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燒紅的謝初辰見眾人的目光詭異地望向自己,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正被蕭晚摟在懷裡,而他下意識想把自己埋地裡的動作,竟變成了親熱地貼在蕭晚的胸上。
謝初辰一驚,連忙鬆開了自己下意識抱著蕭晚腰的手,又想到自己剛才鑽了狗洞,渾身髒兮兮的,而昨晚自己還吐了蕭晚一身,被她各種鄙視嫌棄,他立刻如受驚的小鹿一般,驚慌得想要推開蕭晚。
誰知,蕭晚非但沒有將他推遠,反而一把將他摟得更緊了。
前世,自己上刑場時一身污穢,謝初辰卻根本不顧髒臭,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
這樣的回憶,讓蕭晚的目光有些濕潤,忍不住伸出手牽住了謝初辰如玉般纖長的手指。明明是富家嫡公子,手指間卻帶著薄薄的繭,可見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如意。
他該是被謝家人捧在手心裡的嫡少爺啊!究竟發生了什麼,竟讓京城首富之子落到了這般境地?
心中百轉千回,蕭晚在望向謝清榮時,眸光微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謝夫人,初辰是我的夫郎。」
她一句十足的肯定讓謝初辰身子一顫,有些不安地看著蕭晚。蕭晚不由輕輕捏了捏他軟軟的掌心,示意他稍安勿躁。
斜了一眼悠悠轉醒、一臉震驚的媒公,蕭晚若有所指得說:「但剛才,本小姐聽到,你要將初辰許給徐三小姐,可有這回事?」
見蕭晚不爽的目光一直在媒公身上打轉著,謝清榮蹙了蹙眉,裝作憂心地說:「不知蕭小姐要娶初辰,所以我做主為初辰許了一門親事,正是徐三小姐……如今徐家一千兩聘禮已下,花轎已上門,若是悔婚,徐家那邊有些不太好交代……」
蕭晚豪邁地揮了揮手:「今日回門,我特地帶來了五千兩聘禮和八箱彩禮。徐家不過一千兩聘禮,你覺得有何不好交代的?初辰已是我的夫郎,你還不快把婚書退了!」
謝清榮收了徐家一千兩的聘禮,若是不把謝初辰嫁去徐家,便是悔婚。按照東魏國例律,毀約者要返回兩倍的聘禮,蕭晚卻送來五千兩聘禮和八箱彩禮!
謝清榮看著那一箱箱抬進府的彩禮,每一箱都是價值千金的至寶,眼睛騰得一亮。她一揮手,義正言辭道:「今日,我們初辰不嫁去徐家!」說著,她掏出徐家送來的通婚書,丟回給了媒公,「此婚約書作廢。來人,將媒公送出去。」
東魏說親多憑媒妁之言,是由女方請媒人先往男方提親,男方同意後,交出寫有兒子生辰八字的庚帖。女方取得庚帖後,壓在祖宗牌位前的香爐下三天,然後請算命先生算男女生辰八字是否相剋。
一旦不相剋,即可訂婚。而訂婚之時,有一個很重要的環節,那就是訂立書面的婚書。
東魏有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婚書的背後,除了主婚的父母簽署外,還要有媒人簽署,這樣才有法律的效應。若是有人無故悔婚,卻返回不了兩倍的聘禮,杖責六十。若是有男子在有婚約的條件上暗渡成倉,私自嫁人,會被扣上通姦之名,受人唾棄。
看著那被丟回的婚約書,蕭晚嘴角微微一笑,媒公卻氣得臉色發白。他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說:「你們謝家竟敢悔婚!你們等著,徐三小姐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烙下最後一句狠話,媒公捂著被蕭晚踹疼的胸口,氣憤地走出了謝府,誰知,剛出謝府,他就和一名穿著淺綠衣裳的少女撞在了一起。
「對不起,你沒事吧?」
身子被撞得完全散架,媒公眼冒金星地被人扶了起來。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謝府,和徐家的花轎灰溜溜地返回了徐家,將今日蕭晚強夫,謝家悔婚的事添油加醋地報告給了徐三小姐。
摩拳擦掌等著好好□□夫郎的徐青見媒公空轎返回,還被人揍得鼻青眼腫,氣得含恨咬牙。心高氣傲的她只覺顏面無光,當即帶著一群護衛,氣勢洶洶地殺去謝府要人!
