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是我所計劃的那般,皇帝剛剛到了王美人的院子,便聽見了孩子的哭聲。大喜之下,將那在世人看來已有十二個月的孩子賜名為「彘」,以許聰慧通透之意,又應了赤龍降世為『彘』之夢。
被皇帝忽略了整整一年的王美人也借此得到了皇帝重新的注意力,皇帝見王美人住處孤苦,宮人四散,大發雷霆。
三日之後,便有宮人來請我和母親移居他處。
崇芳閣更名為「漪蘭殿」,王美人晉為王夫人,攜皇十子劉彘入住。
我與母親本就只是本外祖母暫時安置在崇芳閣,此番皇帝舅舅所做,我們只得搬到長信殿與外祖母同住。
漪蘭殿與長信殿相隔不遠,但是卻也有些腳程。我與母親去往長信殿的時候,倒是又一次遇著了栗姬。
「喲,這可不就是那個一語改變王娡命程的阿嬌翁主嗎?怎麼,你幫了那王夫人,她都不留你住啊?哼,崇芳閣,漪蘭殿。真是笑話!」栗姬濃妝艷抹,寬袍大袖,此時隨風搖曳看來頗有些刻薄。
我瑟縮在母親身後,母親忙護住我!
「栗姬,嬌兒不過垂髫稚子,你何苦來為難一個孩子?」
母親面色不快,此時倒也不與栗姬多加虛禮。
「我為難她?館陶,你當是我傻還是怎麼?你們兩母女不就是見我得陛下寵愛,想要安插人來分一杯羹嗎?」栗姬斜著眼看著母親,「哼,我告訴你!休想!你既然搶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那麼你就不該再來招惹我。否則,你知道,我不再是十多年前的栗英環了!」
栗姬甩了袖,與母親擦肩而過,不讓母親分毫。期間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沒有見過那麼狠的眼神,倒是被唬住了。
「小妖精!」我聽見她咬牙切齒的喊了聲!
「栗姬,你休要過分!」
母親可以忍受,她對她的不敬。但是母親卻萬萬不會讓我受半分傷害。
栗姬聽了這話,站住了腳步。
「館陶,十多年前,我無權無勢,抵不過你!如今,我的夫婿乃當朝皇帝!你以為我還會怕了你嗎?」栗姬背對著我們說完這話便離開了。
母親心中憤怒,一直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慢慢的握緊。
「母親,疼……」我的身體不過四歲孩童,倒是經不起她的力氣。
「啊,嬌兒,對不起!」
母親連忙鬆了手,我笑著說『無事』,母親卻邊揉我的肩膀,邊狠狠的望著栗姬遠去的背影。
我心下一緊,難道那個當初叱吒風雲的館陶公主又要回來了嗎?我的母親,早已受慣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景仰,終是受不了這等卑躬屈膝?
至此,公元前157年,漢帝駕崩,劉彘出生。崇芳閣因漢景帝赤龍入夢之兆更名為『漪蘭殿』,從此,在漪蘭殿上演了一幕又一幕流於後事的**糾葛。
轉眼間,我與母親已經來了這宮中近半年了。年關將近,宮中之人,一片喜氣洋洋。
我與母親一直在宮中陪著外祖母,漸漸的,外祖母倒也自外祖父駕崩的悲傷之中慢慢的走了出來。大多時候都在幫著皇帝舅舅處理政事,當然皇帝舅舅受外祖母的道家思想影響,倡導無為而治,繼承了先皇遺風,倒是一直都很平穩的渡過了登基的第一年。
雖說是平靜,卻也不見得,就在年關之時,倒是出了件讓外祖母極為憂慮的事情。
年關將至,一般都是分封國的諸侯,需要進宮朝拜的時候。大家都須得趕在元旦之前,帶上諸侯國的禮品與美人等等,到皇宮齊聚。一來是諸侯齊聚,敘敘感情;二來是聊表對漢室的忠心;三來便是要上稟自己王國的國政之事。
母親早早的便在期盼著元旦了,她日日都會站在長樂宮外望望。我知道她在盼什麼,也知道她在望什麼,不過就是我的父親,與那兩位哥哥。我也心下歡喜,許久沒有見著父親了,我也想念得緊。
想想過去三年,母親最是不喜元旦,無非就是覺得父親要長安來。如今,她倒是盼得緊。
