解答?」忽然間,每個叢林獵人的耳朵裡都傳來了羅琳麗娜輕柔的聲音。
就像是點燃的信號,叢林獵人們立刻就分成了兩種。勇氣可嘉的直接默契的衝向了依舊原地不動的夏月,而其他那些謹慎行事的,則快速利用周圍樹木雜草的掩護向後方撤離。
不知道為什麼,齊瑤只是站了起來,將自己曝光在對方的眼中,但卻沒有任何的行動。就彷彿是將命運都交給對方一樣,絲毫不再有動作。
羅琳麗娜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這個渾身都粘滿樹葉,如果潛伏著不懂就和一堆枯葉般的人,眼中帶起了幾分笑意:「果然還是有聰明人,我就是喜歡聰明人。夏月,剩下的都收拾掉吧。」
羅琳麗娜的聲音讓齊瑤渾身一抖,雖然沒有任何陰冷的氣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感覺到了徹骨的冰寒。她會做出先前的動作,完全是因為腦內古怪的感覺,而這一次她卻相信了這種感覺,又一次……
齊瑤瞪大眼睛呆呆的看著接下來的一幕。甚至直到自己被夏月拎到了羅琳麗娜的面前,她都沒有弄明白,對方究竟是使用了十分魔法,能夠將所有叢林獵人悉數斬殺。
唯一讓他記憶深刻的就是,幾乎在羅琳麗娜下達命令的同時,夏月的身體就分散成了幾百個,幾乎每個都鎖定了一名叢林獵人。沒有任何的懸念,這些叢林獵人根本就無法已經接近四階的武神相比。就彷彿是進行了一場熱身運動,片刻後叢林中就安靜的下來,除了那刺鼻的血腥味……
「如果你還不開口的話,我會很為難哦。」羅琳麗娜的聲音像是傳腦魔音般驚醒了震驚中齊瑤。
「不,我只是,只是……」齊瑤額頭上佈滿了冷汗,甚至偷偷望了一眼正在撥弄已經快要熄滅篝火,絲毫沒有任何斬殺數十人樣子的夏月。
「好啦,好啦。誰叫我只留下了你一個人呢,只要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我會很高興放你走的。」羅琳麗娜似乎知道眼前的怪裝女人太多驚恐,不以為意的揮揮手。
鬼使神差下,齊瑤竟然低下頭說了一聲:「謝謝。」這一聲出口,不但她自己吃了一驚,就連羅琳麗娜都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說笑的時間就到這裡,接下來是該我提問的時候了。」羅琳麗娜略微一整神色,隨即說道:「你可以理解我們是從某個地方剛剛出來,對於這裡的一切都不熟悉。現在就先從這裡的名字說起吧,凡是你覺得有必要的常識,都可以告訴我。」
齊瑤原本以為對方會問什麼難以回答的隱秘,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卻聽到這麼古怪的提問,頓時愣住了。直到羅琳麗娜再次追問時才急忙開口說道:「這裡名叫樹海,是屬於古樹國的外圍地域。從你們走來的方向前進百多公里,就是危險的死域,而向南方前進,就可以看到這裡唯一的城市樹海城。我們是生活在叢林中的獵人,主要依靠捕獵凶獸,有時候也會……」
「不錯哦,這樣的態度我很滿意。現在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來襲擊我們?」羅琳麗娜接過夏月熱好的烤肉,將它交到了齊瑤的手中,又從懷中拿出一瓶精巧的酒瓶也遞了過去。
接過羅琳麗娜遞來的東西,在她的示意下微微喝了一點果酒之後,被美味震懾住的齊瑤似乎安心了不少,說話的語氣也放鬆了不少:「我們叢林獵人雖然主要是捕獵凶獸,但是很多時候也會對迷路的人展開攻擊。昨天,有一個叢林獵人就發現了你們的蹤跡,雖然他很小心的隱藏秘密,但是還是被其他人探知。今天下午,就有人嘗試想要襲擊你們,只不過沒有成功。而我們之所以會聚集起這麼多人,主要是因為你們手中的空間裝備。」
「空間裝備?」羅琳麗娜奇怪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戒指,隨即皺起眉頭問道:「我可以很確定,如果有人能夠在目視距離裡接近,那麼一定會被我感知到。如果真有能夠看清楚我身上的東西,卻不被我發現的人存在,你覺得現在我們還能這麼說話嗎?」
齊瑤不是笨蛋,自然明白了羅琳麗娜口中的意思,更從對方已經開始有些冰冷的語氣中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明白對方誤會了自己,齊瑤急忙解釋道:「不不,我並沒有騙你們。叢林獵人中有不少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能力,發現你們的人擁有能夠控制植物作為觀察工具的能力。雖然他沒有靠近你們,可是他所控制的植物卻能夠接近,這也是你們無法發現他的原因。」
「哦?竟然還有這樣奇怪的能力?」羅琳麗娜露出感興趣的目光,此刻她已經開始聯想到同樣能夠使用植物作為戰鬥工具的林空羽,是否可以在對方身上找到好處。
「那人在哪裡?在你們的人中,這樣的人多嗎?」羅琳麗娜追問道。
「不知道,也許已經死了,也許根本就沒有來。」齊瑤露出無奈的神色說道:「在叢林中每天都有人死,誰也不知道自己會死在什麼地方。至於你說的能力,幾乎每個樹海人都有自己的能力,只不過威力、運用的環境都有些不同而已。」
聽聞這番話,羅琳麗娜看了看同樣已經抬起頭認真聆聽的夏月,露出玩味的笑容說道:「似乎,我們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呢。」
……
「還是沒有聯絡上嗎?」銀的面色很難看,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戈米則更難看。
心族天才親自負責的傳送通道,竟然出現了意外。靈魂地獄的王者,竟然完全失去了氣息。無論對於任何惡魔來說,這都是十分眼中的狀況。
戈米露出了無奈的神色,有些尷尬的說道:「不行,雖然已經動用了大陣,但還是無法找到王的位置。不過我可以確定,王的氣息並沒有消散在通道中,應該是被傳送到了某個地方。」戈米的面前就是由三百多位心族的強者所組成的大陣,他們成利用聯合而成的某種秘法在廣闊無邊的位面中搜索羅琳麗娜的氣息。
銀的表情略微放鬆了一些,隨即問道:「以你的估算,如果王解開了在身上的力量封印,會發生什麼情況?」
戈米面色一變,好半天才猶豫著說道:「我無法確定。最好的情況就是因為王的力量被次序法則干擾,最終被送回深淵。最壞的情況……這要取決於王所在的位置究竟有多大的能量空間。」
銀瞭解戈米的意思,其實這點他也想過,只不過想要確認罷了。次序法則在每個位面都不一樣,比如能量比較缺乏的魔法大陸,如果完全釋放了羅琳麗娜的力量會造成極大的破壞,所以次序法則會進行干擾。但是如果羅琳麗娜此刻身處在一個高能量位面中,那麼即便全部釋放也無法引動次序法則,自然也不會被送回來。
「不管怎麼說,王失蹤的事情要暫時封鎖住。否則不光是整個靈魂地獄可能會混亂,就連那些對我們虎視眈眈的魔王們,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銀點點頭,隨即拍拍戈米的肩膀說道:「搜尋王的事情就交給你,不要過於自責,這是誰都無法預料的事情。」
沉默的點點頭,戈米轉向了大陣的方向,而銀卻久久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