謝府上,謝清榮待蕭晚等人如同上賓,甚至為了討好蕭晚,她不顧女兒的阻攔和多年貼身照顧的情分,狠狠打了嬤嬤五十大板,將其逐出了謝府。
這樣見錢眼開的人,蕭晚十足不屑,但面上仍客客氣氣地喊了幾聲「謝夫人」,隨後以探望謝初辰生父之名,她牽著呆呆臉紅的謝初辰,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謝家大院,向著謝初辰的院子走去,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臨走前,她不忘挑釁地瞥了一眼氣炸了的謝曦,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謝曦氣呼呼地瞪眼,待蕭晚走遠後,拉著謝清榮的衣袖委屈得說:「娘!你怎麼不幫女兒,反而幫著蕭晚呢!而且,反悔了徐家的婚事,徐三小姐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還要賠上兩倍的禮金啊!」
謝清榮不以為然得擺了擺手,望著蕭晚攜著謝初辰遠去的背影,目光中滿是深深的算計:「兩倍的禮金不過兩千兩,但蕭晚給了足足五千兩,我們還賺了三千兩!有蕭家做後台,我們何必懼徐家?不過是個小小郎中之女,怎比的上蕭家的嫡女!而且,名聲極差的謝初辰,似乎很得蕭晚的青睞!」
望著眼前這八箱價值連城的彩禮,謝清榮眼冒金光,垂涎欲滴地說:「蕭晚如今只有兩位夫郎,日後若是謝初辰受盡寵愛,我們謝家也能沾沾光!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遠離了謝清榮的視線,蕭晚的手指依然與謝初辰纏繞著,甚至於為了讓一瘸一拐的謝初辰走的安穩,蕭晚故意放慢了步伐,輕輕地托起他的半邊身子。
謝初辰怔怔地呆望著兩人纏繞的雙手,指尖處清晰地傳來蕭晚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與他的心跳聲完全的契合。
他明明知道,對方……是在做戲……但是,不捨得放手……
好半響,他才鼓起勇氣地看向蕭晚,小聲地說:「蕭小姐,剛才謝謝你。兩千兩白銀,我會努力還給你的……」
「你以為,我真會把錢付給徐家?之後可有一場好戲看了!」蕭晚輕笑一聲,垂首看向了謝初辰,竟見他眼圈通紅,蒼白的嘴唇死死地咬著,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水波瀲灩,彷彿會說話一般。
但,那微紅的雙眼和顫抖的雙肩卻洩露了他的心思,讓蕭晚的心弦一揪,有些難受地鈍痛著。
她輕歎一口氣,不解地問:「你生為謝家嫡子,怎麼會被庶系欺負成這個樣子?」
東魏嫡庶地位分明,庶系竟跑到嫡繫上耀武揚威,下人竟欺負嫡系,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嚴重者應判刑,杖責一百都不為過。
「母親去世後,謝家四分五裂,爹爹重病失明,我又太過年幼,家權一時旁落。那時,二姨母十分照顧我們,爹爹便將謝家交給她掌管,誰知……卻是引狼入室……」謝初辰苦笑一聲,「二姨母好賭,母親留下的家產被她敗個精光,她便將注意打到我的頭上,偷偷將我賣給了徐青。但我——」
他咬了咬唇,止住了後半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面色有種弱不禁風的蒼白。
「但你偷聽到這件事後,不願嫁給徐青,於是偷偷溜出了謝家,拿著撿到的蕭家玉珮,來蕭府逼婚?蕭家的玉珮象徵蕭家嫡長女的正夫之位。比起徐青的第十三位側室,蕭家的正君之位的確比較誘人。」
蕭晚若有所思地說著,完全沒發現謝初辰的臉色越來越白,幾次輕顫唇瓣,都沒勇氣說出自己的心底話。
「難怪那天,你非要我在昨日之前娶了你,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通了謝初辰是因為被逼無奈才找上自己,利用了自己,蕭晚心裡不知為何有些怪怪的不舒服,同時又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她壓下心裡怪異的難受,對著謝初辰溫柔地安撫:「放心,有我在,你不必嫁去徐家。而且,我會幫你奪回謝家,並且治好你爹爹的眼疾。」
前世,謝初辰為了躲避逼婚,逃到了蕭家,恐怕是想攀上蕭家後救爹爹吧。可惜她前世厭謝初辰入骨,只當他貪慕虛榮,利用撿到的蕭家玉珮,霸佔了她的正君之位,根本沒有仔細思索他想嫁給她的真正原因,也沒有仔細瞭解過他在謝家的處境。
當然,哪怕知道了原因,前世的自己只會狠狠地嘲笑他,絕不會像今日一般伸出援手。
「現在,你先回房換件衣服,梳洗一番。若你爹爹看見你這般狼狽,會擔心壞的。」
記憶裡溫暖的手指從自己的指縫間抽走,謝初辰心裡有種恍然若失般的不捨。他乖乖得點了點頭,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他一步一回頭,看著陽光下紅衣翩然的女子,眼睛有些澀然。
他多麼想告訴她,這三年來,他每一天都在想。
自己終有一天,以她心目中的形象出現在她的身前,而非現在,這般的狼狽……
他同樣知道,蕭晚是為了幫自己擺脫徐家的婚約才會出現在謝府,她心中不屑自己,又怎會真心認可自己的身份呢,只是憐憫他的遭遇罷了。
卡在狗洞裡的昭兒見自家公子眼巴巴地被蕭晚牽走了,一陣心塞。
公子有了妻主,完全忘了他還處在水深火熱中啊!他該怎麼辦啊!
就在昭兒欲哭無淚時,一隻修長的手指提著他的衣服,將他從狗洞中解救了出來。
昭兒抬起頭,見竟是前段時間被自己臭罵的女子,臉羞愧得燒紅了起來,明明想說感謝的話語,嘴裡吐出的卻是與他本意相反的話:「哼,別以為救了我,我就會感恩戴德!你和你家小姐一樣,都是壞女人!」
說完,他一陣後悔,根本不敢再看對方的臉色,連忙提起髒髒的衣擺,紅著臉朝著謝初辰的背影追去,好似背後有惡狗在追他似得。
雲嫣尷尬得看著自己被拍開的手指,又看了看昭兒逃離般的背影,無奈地輕歎一口氣,跟上了自己的主子。
好人難做啊……
蕭晚站在謝初辰的門前,蹙著眉打量著他的住處。
謝初辰的院落十分的簡樸,一路走來,竟沒看見一個下人,而他房內的部署也大大出乎了蕭晚的意料。
外界傳言,謝初辰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可他房裡的書架上竟堆滿了這方面的書籍,書桌上,房四寶一應俱全,攤著一張半展露的畫卷,牆角處還架著一把普通的古琴。
桌上的畫卷半卷半露,蕭晚一時好奇走上前去,入目的竟是一片緋紅之色,儼然是一名少女的背影。心中的好奇被強烈地勾起,蕭晚正要將畫卷完全展開時,一道沙啞的男聲打斷了蕭晚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