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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道蹤佛緣 第五百一十四章 無盡之海與詛咒沼澤 文 / 完美不美

    東側無盡之海,海浪拍岸,驚濤不止,細膩如脂的白色沙灘上立著兩個佇立不動的男子。靠前的一個居然赤著雙足,短襟素袍,時不時被湧上沙灘的海水浸沒膝蓋,海浪飛沫四濺,可是那張無比淡定的臉上卻始終是八風不動的表情,看向很遠的海天交匯處的黑色眸子炯炯有神。不過,如果不是眼神才能說明一個男人的閱歷,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可是他就是那樣淡然地立在風聲和著浪聲的無盡海的邊緣,什麼也不說,卻很滄桑,很大氣,很磅礡。

    「鳥兒,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東南這個方位嗎?」良久,他終於來到這裡後的第一句話,語氣平緩,神色如常。在這一界,敢當面喊他「鳥兒」的人,完全屈指可數,但每一個拉出來,都算得上是頂天立地的彪悍猛貨。

    「主公深思熟慮,紫翼愚鈍,如何能猜到。」連在這一界可以把頭抬到天上去的紫翼在這個男人面前都表現得如此恭敬,前面這樣素袍男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被稱為主公的男人突然笑了出來,回頭看向紫翼的目光中居然帶著些許戲謔:「連鳥兒都會說恭維話了,看來我這個主公做得是有些問題,這些年走得太順也太快,是時候該回頭看看了!」男人只是寥寥幾句,就道出了世間眾人窮盡一生都無法明白的哲人在走得越順越快的時候,越要學會一日三省,這樣才不至於高處不勝寒,才不至於摔下來,即使摔下來,也不會那麼疼。

    紫翼沒有說話,只是恭敬地看著站在離自己幾步之遙的男人,沒有羨慕,沒有嫉妒,有的只是發自內心的崇拜與恭謙。

    「所謂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啊!我現在說了,你可能還不明白,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下去卻不讓你動他嗎?」誰也想像不出,如此這樣一個男人看上去沒有任何稜角的男人,競然會是如今仙界三巨擘之一的天君。

    「主公不想殺他,那說明他對主公還有價值。」紫翼順著天君的目光向遠處的天際看去,夕陽下海天共成一色,紫翼居然也一時間看得有些呆住了。這可能是他自誕生以來第一次靜下心來欣賞這個世界,因為他之前的世界裡,只有「戰鬥」兩個字。或許,生理屬性決定了他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只是為了生存而努力,在這個瞬間,他突然發現了他與那個男人之間的真正差距並不只是在實力上的區別,那個輪迴了三百年的男人至少擁有一個他從來未曾思考過的夢想。

    「其實你我都知道,我們誰也殺不了他。這一點,你知,我知,帝那個老傢伙應該也是清楚的。」天君微微歎出一口氣,那張線條柔和的臉上突然在這一瞬間多了幾份從未見過的無奈,「他很重要,重要得我們誰也不敢去抹殺!單是這一點,就已經給了我一個十足的可以殺他的理由,可是,我還是不能殺他!」又是一聲漫長的歎息,彷彿將幾個世紀埋藏在內心深入的無奈與矛盾都在剎那間釋放了出來。

    天君的話似乎很是自相矛盾,站在紫翼的立場上,可能根本沒法理解,但是對於他來說,不需要多想,也不需要理解,他只要兩個字就足夠了——忠誠。事實上,跟著天君這麼多年,不是沒有見過橄欖枝,帝就曾經三番五次地想招攬他,他與帝釋櫻的相遇,其中不能不說夾雜著有心人的刻意安排,哪怕天君己經默許他自由選擇,他還是沒有接過帝遞來的橄欖枝,他還是想用真正擁有那個能讓他一見鍾情的女人的心。

    「帝釋櫻也要回來了,你不妨考慮一下老頭子的建議,畢竟輕輕鬆鬆當個駙馬,比在我手下當個跑腿的強得多。」天君突然回過頭,一臉笑意,很真誠,眼神如同看著多年的好友,「你也知道的,我不單單是把你當手下看待。我朋友不多,兄弟更少,你算一個。」

