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昕原本確實是下定了決心要跟阿蘭回去的,不過走到一半,他摸著手裡的那半塊玉珮,忽然想起來當年自己手裡確實還有一半玉珮,和這半塊玉珮合起來,正好是天玄門弟子的腰牌。
腦子裡總覺得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什麼,可是就是看不清楚。他幾乎確定,在幾百年前那次失憶的時候,他確實忘掉了什麼。
所以不顧阿蘭的反對,他和阿蘭分開,自己一個人追來了長柏谷。看到司成醫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心神一定。
他知道,他過去一定和司成醫有什麼關聯。
試劍大會短暫休整,長柏谷中十分冷清。各個門派都呆在自己的住處,並沒有外出。
繞過幾叢花木,寧澤一行人就到了天玄門弟子暫住的小院前。
那弟子早就通知了裡面的人前來迎接,他還需要去谷口守著,向墨璽告退後便離開了。
院子中一串腳步聲朝這邊過來,很快有人走出來。
他面容秀麗,眼角含笑,可這笑意卻並無到達眼底。
「見過太長老。」
楚幕略微躬了一下身子,目光從依次掃過寧澤雲見之幾人。
寧澤的臉瞬間繃緊了,目光下意識的掃向墨璽的臉,去看他的表情。
墨璽並未料到出來的竟然是楚幕,而不是易楚成。
他淡淡道:「門主呢?」
「門主有事,暫時不在。」楚幕的目光在司成醫臉上稍微停留,之後不以為然的挪開了,「太長老怎麼會忽然下山?」
楚幕一邊問,一邊領著眾人進去。
「本來有些事要找門主。」墨璽手指悄悄探到袖子裡,指尖捏了一下裡面的錦囊,「既然門主不在,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談談,就先說了吧。」
楚幕目光緊緊盯著墨璽,揮了一下手。
幾名弟子依次出去了,只有寧澤幾人還有些猶豫,墨璽遞給寧澤一個眼神,寧澤只好不情不願的先出去。
可他實在好奇墨璽到底有什麼要跟楚幕說的,加上他總懷疑墨璽跟楚幕過去有點什麼,出了房間簡直心裡像是百爪撓心一般,心裡一刻也靜不下來。
這個房間外面是一條迴廊,後面挨著半壁小山。
寧澤還記得,剛才在房間裡的時候,他看到房間有一扇窗戶,正對著後面的小山。
——如果窗戶已經關好了,寧澤完全可以從小山那邊繞過去,去窗外偷聽。
——可是偷聽墨璽和楚幕的談話,又似乎不太好。
不偷聽,實在放心不下。
稍微權衡過後,寧澤神色自然地對雲見之幾人道:「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雲見之一怔,才來長柏谷,這裡還有不少門派在,到處亂走可不合適。
寧澤認真的點點頭,「很快就回來。」
出了院子,見四周並沒有他人,寧澤看準小山的位置身形一閃,朝那邊飛奔過去。
小山並不高,寧澤躍上山壁,藏身在亂石之間。等了片刻,見確實無人注意,才運起斂氣決,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間的窗戶邊上,把耳朵貼了上去。
裡面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顯然是裡面有人早就設置了隔絕聲音的禁制。
無奈之下,寧澤只好準備離開。
正要從小山上跳下去,寧澤忽然看到一個天玄門弟子彎著腰,鬼鬼祟祟的從小山下面鑽出來。
寧澤還記得他剛過來的時候,小山下面並沒有山洞,此時卻有個半人高的洞口。弟子鑽出來之後,左右看了一眼。
寧澤連忙把自己藏好,透過石縫觀察他。
那弟子伸手把一旁的一塊大石頭挪過來,擋住了洞口。
長柏谷難道還有什麼貓膩?還是說和青木門有關?
