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母在我滿月之後便回宮了,我們的封地離長安極遠,就是馬車也要走近兩個月才能到的。所以我的祖母能在我母親誕我之時便來看我,足以證明這是一份極濃重的母愛了。
我一直熟悉歷史,甚至可以一步步的知道我的走向。但是我卻不熟悉許多的細枝末節,比如,歷史上並沒有過多的提及陳午和館陶之間的關係。世人都覺得陳午碌碌無為,靠著封地吃飯,而我的外祖父帝將母親嫁給他,必是對我母親有諸多不滿。
但是卻無人知道,陳午是個多好的男子。他對我母親噓寒問暖,並不因她是公主,只因她是他的妻子。
父親自那次聽見母親生我時的慘叫之後,便再也不要母親生育了。在我之前已經有了兩位哥哥,倒不是覺著養不起,只是父親心疼母親,再不願她受那樣的苦。
就這樣,我雖然一直不喜吃人奶,但是在父親和母親的呵護下,倒也一路健康平穩的長到了四歲。
這一天,正值我四歲生辰,宮中來了消息。帝駕崩,著長公主館陶攜家眷進京祭祀。
消息來得時候,我母親幾乎暈倒,還好父親將她堪堪扶住。
「夫君,我父皇……」
「夫人,可莫要太過憂傷,我這便命人收拾了東西,我們快些進京才是。」父母親在無外人的時候,一般這樣稱呼。這讓我覺得他們之間,其實是有著濃濃的愛意的。
「那嬌兒…」母親擔憂的看了看我,我站在他們的中間,抬頭望著他們。誰說的館陶公主和董偃如何了?至今,我都未曾見過那個歷史上的董偃呢,見到的不過都是我的父親母親琴瑟和鳴,相親相愛之情景。
母親此時看著我,眼中關懷滿溢。
父親拍了拍母親的後背,「帶三個孩子一起吧,畢竟父皇去世,將孩子單獨留在家中也於理不合。」
父母親的說話間,家奴已經將一切事物收拾妥當了。
我和兩位哥哥,隨之被送上了馬車。一路顛簸,馬不停蹄的趕往長安。這一路走的極快,我曾一度祈禱這一路可以慢些慢些,再慢些。畢竟,這次去了長安,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去封地。歷史上的陳阿嬌,從有記事便一直在漢室宮廷,而我這四年都在封地,這一次去往了長安,怕是就要往歷史走去了。
兩個月的路程,我們花了一個半月便到了。一路上我上吐下瀉,極為老火。父母親一路擔心。到了宮中,一切早已經恢復平靜,帝已經葬了,我們最先到皇陵去祭拜了,才往皇宮走去。
我們一路隨著來接我們的一位姑姑,來到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
「娘,這裡好漂亮!」這是我二哥陳僑的聲音,我看見母親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他隨即便瑟縮在後面,父親拍了拍他的頭。
「應姑姑,母后怎麼這麼快便搬到長樂宮了?」我母親問著出來帶我們的那位中年婦人。
應姑姑歎了口氣,「長公主,這哪裡快了?太子爺登基為帝,同時便封了薄氏為後。太后不過晚搬了兩天,太皇太后便心有不快了。唉,人走茶涼啊!」
應姑姑的話很是清淺,我卻分明瞧見母親緊抿了嘴唇。這便是皇宮的悲哀,一個人必須要給另一個人讓位,時間越久,消磨的便越是人的地位。
我再次見到外祖母的時候,她明顯衰老了許多,滿目的疲憊之色。
見著我們的到來,她倒是極為高興的。但是怎麼也不能消磨她心中的剛剛喪夫的悲痛。
在歷史上,帝就是一個極好的皇帝。對待母親孝順謙恭,對待竇漪房更是情意有加。我這外祖母,失去心中所愛必是痛苦的。
母親把我和哥哥遣了出去,我想她應該是要安慰外祖母的。我和兩個哥哥感情並不親厚,這也許就是豪門大院的悲哀。就算是在侯府,我與兩位哥哥其實也相處甚少,大家都由各自的奶娘帶著,有各自的院子。極少有機會可以玩在一起,所以感情自然算不得多好。
我一直就是個不安分的性子,被奶娘帶回寢宮了,也並不想歇著。閒來無事,便又央了奶娘帶我出去逛逛。
奶娘一向軟弱,執拗不過我,只得歎了口氣,跟在我身後。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我路過一處院子,便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我想要向聲源處尋去的時候,卻被奶娘抓住了手。
「翁主,莫要去管那閒事。」奶娘面色凝重,我卻聽著那聲音淒慘。
「奶娘,我只是看看,絕不多事。」
「翁主!」
我一把掙脫她的手,就朝聲源處跑去。
「王美人,真不是奴婢不幫你,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什麼時候生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現在宮裡到處都是一片悲聲的,若是沒有一個正經主子的吩咐,奴婢還真不敢去請御醫。」
那女子雖然一直自稱奴婢,但是那眼裡卻分明全是不屑。她的腳下跪著一個大肚的女子,衣衫襤褸,髮絲凌亂。我瞧見她的腿部還有血跡流出。
「小惠,小惠,就當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看在我往日並無對你不起的地方,求求你了。幫我傳喚太醫!」那女人聲色淚下。
「母親,母親!」隨著她的哭聲,跑出來兩個骨瘦如柴的女孩。一個似乎與我差不多大小,還有一個,似乎也就才兩三歲的模樣。
「母親,你
怎麼跪在這裡?」
「母親,我餓!」
大孩子問了第一句話,小孩子隨之說出後面的。
「陽信,南宮。母親,母親……」那女子許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竟連話都說不出來。
「母親!「兩個孩子被她們的母親抱著,三個人哭成一團。
那個被稱作小惠的宮女,嗤了一下,便轉身離開。
「奶娘,那個女人是不是要生了?」
我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但是看著她那模樣,還有她剛剛的話,我也猜出了個一二。
「是的,翁主,瞧那女人,那模樣,應該羊水破了有些時日了。」
奶娘的語氣也有些可憐她的意味,我心下一橫,不管了。
「奶娘,把你懷裡的綠豆糕拿來。」我知道,母親隨時都命了她帶些我喜好的綠豆糕在身上。
「翁主,餓了嗎?」她連忙蹲下來,將懷裡用雪白的小帕抱著的幾塊糕點都攤在了手上。
我直接拿到自己的手裡,「奶娘,去幫那個女人接生。」
「什麼?翁主,這可使不得。」奶娘立馬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你敢不聽我的話?」我怒目瞪她,她依舊僵持不動。「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小心我告訴了母親,要她將你的孩子也給弄沒了。」
我心下氣不過,在這個宮裡,潔身自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眼看著那人快死在那裡,她也可以冷眼旁觀。
「翁主,翁主饒命啊饒命啊!奴婢這就去,奴婢這就去。」奶娘嚇的渾身顫抖,她自我出生便來到了我的身邊,太過瞭解我的脾性了。
當年她的奶水本來都應該餵我的,但是因為我一直不肯喝,她便都會悄悄給她兒子喝下,這個我可以忍。
但是每一次她借口將我抱出去曬太陽,實則是一邊和她的丈夫通情,一邊是抱她的兒子,大多時候都是把我丟在一旁的石凳上,害的我多次將大小便都拉在褲子裡。
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大哭起來,引來了母親。母親便以瀆職之罪,將她的兒子和丈夫永遠的藏了起來,說是等我安穩長大了,才會將他們都放了。自此,那奶娘便極為怕我,對我更加是百依百順,從不敢再有忤逆之意。
我帶著奶娘,走至那三娘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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