    紫翼笑了笑,點頭,卻不語。

    「怎麼?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她沒有信心?」

    紫翼苦笑:「都沒有信心!主公,這事情就算你和老頭子同時使勁兒搞定了,那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種結果,還是順其自然吧,我喜歡她,她鍾情妖天殺,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我和她相遇的時間地點都不對。」

    「人間跑了一趟,沒想到你倒是多愁善感了起來。好了,大丈夫何患無妻!對了,你之前說跟他在人間有過一次交手,據你估計,他的實力恢復了幾成?」或許這個問題才是天君現在最為關心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同樣也是帝和神族的某些大勢力大人物都共同關心的話題。

    紫翼先是愣了愣,隨即神色有些恍惚,彷彿先前的那一戰就發生在眼前,而正是那一戰,將他的驕傲全面地碾得粉碎,不留任何情面。但是,妖天殺卻沒有殺他,這讓他感覺有些匪夷所思。從立場上來看,他是他勁敵的得力助手,從感情上看,他是他的情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似乎他死了對於妖天殺來說只有百處而無一害,可是為何那個曾經傲視神族大軍的男人不殺他?至於「惜才」這兩個字他連想都不樂意去想,誰不知道天殺軍中人才濟濟,在仙界三方勢力中,最是不拘一格收留網羅各方人才的,就只有天殺軍一家而己,以至於當年的那一戰,帝和天君都曾經眼睜睜地看著天殺軍團中時不時地冒出些讓他們目瞪口呆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而且還屢立奇功,這不能不說是那個總愛劍走偏鋒的男人下的一著怪棋。

    天君沒有著急,只是很耐心看著身側這個亦是助手亦是朋友亦是兄弟的男人,他知道他的心裡有一個坎要克服,過不去那個坎,紫翼就永遠不是之前的那個越戰越勇的紫翼。

    無盡之海仍舊波濤洶湧,空中風雲變幻莫測,太陽被各種形狀的雲朵遮住隨後不久又探出身影,那對紫色的眸子中更是閃過各種各樣的情緒徵兆,但都是一閃即逝,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站在他身邊看著遠方微笑不語的天君才緩緩回過頭,而此時,紫翼的眸中恰好迸出一道看似熟悉的精光。

    「祝賀你,攻過這一關心魔,你的實力起碼又能精進一大步了,去下面走了一趟,雖然落了之前的心魔,但克服心魔後能有如此精力,也算是你的造化,看來,你這傢伙,還真是生來就應該是他的對手!」天君就這樣看著紫翼,眸子裡的笑意盎然,卻不失真誠。

    紫翼卻是一反常態地單膝著地:「紫翼定為主公春秋大業肝腦塗地!」

    天君輕輕托起紫翼,容不得紫翼反抗,就能輕鬆地將紫翼扶了起來,笑道:「用不著肝腦塗地這麼誇張的,我還是那句話,我這裡,是走是留,完全隨你的意,只要你記住,任何時候,我這裡都是你的家,任何時候,家的大門都會為你敞開!」

    紫翼愣了愣,深吸一口氣,瞇眼看著遠處的海天交匯處:「主公,我考慮過了,我想答應老頭子。」

    天君卻只是微微「嗯」了一聲,輕輕道:「好男兒總要有自己建功立業的一天嘛,好樣的!」

    紫翼卻道:「主公放心,一日為紫翼主公,您永世為紫翼主公。」紫翼突然頓了頓,那張俊得有些邪異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異常詭異的笑容,「老頭子總是要有個接班人的吧!」

    天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卻是指著遠處的海天交匯處:「你說這無盡之海,真的沒有邊際嗎?」

    紫翼搖頭道:「這就無從得知了,不過人間的海那邊是另一處大陸,卻是不知道這無盡之海是否也會有另一個大陸的存在。」

    天君喃喃道:「如果真有另一個大陸,終有一日,我的子民也將遍佈這無盡之海的另一端!」

    驚濤拍岸,幾隻奇形怪狀的海中妖鳥從天際處緩緩探出身影,卻似乎對海邊的這個紫色身影心存畏懼,遲遲不敢靠近岸邊,只能在海面上不停地飛翔盤旋。

    而就在此時,詛咒沼澤這個南方和北方的分隔地帶中,正出現了三個身影,兩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和一個胖胖的和尚,不用說,正是二少爺、一陽子和薩摩葉三人。

