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六來了,衝著我施禮的模樣,讓我看來竟似在照鏡子一般。模樣身段,相似的百分之百!我有些好奇,「說一句話來聽聽?」
「說一句話來聽聽!」對面的墨六就那樣開了聲,就是那聲音和說話的模樣都和我相差無幾。我頗為滿意的看著楚服,這個人,當真是神奇得很。「很好!」
「你滿意就好!」楚服的眼睛在笑,彎彎的,就像是一條拱橋。但是那裡面,似乎藏著我故意忽視的某些東西。
我早已換下了我的宮裝,穿上了往日做女兒家的時候留下的衣裳。幸好,劉徹沒有多此一舉,將我衣櫃裡的衣服全部換了。那裡面還多得是,母親之前就給我做的新衣裳,還沒有來得及穿。也許是因為一直有人在打理,十多年前的舊衣裳,雖然花樣不見得多麼的新,但是對我一個即將出宮過平凡日子的小女兒家來說,已經好的太多了。
「平日來的,只有我母親。再來就是司馬相如和卓君!他們來的時候,我的話都不見得多,你應該是應付得過來的。若是實在還是沒有信心,你便裝著舊傷復發,不見他們就是了。」我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一旦墨六的身份被發現,那麼我在宮外便過不得安穩日子。就連我的母親他們,都免不得會受到牽連。
墨六點點頭,就是點頭那模樣也讓我覺得頗有些熟悉。不由得轉頭詢問楚服,「我平日就是這般點頭的?」
楚服抿嘴淡淡的笑笑,「你點頭的時候,就是喜歡微微偏一下腦袋。這是我讓他學著的,陛下平日在外面看你看的多了,怕是對你諸多行為都熟悉得很。這,出不得差錯!」
我笑意更深,心裡有著幾分的激動,想著我即將不再屬於這個牢籠。我高興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還是你來的細心!外面都佈置好了嗎?」
「一切都好了,今晚有很多的侯爺會連夜回自己的封地,長安城門會一直開著。你可以隨意混在一個侯府的隊伍裡,那樣便可以安穩出去了。」楚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細緻,眼睛看著我似乎是要滴出水來。
我有些躲閃他這樣的眼神,很多時候,說心裡不愧疚,那簡直就是騙人的。怎麼可能不愧疚?只是,我陳阿嬌一直問心無愧,今次只我唯一一次為著自己的私心,不顧及他人。
我要走了,扮成了春娥的模樣。墨五一直隱在我身後,長門宮外果真是守了許多的人的,我自回來便再為出宮長門宮,竟不知道我這裡竟似被劉徹派了這麼多的人。
楚服說,劉徹命的這些人來護我安穩。我不知道該信與否,我的安穩,如今對他來說,還算得了一回事嗎?
春娥的出宮沒有人會引起懷疑,每日,春娥都是接近午時才會將消息傳到宣室殿的。守門的人都知道,春娥是劉徹的人,並沒有過多的為難我。
我一路走得很順利,在今日這種時候,丫鬟的身影隨處可見。並不奇怪!
走過掖庭,我便一直等在了小道口。等著司馬相如,果真,不出片刻,司馬相如就來了。
「司馬大人!」現在,我是宮女,見著司馬相如自然是要施禮的。「司馬夫人!」我倒是沒有想到,司馬相如竟然又帶卓君進宮了。
「你便是要隨我出宮的春娥?」楚服早與司馬有交代,我出宮的任務是為了尋一味在宮內得不到的藥物,這樣才有可能徹底治癒阿嬌的病。
我點點頭,並不想多說話。我的聲音不受我的控制,雖然我已經努力的壓低了,但是說多了難免會叫它們生出疑竇來。
「這麼晚了,你就是出宮又尋得到什麼藥物?楚服也真是個怪人!走吧走吧!」司馬相如口中這樣說著,但是卻也沒得反對。京官和要連夜走的侯爺之類在出了第一道城門便有馬車等候的,我們便一直吵著馬車而去。
卓君一直在看我,我只得低下了頭。但願不要被她發現破綻才好!我看著卓君和司馬相如走在前面,這司馬相如瀟灑是瀟灑,但是為人倒是沒得那麼細心。不過,也虧得楚服平日與他在一起,有些怪異,司馬相如對於我這麼晚出宮倒是也見怪不怪了。
上了馬車,卓君的視線便一直落在我的臉上。
「夫人,夫人!」
「啊,相公?」卓君嘴角輕笑,這才收回了目光。
「夫人,你一直看著那個宮女做什麼?看你把別人嚇的,頭都不敢抬起來了。」我在心裡將司馬相如罵了個十萬八千句,你才是頭都抬不起來了。我這不是難得做一回虧心事,有些不自在嗎?用得著被你如此說。
卓君輕輕的搖了搖頭,「相公身上可有銀錢?」我一路低著頭,與他夫妻二人隔得有些遠,自己縮在角落,但是免不得他們的談話都可以入到我的耳朵裡。
「有啊,今兒陛下賞了不少。」
