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當真不得不佩服劉徹看人的本事。就拿這個程德來說,哪怕我僅僅只是一個廢後,他依然對我客客氣氣。倒不像是宮裡其他人那般,總是有著或多或少的狗眼看人低的架勢。
「陳娘娘還請稍後片刻,陛下正在裡面與衛將軍商議來年出征之事。怕是還要一會,奴才才能進去稟報。」程德天生有一張討好人的笑臉,但是貴在不招惹討厭。這倒是我覺得一個極為難得的地方。
我自然是回禮笑笑,程德一向不錯。哪怕他還只是劉徹身邊一個小太監的時候,也顯得謙卑有禮。讓我印象深刻。現在他做成了這大總管,我倒並不意外。「公公費心了!」
劉徹一直都是一個極好的皇帝,這是所有人都無法磨滅的一點。他一旦忙起政事來,大多時候可以說是廢寢忘食。我在這宣室殿門口已經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了,也不見衛青有出來的架勢。我難免有些煩躁,母親昨晚便在拾掇了,原本說好的今日一早就要出發的。但是我在這裡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辰了。
「程公公,陛下出來就說堂邑侯過世,阿嬌請旨出宮了。」我瞧著這天著實有些晚了,母親怕是等的焦急。她與父親之間,雖然早已經沒有了感情,但是到底是當初的恩愛夫妻。又有我與兩位哥哥,父親去世,母親心裡定然極不是滋味的。
「這,娘娘,請旨出宮是要陛下的旨意的。娘娘不在這再等等?」程德明顯有些為難,我眉頭一皺。這皇宮守衛森嚴,的確,如果沒有劉徹的旨意我要出這皇宮何其苦難?但是瞧著這天,已經晚成了這個樣子。
心下一急,「不了,我長門宮有大門。雖然一直關著,但是我也是可以由此出去的。陛下那裡,就勞煩公公了!」我剛剛說完,大門便被打開了。轉過身,便看見了一臉黑線的劉徹,和他身後一臉沉重的衛青。
「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了!」劉徹的聲音很冷,看著我似乎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我有些不自在的笑笑,昨日才吵架,才將一切話都說的那般明瞭。今日就來求他,我未免也太沒有地位了。
但是再沒有地位又如何?如今,劉徹才是主宰生殺大權的皇帝,而我陳阿嬌,不過就是一個階下囚。我只得一閉眼,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陛下,堂邑侯病重身亡,阿嬌請求陛下開恩,允准阿嬌回堂邑國拜祭父親。」不論我父親當初的心思如何,也不論是他對不起我母親還是我母親冤枉了他。現在人都走了,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他畢竟還是給了我這個生命的堂邑侯。
劉徹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看著我。「這是你第一次求我!」劉徹的話顯得有些奇怪,語氣更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我咬咬牙,自知自己昨日做事衝動了。不然,今日何必這般卑躬屈膝?只希望他可以答允我回去才好,不然我這個做女兒的,怕是心裡會不好受一輩子。
「阿嬌不是陛下,居於萬人之上的高位,自然是隨心所欲,不用有求於他人。只希望陛下能夠答允阿嬌。」現如今,我對於劉徹。哀莫大於心死,有些奉承話,我既然從小都會說,現在自然也是會說的。
「你在諷刺朕!」我不知道劉徹是從哪裡聽出來的這個意思,我這話哪裡又有諷刺的意味了?「陳阿嬌,你憑什麼就比朕驕傲了?」
我眉頭皺得深,這個劉徹又在發什麼瘋?
「陛下!」
「不准!」劉徹狠狠得說出這兩個字,我大吃一驚,雖然心裡預感不好,但是卻沒有想到劉徹會拒絕的這般直接!
「陛下!」我還沒有來得及多說,劉徹便直接躍過了我。這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我被廢的前一晚,一切似乎又在重演!