寧澤一邊思索著,一邊推開石頭,閃身鑽進山洞之中。
「你是什麼人!」山洞之中,驟然看到寧澤,一名天玄門穿著的弟子驚呼一聲。
寧澤皺起眉頭,出手如電,伸掌成刀,斬在他脖子上。
弟子悶哼一聲,軟倒在地上。
寧澤再往裡走。
「寧澤?」
寧澤循聲看去,山洞最裡面,只見易楚成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正一臉苦笑的看著自己。
「門主?這是怎麼回事?」寧澤連忙替易楚成解開繩子,這才注意到牆角還有幾個人被捆成了粽子,看服飾都是天玄門的人。
易楚成沉默半晌,才語氣苦澀道:「楚幕他瘋了。」
***
墨璽伸出手,布下一個隔絕聲音的禁制。
楚幕秀麗心裡一驚,秀麗的臉上卻仍然帶著淡淡的笑意:「不知太長老有何見教。」
墨璽歎了口氣,「三百多年了。我以為你總會長進一些。」
楚幕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墨璽淡淡道:「你還在打天玄
玄門的主意?」
楚幕一時摸不清墨璽到底知道了什麼,只是微微避開他的眼神。
墨璽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錦囊,抬手丟過去:「你的好徒弟。」
楚幕把錦囊接在手裡,拉開束口的錦繩,一團五色的光芒從錦囊中飛出來。
「師父!」
許久不見天日,辭驟然見到楚幕,還以為自己自己逃出生天,連忙撲向楚幕身邊。
楚幕神色一沉,低低哼了一聲,一抬手將辭的元神捉在手裡,用力一捏。
辭發出一聲慘叫,消失在空中。
「你都知道了?」眼看什麼都瞞不過墨璽了,楚幕乾脆不再遮遮掩掩。他目光直視著墨璽,逕自道,「我早知道瞞不了你多久。」
墨璽實在忍不住心底的怒意:「你曾經答應過我,不會再對天玄門動什麼心思。我才讓你留下來。」
「是你太天真了。」楚幕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涼薄的笑意。
「楚幕!」墨璽低喝一聲。
楚幕神色驀地陰冷起來:「天玄門本來就該是我的,三百年前就該是我的。」
話音一轉,楚幕冷笑起來,「你還是覺得楚成比我好是不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根本不適合做門主。自從他接任天玄門,天玄門日漸衰落,若非如此,黃軒谷和青木門怎麼敢亂來。」
楚幕說的確實是實話,易楚成性格敦厚,並不適合做一門之主。最初墨璽也是打算讓楚幕做門主的……只是沒想到楚幕性格敏感,心思狹隘,算計易楚成,才讓墨璽打消了念頭。
見墨璽沒說話,楚幕一咬牙,繼續刻意冷笑道:「你從來都只看得到楚成,在山上的時候,什麼都是他的,結果到頭來,天玄門也是他的。我若是不自己爭取,還有什麼是我的?我和他同一個師父,後來師父飛昇,就一齊跟著你長大。他明明什麼都不如我,卻什麼都比我好,太長老,你覺得這對我公平嗎?」
「你什麼都沒有?」墨璽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你當真這樣想?」
楚幕嗤笑一聲:「事到如今,太長老還想說什麼?」
墨璽身子晃了一晃,而後又馬上站定了。他搖搖頭,神情冷靜,「我沒什麼想說的,楚幕,從今以後,你就不再是天玄門的人了,你的修為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今天就由我廢掉,以後任你如何,都和天玄門無關了。」
「太長老,我不會坐以待斃。」楚幕取出一柄長劍,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那柄長劍清光瀲灩,刃薄如紙。
墨璽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
楚幕十五歲那年,為了給他慶祝生日,墨璽送了他這柄長劍。這件上品法器是多年以前墨璽好不容易尋到的,沒捨得給任何人。可後來楚幕爭奪門主之位,卻用這柄長劍偷襲了墨璽。
之後墨璽幾百年修為毫無寸進,早該飛昇的他停留在化神後期數百年。
而如今楚幕卻再次取出了這把劍。
心頭隱隱發疼,墨璽卻幾乎忍不住想笑。
楚幕夠聰明,資質夠好。為了不讓他太驕傲,墨璽儘管曾經對他喜愛至極,也沒有多表現出來,然而即使是如此,他也未曾絲毫的虧待過楚幕。沒想到楚暮卻因此而對易楚成產生嫉恨。
更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動手。
他對他……並不僅僅是喜愛而已……
墨璽同樣取出了靈器,然而此時他卻覺得心口一陣氣悶。翻騰的情緒使得身上的傷隱隱做疼。
他勉強忍住翻湧的氣血——唯獨此時,他不想讓自己狼狽。
楚幕看出不對勁:「你怎麼了?」
墨璽指尖在自己的長劍上稍微一點,飛劍化作一道黑光,刺向楚幕。
楚幕往旁側身一退,持劍擋住飛劍。
墨璽站直身體,再次取出一件法器。
楚幕急聲道:「墨璽!」
墨璽手上沒有停,楚幕卻並沒有動真格,只是身如飛燕,騰轉挪移的躲閃著。
楚幕低喝一聲,就地一滾,墨璽的飛劍砰的一聲,釘入地板。
剛才,只差分毫,墨璽就能將他斬於劍下。
楚幕背後出了一聲冷汗,墨璽的長劍再次襲來。
「楚幕!」
「太長老!」
就在此時,房門「砰」的被踹開,墨璽不由得稍微分神。
聽到門口傳來易楚成的聲音,楚幕就知道情況不好。
他抓住機會,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墨璽面前。
必須抓住墨璽,否則就糟了。
墨璽回過神來,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匕首。
此時楚幕已經到了他面前,只要他稍微一動手,就能夠刺穿楚幕的心臟。
——可墨璽卻猶豫了。
他的動作楚幕都看在眼裡,還沒想明白到底是為什麼,墨璽的匕首一轉,已經落到楚幕的脖子上。
楚幕放下了手裡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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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他歎了口氣。
楚幕說:「你們贏了。」
——剛進門的寧澤和易楚成,都清楚地看到,楚幕在動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才給了墨璽機會。
寧小澤心裡酸的要冒出泡了。
他故意大聲道:「太長老,這是怎麼回事?」
墨璽出手如電的封住了楚幕的靈力,一轉頭看到寧澤滿臉焦慮,心頭忽然一鬆。
他彎彎唇角,安慰寧澤道:「沒事了。」
說完輕輕咳了一聲,看也沒有看楚幕一眼,對易楚成道:「你廢了他修為,等試劍大會結束了再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