「如此,都給為妻吧。」卓君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夫人,那些錢財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你要那麼多的錢財做什麼?」馬車一路走的安穩!這皇宮,進來難,其實出去倒是比想像中容易得多。
卓君一把打下司馬相如緊緊護著胸口的手,將他懷裡一大包叮噹之物給取了出來。「夫人,那你倒是給為夫一半來著……」司馬相如有些可憐兮兮的,卻被卓君一個眼神,直接給瞪了回去。
我在角落隱忍的有些辛苦,感情這司馬相如是個怕老婆的?還真是可惜,這歷史竟然沒有把這個寫出來。
卓君不著痕跡的看了我一眼,我便立馬收起了漸漸漾起來的笑。「姑娘今晚先在我府上
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走如何?」卓君忽然衝著我說話,我一抬眼,便瞧著她笑的別有深意。
「夫人盛情,楚公子早就將馬車備好了。我隨大人和夫人到了東街便下車就是!」
「你的馬車在城門外?」卓君果真是極會聽話,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話的重點。我點點頭,卓君更是若有所思。這讓我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這個卓君,才情和智商似乎都比司馬相如還厲害些。
司馬相如和卓君並沒有像之前楚服所說的那樣,到了他們的府邸就任由我自己行動,相反的,在卓君的要求下,司馬相如直接將我送到了城門口。司馬相如似乎很是不能理解卓君為什麼一定要這樣,但是也許是他對於卓君實在是太過寵愛,竟也沒有多問。我心裡卻不得不開始相信,卓君是認出我來了。
卓君陪著我下車,一直走到了我的馬車旁邊。
「出門在外,比不得在宮裡。在外頭,講究的其實也都是一個錢字。你既然決定這般,我與相如雖然不知道為何會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畢竟被我們遇著了。這包銀錢,你就自行揣著。小心才是。「她果真是知道了!只不過,她誤會了我。
「相公一直將你引為知己,若是知道你私下逃走了,卻沒有告知他一星半點消息的話。怕是會極傷心的。」我並沒有接過卓君手中的包裹!
「君,你我雖然不過一面之緣。但是也算是相見恨晚。我出走之事,越少的人知道才越少人受到牽連。」卓君不是笨蛋,自然是明白我這話的意思。不是沒有想過要他們明裡幫忙,只是他們著實不該牽扯我這件事。
卓君笑了笑,「聽阿嬌如此說,倒是我想得多了。這些銀錢,帶著吧!」卓君又要將那包錢財遞給我,卻被我再次推拒了。
「我帶夠了的,這些是他賞賜給你們的。你們自行留著用吧!」我不是沒有在民間生活過,銀錢的重要性,我還是知道的。
「若是真當我們是朋友,就收下這些。」卓君不但聰明,而且還極會說話。我有些無奈,只得將那包銀錢都接過來。
「保重了!」卓君面色帶笑,看著我只說了這三個字。我爬上馬車,見著她漸漸的轉身走遠。
「君!」我這個人一向不愛矯情,但是這一次,卻覺得難得遇著這樣的女子。忍不住的就想多說一句,「祝你和相如長相廝守,一生一世一雙人!」
「謝謝!」卓君面向著我,笑的一臉純粹。
我放下了馬車簾子,一切都變得黑暗了起來。「墨二,要墨三出來吧。以後再也不用隱身了」
「諾!」只一瞬間,馬車上便又多了一個人。「主子,咱們從去哪裡?」
我歎了口氣,「去堂邑國吧,我父親去世,我還從來沒有去拜祭過。」
「主子,若是去堂邑國的話,難免會遇著故人!」墨二的話提醒了我,我不能保證,堂邑國的人會不會再一次將我的消息洩露給皇室。只得頗有些苦惱的閉上了眼睛,「墨二,一路向南。咱們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穩度日吧。」
既然出宮了,許多事,便該拋諸腦後了。不管是父親也好,母親也罷,亦或是楚服劉徹。他們都已經成了我過去的過去了。
馬車一路疾馳,開始噠噠噠的奔跑起來。我開始閉上了眼睛,許多往事紛紛湧入我的腦海,開始不停的穿梭往來。
長安城內,現在已然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大漢皇宮,那裡面仍然有陳阿嬌。而我,從此便正式擺脫了這個身份了。想著想著,我的嘴角都情不自禁的上翹,這一切都讓我覺得好輕鬆好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