劉徹腳步堅定的離開,似乎我對於他形同虛設。衛青有些悲憫的看了我一眼,腳步在我面前停下。「娘娘,內人要下官代為問好。」
我點點頭,柳眉早就已經回了將軍府了。自然不是劉徹自己放回去的,若不是這個衛將軍開口。劉徹怕是還不會將柳眉遣出宮,從而又派了他的人來我長門宮吧?「多謝夫人了,有勞將軍!」
衛青笑了笑,那笑容裡有著歉意,也有著同情。我落到如今這一步,無怪乎是他和他姐姐的推波助瀾。但是衛青卻不會知道,就算是歷史上沒有他們兩姐弟,也會有另外兩姐弟或者兩兄妹,亦或者兩父女。劉徹會利用他們來扳倒我,來與匈奴激戰,從而穩固大漢江山。
我回到長門宮,便叫春娥去宮門口通知我母親。今日我怕是只有失約了!春娥雖然只對劉徹忠心,但是對我的吩咐卻從未怠慢。這也是,為什麼只有她可以進入我寢宮的原因。春娥剛剛走,我便進屋關了門,楚服正在裡面煮著馨香的桃花水。動作行雲流水,看起來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好。
「怎麼了?陛下沒有答應?」楚服抬頭對著我笑,我點點頭。
「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中!墨五他們來了嗎?」有時候,其實想楚服這個習慣是極好的。做什麼事,都給自己兩條路。最方便的那條路如果行不通,那麼便走有些困難的路。
楚服點點頭,「來了,只是,你當真準備好了嗎?」
楚服看著我,我卻是直直的看著他。「其實,這是我想問你的話。你準備好了嗎?」楚服這個人,有時候他若是沒得下定決心的事,便會做不好。這一次,我也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是失敗了,那我以後就插翅難逃了。
楚服將我的手牽著,「阿嬌,這一次,我不會再錯失機會了。」楚服的手依然很溫暖,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卻再也不喜歡這樣的溫度。只得有些不自在的將手抽了出來。
「既然下
定決心了,那麼我們今晚便開始實施吧。墨六會處理好吧?」我如今關心的,不過就是我的計劃能否成功。至於其他,當真都不在我的關心範圍之類。
楚服眼神有些黯淡,點點頭。「墨六很細緻,會處理乾淨的。你無需擔心!畢竟是你的人!」我僵硬了一下,嘴角一扯,我的人?不是早就和你學醫了嗎?什麼時候又變成我的人了?
「如此也好,到時候,一切按著計劃行事吧。」我口有些渴,端起茶水便飲了個精光。楚服站在我身邊,神色有些黯然的看著我。
「阿嬌,我到時候出去,該怎麼尋你?」
我面色一僵,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一直盯著我看的楚服。「我一出宮,自然會直接往堂邑國去的。你到時候如果出來了,就直接前往堂邑國尋我就是。」
「你到時候,當真會在堂邑國?」楚服這話問的我很心虛,眼神躲閃。
「我要去給父親守孝,怎麼能不在?」
見著楚服點點頭,我這才放鬆了心情。一個劉徹不好應付,一個楚服也應付得有些困難。現在,我是任何人都不敢相信得。誰又知道,楚服會不會最後又幫助他的陛下呢?
春娥回來了,我仔細的打量面前這個春娥。果真與之前出去的並無二異,如果不是他故意露出來的男音,我倒是不會覺得有任何的懷疑。
「你的易容術很好!」我不得不驚歎,面前這個人,以男易女,不但做到面部一樣,甚至連身高那些都相差無幾。
「娘娘誇讚了,是師傅教的好。」春娥看了眼楚服,若不是知道面前這個女子是墨六將真正的春娥處理了,假扮來的。我到會覺得,這人是在向楚服拋媚眼了。楚服對於這樣的話並沒有做出回應,只是嘴角淡淡的笑著。
我一直像以往那般生活,每日不是煮茶就是看書。偶爾可以看到劉徹在寢殿外晃蕩,墨六扮的春娥與真正的春娥倒是極像。把我的事情,依舊是每天事無鉅細的稟報給劉徹。甚至就連楚服與我同榻而眠的事情也給劉徹說了。
也不知道劉徹是因為過了一晚氣消了,還是實在不願意再主動來見我。每一次我都只在楚服的指點下瞧了瞧他的身影,知道我時時刻刻與楚服出雙入對,竟然都沒有跑到我面前來憤怒。我在想,也許是劉徹也累了吧?實在是懶得再在我面前演戲,所以哪怕聽著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會直接忽略而過。
「事情很順利,劉徹甚至沒有引起一絲的懷疑!」躺在床上,睡在我床邊軟榻上的楚服忽然開了口。我頭向著裡面,有時候,我不願意在黑夜這種隨時容易暴露自己情緒的時候,面對他。
「那便好,墨五這幾天觀察我應該也觀察的差不多了。到時候,讓他別太大意就行。只要劉徹不再找我麻煩,他應該就不會發現的。」我這般說著,心裡卻有些莫名的難受。我是當真,不願意讓劉徹來找我的麻煩嗎?這段時間他沒有來,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知道,他在角落裡站了多久。
「阿嬌,不能讓我跟你一起嗎?」楚服久久才說出這句話,我的情緒在黑夜裡暴露無疑。讓你跟我一起?好讓劉徹隨時尋到我嗎?不論如何,只要楚服現在願意配合我。那麼我倒是不介意,利用一下,這幾個曾經背叛過我的人。
「服,沒人可以模仿得了你。」
「你身邊不是還有墨二和墨三?」
我嘴角直直的上翹,果然,連我身邊有哪些人都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他們是雙生子,我答應過他們再也不會讓他們分開。」
我知道,我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但是不論如何,這也是一個理由不是嗎?現在我身邊的人,唯一能讓我相信的,只有他們了。楚服沉默了,微微的歎氣聲傳到我的耳中,我卻也直接忽略。現在的我,倒是完全冷的下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