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們也許很卑鄙,在黑暗中的所作所為有不少都是令人髮指的惡行。但是,在陽光下,他們卻要做的堂堂正正。也許是為了保持自生的利益,在貴族與貴族之間的爭鬥中,暗殺、偷襲等行為是最不能碰觸的底線。當然,如果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那麼自然無人能夠指責你,即便是有再大的懷疑。然而,一旦這種行為暴露,那麼你就可能成為整個貴族世界的敵人,紋章院會像是正義超人一樣,立刻做出反應,小到撤除貴族的封號,大到收回整個家族的紋章。
無論是赤血帝國,還是魔法大陸上的其他幾個帝國中,紋章院都是一個半官方性質的組織。他們不受帝國高層的支配,其中的長老會成員,都是各大歷史悠久的大貴族中,德高望重之輩。他們的唯一權力,就是管理貴族。無論是新貴族產生時賜予家族紋章,還是舊貴族被除名時,撤銷紋章都由他們來管理。除此以外,他們不以紋章院的名義參與任何帝國的內部事務,這也是他們得以存在的根本條件。
此刻,在場貴族們大聲呼喊要將瑪法家族送交紋章院裁決的喊聲,是相當嚴重的事件。瑪法家族的歷史並不悠久,可以說,真正被承認為貴族之不過是在百年之內。作為下位貴族,在其他行省也許有不小的影響力,可是在帝都這個盤踞著無數上位貴族的世界裡,他們簡直和一隻螞蟻那樣不起眼。
而林空羽則不同。無論那些貴族們在心底是否鄙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暴發戶,但是他畢竟是上位貴族。換句話說,和在場的大多數擁有同樣的地位。一個下位貴族,公然在街頭,從身後襲擊一位上位貴族,這簡直是對整個貴族世界的挑戰。只要不是和林空羽有深仇大恨,在場的貴族們,自然一邊倒的站在了林空羽一邊。這點並不關係到他們是否對林空羽有好感,僅僅是從傳統,以及各自的貴族立場出發。
然而,當凱瑟琳開口之後,就連原本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馬克,都是眼眉一挑,心中暗自下達了決定。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個卑鄙無恥的人,剛才把你們丟出去,簡直是我這輩子做的最英明的事情了。老鬼,我把我給他押送倒紋章院去!」還不等馬克開口,古德裡就是率先發難。
即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馬克,但發現他一臉冷漠的表情之後,男爵大人也自知對方不會再有什麼援手。就像是麵團一樣的男爵,哪裡會是如狼似虎的衛兵們的對手。雖然努力掙扎,可還是被兩名大漢架著手臂,在老鬼的押送下,離開了大廳。
「感謝您的幫助,美麗的凱瑟琳小姐。」林空羽對身邊的美女真誠的道謝。他不是笨蛋,很清楚會有這樣的結局,至少有一半是因為這個身份神秘的美女,所說的一句話。
「嘻嘻,我只是說出了事實。」凱瑟琳依舊用扇子當著下半邊嬌容,聲音卻顯得很輕柔。
一旁的馬克,看著凱瑟琳與林空羽的談話,不由自主的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有些遲疑。而他如此的神情,卻像是提醒了一直面色凝重的羅科斯德。只見他看看林空羽,又看看凱瑟琳,忽然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
經過瑪法家族的打岔,古德裡與馬克之間爭鋒相對的互相噴口水,終於告一段落。原本還像是仇敵一樣的兩方集團,此刻又三三兩兩的聚集到一起,繼續各自的話題。整個大廳中的氣氛又恢復了之前的和諧,甚至給人一種先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場夢的感覺。
林空羽心下實在是很佩服這種轉變,按他東方人的思維慣性,實在很難理解,這究竟算是怎麼一種社會形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變臉的最高境界?