我在宮中漸漸的長大,外祖母也尋了宮人教我詩書禮儀,母親長長說我,倒是越來越有個翁主的樣子了。
我們的父親最先來朝,母親高興極了,日日與父親進進出出,倒是把我都忘了。
我往往待在外祖母的身邊,看著她因為宮中的元旦聚會忙前忙後的,倒是頗為心疼。
「外祖母,這些事,何不叫皇后舅母做?」外祖母的眼神已經幾近無盲,許多東西她都看不清,往往都需要宮人給她念。我也只是在一旁看著,慢慢的記下那些老師還未曾教過的字。漢朝的字與我以往學的字還是頗有差異,筆畫多為複雜,有時候難免不認識,我倒也不敢自認為才學多高。
外祖母歎了口氣,「你皇后舅母啊,還是待她產下半個麟兒再說吧。」
我手中拿著的書簡一抖,倒是驚了外祖母。
「嬌兒,怎麼了?」外祖母聽力極佳,一下就尋到了我坐的地方。
我吞下了口水,「沒有,只是覺得外祖母委實辛苦了。」我撿起書簡,遞給一旁的應姑奶。她一直伺候外祖母,識字不在話下,倒也多虧了她,外祖母才會雖盲卻也未盲。
我不再聽應姑奶念那些物品和價格,心中有些煩亂。漢景帝的薄皇后,哪裡誕的下半個孩子?外祖母又是朝廷政事,又
又是**瑣碎,到底是短短一年便白髮斗生。
這便是知道歷史的痛苦,明明知道結果,卻不敢告訴任何人。
眼瞧著元旦節來了,諸侯王都已到齊。卻只差了一人,那便是吳國的國王劉濞!
外祖母捏著吳國送來的書信,說是劉濞病重,來不得朝。又說是吳國今年收成欠佳,無禮相送。這可狠狠的甩了外祖母一巴掌,外祖母的手指都嵌入了書簡裡面。
「太后娘娘」應姑奶拿下外祖母的手,滿是心疼!
「應兒,他劉濞欺人太盛!」外祖母一把甩開了吳國傳來的書簡,我坐在一旁,不敢動聲。
「太后娘娘,莫急,咱們皇帝啊,早晚會收拾他的!」應姑奶說的小聲,我卻依舊聽見了。看著外祖母著實氣得發抖,連忙叫柳眉附耳過來。
「將那些宮人都帶出去,把四周的人都清理乾淨了。你在外頭守著」
柳眉點點頭,給眾人做了手勢,輕聲輕腳的出了長信殿。
「應兒,先皇不過剛走,他便如此欺我孤兒寡母,你讓我如何忍得下?」外祖母雙手發抖,目光帶恨。
我連忙爬到外祖母的身邊,「外祖母,我聽母親說,您們當初在代國的時候,連伶人的嘲諷都受過。當初您還教導母親,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您已經貴為皇太后了,那個小小的吳國劉濞還能把您如何嗎?如今咱們需要做的,不過是幫著皇帝舅舅養精蓄銳,休養生息罷了。有朝一日,若是他劉濞真做出了不忠不義之事,咱們不至於陷入被動之境才是。」
我只顧著關心這個已經垂暮的老人,卻忘記了如今我不過將近五歲的小孩。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把外祖母驚住了。
「嬌兒,這些,是誰教你的?」
外祖母驚異的問我,我心知不妙,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是嬌兒平時聽外祖母與皇帝舅舅和應姑奶討論事情,聽得多了,自然就耳濡目染,記下了。」
外祖母聽後竟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我嬌兒頗為聰慧!好啊!」外祖母將我抱著,拍著我的頭。
我見著應姑奶也在一旁頗為欣慰,附和著外祖母,「阿嬌翁主,真不愧是太后的外孫女,真是頗有太后年輕時的風範。」
我聽著這話,便不停的在心中埋怨自己。做什麼這麼多嘴?現在好了,外祖母倒是高興了,我自己卻有得擔心了。
外祖母經過我們的勸,倒是心平氣和的回了劉濞書信,還順帶賜了眾多的禮品。表面上的一種安撫,與和氣,總是能換來一時的平靜的,畢竟舅舅初登大寶,現在需要的就是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