    「這詛咒沼澤也真夠邪門的,普通的妖魔鬼怪單是我這串念珠它們都抵不過,這裡的妖怪還真不是一般地厲害!」和尚一邊走一邊摸著胸口大顆的佛珠,彷彿對剛剛那場激烈的戰鬥仍舊心有餘悸。

    二少爺一邊在前方帶路,一邊笑著道:「其實在千萬年前,也就是第一次仙神大戰前,這裡原本是一處景色非常優美的湖泊,一陽,這裡比你的落日湖還要大上好幾倍呢,景色也要美上很多,靈氣也很充沛。」

    一陽子看著腳下時不時幻化出冒著恐怖泡沫的沼澤地,一直搖頭:「這麼好的地方,居然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能難想像,真的很難想像!」

    二少爺道:「這裡曾經是第一次仙神大戰的主戰場,當年仙界和神族雙方都派出了絕頂高手在此地會戰,那一戰可謂是驚天地動鬼神,可惜,神族太強大了,仙界又馬放南山太久,所以哪怕發動了最後的禁咒級詛咒法術,也只是讓對方吃了個小虧,而仙界這一方的高手幾乎在這一役犧牲耽盡!」二少爺的表情有些凝重,眼前彷彿已經出現了千萬年前自己目睹的那一幕。

    一陽子與薩摩葉幾乎是同時嘖嘖稱奇,這才有些釋然——剛剛二少爺出去探路,他們倆卻被一群咒魔困住,費了一番手腳才解決了那群單體實力都足以堪稱恐怖的傢伙。

    「你們不用自責,這裡的那些咒魔,都是被詛咒強奪去仙魄的仙人,生前實力個個兒很強大,你們兩個對付了不下百隻咒魔,放眼整個仙界,這個成績說出去恐怕也算得上生猛!」二少爺笑著道,「你就算讓帝和天君兩個傢伙跑到這裡來,也不一定有把握單獨走出去!」

    「那將軍您呢?您有把握嗎?」和尚突然插道。

    二少爺衝他神秘一笑:「有沒有把握,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和尚摸了摸腦袋上一頭的大汗:「將軍,我還是不明白,您不是說先不回北方嗎?那我們跑到這詛咒沼澤裡幹嘛來了?」

    二少爺頭也不回:「找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找人?」和尚先是詫異,隨後噤若寒蟬——什麼樣的人能住在如此折磨人的地方?如果真有人住在這裡,那不是變態,就是瘋子,要麼就是實力強悍到可以無視這些咒魔的世外高人。仙界永遠都不缺少這樣的高人,不過越是這樣的高人,卻越是難碰到,當年兩次仙神大戰都沒有沒有這些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傢伙們揪出來幫忙,可見其隱藏得有多深以及有多麼地不問世事。

    聽到「找人」二字,一陽子卻是微微皺了皺眉:「將軍,您想找的莫非是……」

    二少爺搖頭:「不到萬不得己,我是不會把這種老傢伙逼出來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今天要找的是一位故人,小傢伙到底在哪兒或者她能告訴我答案。」

    正當二少爺回頭說話的時候,二少爺腳下的沼澤地裡居然冒出了無數只枯萎骯髒的手,儘管跟在後面的和尚被嚇出一身冷汗,但二少爺卻是冷哼一聲,那些骯髒的手就彷彿見到了最可怕的天敵一般一個接一個軟爬了下去,彷彿是主動認錯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二少爺笑道:「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他們這些咒魔多多少少都在我手下吃過虧,所以我的氣息,他們永世也忘不少!」雖然二少爺只是輕描淡寫,但是這背後的驚心動魄也只有當事人才能清楚。

    就在和尚還想問什麼的時候,二少爺突然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噓,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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