而馬克和古德裡即便是互相對望時,總是會吹鬍子瞪眼,但是卻與其他幾位大貴族圍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林空羽也被那些年輕的貴族夫人、小姐們再次包圍。羅科斯德雖然看起來想和林空羽說些什麼,可他卻同樣沒有抽身的機會。
正當夜色更深,宴會也即將要結束的時候,一名滿頭大汗的紅衣侍衛急沖沖地進入大廳,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搜尋到羅科斯德的身影,隨即便立刻大步而來。
紅衣侍衛是帝國皇帝的近身衛士,如果沒什麼大事發生,他們很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他的到來,也吸引了周圍那些貴族們的注意。而此人,似乎對此毫不關心,衝到羅科斯德的面前,便急聲說道:「大師,深夜打擾您很抱歉,但請您立刻和我入宮。皇后陛下的狀況很不好!」
羅科斯德眉頭一皺,沉穩的點頭。對於皇后的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種很常見,但卻幾乎沒有辦法治療的疾病。如今,他和其他藥劑師們所做的努力,就是在盡量延長皇后的生命,至於徹底的治療手段,可以說根本就沒有。
然而,就在此時,一旁的馬克卻忽然插口說道:「既然是這樣,那麼不如請林大師也一起前往吧。也許他有獨特的技藝,可以為皇后治療。」
「林大師?」那名紅衣侍衛一呆,但見是帝國宰相開口,也不敢質疑,當即點頭。他的任務就是將羅科斯德帶回去,至於是否多個人,他根本就不關心。
「你個老不死的又想使什麼壞?本元帥也去!」古德裡雙眼一瞪,暴雷般大喝。
羅科斯德卻沒心思再看他們的熱鬧,幾步從女士堆裡把林空羽拉出來之後,就跟隨在行色匆匆的侍衛身後向大廳外走去。而馬克以及古德裡還有幾名可能是高級官員的貴族一起,也跟隨在他們身後,快步離去。
主人已經離開,宴會是否繼續已經不是林空羽所瞭解。在離開元帥府邸的路上,羅科斯德一句話也沒說。直到上了馬車,只有他和林空羽兩後,羅科斯德才神色凝重地說道:「小傢伙,馬克那老賊沒安好心。一會,你看明白皇后的病情之後,記得千萬不要說自己可以治療。皇后……唉。」
林空羽乖巧的點點頭,隨即卻好奇的問道:「伯父,皇后究竟是什麼病?您和老師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羅科斯德長歎一聲:「唉,一會你也會知道的。皇后得的是一種肌體的衰弱病症,而且根源在內腑。這種病症其實很常見,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中都有。但是一旦患上,根本就沒有治療的可能性,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拖延病情,給皇后更多的時間而已。」
聽羅科斯德這麼一說,林空羽就明白了。在跟隨克洛擇克學習的半年時間裡,他曾經在老人的指點下,看過無數病症方面的書籍。所謂的這種肌體衰竭,其實就是前世的癌症。這個世界中的人,大多數都會一點鬥氣或者魔法,因此身體素質本身要遠遠強過前世的人類。同樣,在患上癌症之後,依靠這種超越林空羽理解的力量進行壓制後,往往病情可以拖延很長的時間。只不過,一旦真正爆發出來的威力,也遠遠不是現在的醫學可以治療的。
聽到這裡,林空羽這才明白,難怪聚集了整個帝國最傑出的藥劑師,皇后也無法得到有效的治療。不過,如此一來,他心底也算是有底了,這根本就不是他所能發揮能力的病症。
羅科斯德、馬克、古德裡以及其他幾名重臣的七輛馬車很快通過了宮門。原本在這裡,他們就該下車步行,但是在那侍衛的交代下,眾人驅使馬車一直快速前行,向著東方的某座宮殿前進。
夜間黑暗,加之身邊有個面色凝重的老人,林空羽也不可能東張西望的觀賞帝宮的景色。片刻後,當馬車穩穩停住,一行人已經處於內宮的門口。
「請各位跟我來。」那侍衛也不廢話,當先引領著眾人向前方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某座宮殿行去。
層層近衛守衛在宮殿門口,即便是有紅衣近衛引領,身份又十分高貴,一行人還是遭受了檢查。只不過,馬克等人只是例行公事,而林空羽卻被十分仔細的檢查了身上攜帶的物品。
片刻後步入宮殿,只見並沒有林空羽想像中的奢華。除去淡淡的藥味之外,宮殿中的佈置可以用「簡陋」兩個字來形容。那些座椅,一看就已經是用了有些年頭。雖然看起來依舊十分精緻,但是已經難掩陳舊。整個前殿中別說是名貴的寶物,就連字畫之類的掛飾,也少之又少。除去作為光源鑲嵌在大廳頂上的碩大夜明珠之外,根本沒有一樣可稱得上值錢的東西。
每次看到這些夜明珠,林空羽都會感覺眼角抽搐。在前世,這些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但是在這個世界,他卻知道這是名為「光珠」,一種煉金術師們能夠製造的產物,價值甚至遠低於黃金。
「參見陛下。」正當林空羽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時,卻聽眾人同時響起參拜聲。
放眼望去,只見一名外表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人,正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後殿中走出。沒有所謂的帝王之氣,也沒有給人十分強大的壓迫感,此人就像是一個鄰家的大爺,只是面帶愁容,一臉的疲憊與悲切。
原本林空羽躲藏在眾人身後並不起眼,但是當眾人參拜的時候他卻挺直身形,自然落入了老人的眼中。雖然眼角帶起一絲好奇,但是他卻也沒心思追尋林空羽的身份。
「免禮。各位愛卿都請坐。」對著眾人揮揮手,老人講殷切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羅科斯德的身上,「愛卿,請快去看看壁兒吧。」
「是,微臣這就去。」羅科斯德當即恭敬的答應。
「陛下,這位是克洛擇克大師的弟子林空羽,如今已經擁有高級藥劑大師的封號。羅科斯德大師,今日特意領他來,就是希望能為皇后陛下診治,陛下您看……」馬克忽然開口說道。
「哦?南方來的天才藥劑師嗎?如此年輕就有這樣的才華,實在是讓我驚訝。」皇帝帶著幾分讚許,望向林空羽的目光也分外慈祥。只見他微微點頭,雙眉又皺到一起,遲疑片刻才說道:「也好,你就和羅科斯德愛卿一起去看看碧兒吧。」
眾人不再多說什麼,林空羽也不清楚該用什麼禮節對皇帝,只能隨意地行了禮,就跟隨在羅科斯德的身後走向內殿。
內殿的面積要比外殿更小一些,除去靠內側的大床外,只有一套桌椅,以及一張不大的梳妝台。看起來,這位皇后的確是位不喜奢華,或者說是勤儉持家的賢惠帝后。
三名負責照顧皇后的宮女見到羅科斯德之後微微行禮,羅科斯德也不回應,而是緩步走到了床邊,自然有宮女為他捲起床邊的輕紗。
跟隨在羅科斯德身後的林空羽,抬頭望去,只見皇后此刻正沉沉昏睡,外表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但因為病魔的折騰,面色蒼白無華,皮膚乾燥無光,眉宇間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痛苦。
羅科斯德輕聲告罪,隨即就伸手握住皇后的手腕,看其手法竟然有些近乎中醫的搭脈。
在這個世界中已經生活了一段時間的林空羽知道,藥劑師雖然都掛著一樣的名號,但治療的方式卻是千奇百怪,很多都有所謂的獨門手法。看起來羅科斯德也有自己的獨特手段。
片刻後,羅科斯德滿臉愁容的放開了皇后的手腕,抬頭對林空羽輕輕搖頭,隨後便讓開了位置。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看他的動作,林空羽知道這位藥劑師協會的會長,已經宣判了對方的死刑,眼下也只是按照皇帝的意願,讓林空羽一試。
抱著好奇的心態,林空羽將手搭上了皇后的手腕,靈力一湧而出,探向對方的內腑。果然,在胃部他找到了病症的所在。彷彿是受過某位高手的壓制,皇后的胃部被強大的鬥氣包裹著,林空羽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讓自己的靈氣進入其中,發現,皇后的胃部大約有一半已經被癌細胞侵蝕,並且正在努力向另一半擴散。如果不是不知名鬥氣的壓制,那麼或許早已經擴散到全身。然而另外奇怪的是,按這樣的情況來看,應該暫時還無法危及到皇后的生命才對,可為什麼羅科斯德卻已經像是無能為力一樣宣判了對方的死刑。
收回靈氣之後,林空羽還是向羅科斯德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對方微微一愣,隨即便解釋道:「皇后陛下的病症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如今只是陛下身邊的高手,用鬥氣強行封住了那些病變的部位。但是這樣一來,皇后陛下也無法進食。一旦解開封印,那些病變的部位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擴散到全身。唉,最多也只有七天而已。」
林空羽這才明白,果然這個世界中的病症,很多都與前世中的不同。魔法、鬥氣,雖然給了這裡的人很多的便利,但同樣也會有強大的病魔出現。世界,還是保持著平衡。
緩步走出內殿之後,老皇帝立刻用殷切的目光望向羅科斯德。這兩年以來,如果不是羅科斯德的壓制,以及想出的辦法,也許皇后早已經駕鶴西遊,因此他也成了老皇帝最後的救命稻草。
「陛下,微臣……微臣,無能為力。」羅科斯德艱難的開口說道。
目光一陣黯淡,老皇帝沉默良久之後,這才說道:「碧兒,碧兒她……還有多久?」
「七日。」羅科斯德狠狠咬了咬牙,最終無奈地說道。
老皇帝沉默了,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回憶之後,再也不一言。
「林大師,你也沒有辦法嗎?」馬克忽然發難,帶著閃爍的目光問道。
林空羽當然緊記著羅科斯德的告誡,緩緩地搖頭。本來,癌症就是十分難醫療的病症,他也沒什麼好辦法,更何況對方明顯不帶善意,他自然不會自己跳進火坑。
「哼,竟然連一點辦法都沒有,其他的藥劑大師們自少也能拿出一個想法。竟然會相信如此年輕的人能成為藥劑大師,我也是在是……」馬克不陰不陽的開始自說自話。
「馬克。」老皇帝的一句低喝打斷了馬克帶著某種含義的言語,「林愛卿還是一個孩子。愛卿自問,在他這樣的年齡時,是否有如此的成就?」
「這……」馬克面部一陣抽搐,但卻無法抵擋住皇帝的目光,只能低頭說了聲:「是。」
「我知道愛卿的忠心。」老皇帝看了眼馬克,略微提高了音量:「但是,林愛卿也許無法對碧兒的病症有效醫療,可是未來卻未必會如此。也許將來的某一天,如同碧兒一樣的病人,就會在林愛卿手中恢復生機!他這樣的人才,是帝國未來的希望。你明白嗎?」
林空羽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赤血帝國在近幾十年會蒸蒸日上。無論此刻的皇帝是否在做作,但是至少,他現在所說的一切,就是一個好皇帝該有的。
「碧兒是天命如此,她和我相識於貧賤,卻不能共富貴,是我負她呀!」老皇帝仰天長歎。
雖然不知道老皇帝口中的「貧賤」指的是什麼,但是林空羽此刻的心思卻已經轉到了另一邊。忽然,只見他下定決心般,咬咬嘴唇說道:「陛下,我也許有辦法治療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