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條的速度很顯然並不是他最快的狀態,這人的敏捷度真心可怕,然而阿爾倫看到的卻不知這一點。須知人或者魔獸在戰鬥的時候,偶爾會感受到一種叫做「節奏感」的存在,有的人節奏感比較強,就能夠在連招,釋放技能已經各種方面獲得更大優勢。在沒有放技能的時候,節奏感一般是看不出來的。
然而阿爾倫卻覺得,油條這個人的節奏感高的可怕。
他的眼力毒的很,之前還讓金盾城那位城主也就是芬斯他爹震驚了一把,這種眼力與其說是觀察人的時間太長獲得經驗,不如說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就好像魔獸一般,他們不會用教科書上的步驟一二三四的觀察一個人,而似乎一切都依靠直覺。
直覺用的時間長了,就會變成可信的探測器。
阿爾倫在觀察油條,上一次他也是很快的被攻擊,也是這樣的試探性攻擊,但是時間太短他來不及細想。這一次因為在心中做好了會被攻擊的準備,所以眼睛裡能看到的也就更多一些。
這油條的步伐,攻擊方式,讓人有種行雲流水的舒暢感。
進攻的路線有利於撤退的發力,在後躍一步之後,雙手往前展開一個防禦的姿勢,在防守著的同時腳下卻又形成一個「鉤子」一樣的形狀,如果阿爾倫貿然上前,他根本打不到油條的身體,腿腳還要被控制住。在斷絕了敵人前進的念頭之後,油條迅速的退出敵人攻擊範圍。
初級神聖騎士的速度並不快,怕的是第一招盾擊或者十字劍擊,油條的雙手是擒拿格鬥的姿態,阿爾倫如果使用技能上前攻擊,可能會直接被拿住關節,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
最讓阿爾倫感到驚奇的是,油條自己也知道,而且在場的每個人都該知道,對付一個初級神聖騎士,而且連最低級的技能都還用的不熟練——外人看起來確實是這樣——的少年人,這位士兵先生居然還會這麼認真。
就好像無論面對怎樣的敵人他的態度都是一樣的,不輕視不放鬆,有條不紊的進行自己的套路,滿是算計。
阿爾倫吞嚥了一口口水——他雖然戰鬥經驗也不錯,但是因為性格原因,總是會有一點粗心大意,做不了這麼精細。雖然在軍隊裡那時候阿爾倫也算是比較細心的,他對於魔力甚至是能量的節省在神聖騎士中很少見,但是還是不夠。
因為阿爾倫知道,他的節省都是被逼出來的,要是生活富裕點,沒有強力的敵人的話,他說不定還想玩一把大招虐人。
這種境界就差了很多。
看到阿爾倫盯著油條看,肉餅便笑了:「你這小子還真是有眼力見兒,油條可是我們軍營裡數一數二的老陰比,滿腦子裡全是算計,看他的招式簡直看呆了吧?」
他以為阿爾倫只是被油條的撤退之餘不忘記防守驚住。
阿爾倫便問道:「為什麼他總是在攻擊我一次之後立刻離開?」
肉餅說道:「這是為你好,油條是我們這裡攻擊力最強的,而且他一旦出手並不能保證能不能收的住。你是個學生,也不想死在這裡吧?所以還是陪我們練練就好。」
「如果只是攻擊第一下的話,接下來還是能控制住的。但是一打時間長就紅眼了,誰都沒辦法救你。」
阿爾倫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這油條的境界還真不是一般的高。
當然他突破了這一層,可能就會從高級戰職者升級了。
現在以他的能力自然不會向著油條攻擊,萬一被打死了那找誰哭去。
肉餅看他的技能施展猶自有些遲緩,便和他練了幾下,雙方放慢了速度去攻防,慢慢的興起就忘記了時間。
「你的悟性真好,」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天都黑了,肉餅示意阿爾倫停下,便對他說道:「真不敢相信你是今天上午才剛剛開啟了魔力的人,現在基本上能正確釋放技能了吧?明天早上別忘了過來訓練。」
火燒從院子另一頭走過來,手中拎著兩個袋子,一個給了阿爾倫:「去去,送你兩塊炸肉排回家吃吧。油條肉餅,我搞了點小菜,晚上去喝酒啊。」
阿爾倫表示了一下謝意,便提著肉排走了。
「等等!把裝備脫下來!一眼看不見就要攜款逃跑是不是!」
「……還攜款逃跑,就這一身菜雞裝備能賣幾個錢喲。」
……
今天的收穫當真多,一天之間發生的事情可以比得上很多人一個月經歷的。回去的路上阿爾倫這樣想道。他要盡快的吃透今天重新學會的技能,並且快速提升實力,不要浪費了這一個月的實戰機會。
如果自己足夠強的話,就可以盡興的和那油條切磋,學到的恐怕會更多。
回家之後發現只有瘦猴坐在飯堂,他正在挑揀今天剩下的蔬菜,他不太願意在廚房做事情,因為會搞得很亂,鍋碗瓢勺的不好收拾。阿爾倫把肉排從油紙包裡面拿出來才發現火燒不知道是從哪裡搞到的這肉排,也太實在,他一個人還不一定能吃完。
便問瘦猴道:「凱米和熊哪裡去了?大家一起把這肉菜吃了吧,恐怕不能放到明天的。」
瘦猴正低著頭做事情,聽到他說話才應一聲:「二爺和熊孩子在房間裡搞辯論,說是不分個你死我活就不出來了——誒?大爺你回來了啊?」
阿爾倫哭笑不得:「瘦猴你現在才發現我……算了,你只是注意力太集中了一些。」
瘦猴
連連點頭:「謝謝大爺誇獎,我知道注意力集中是好事。」
肉排最終還是阿爾倫和瘦猴給消耗掉了。凱米對肉類不感興趣,估計讓他不要「辯論」來吃東西是不合適的,而熊麼……小孩子晚上吃太多肉不好消化,容易積食。
走到凱米的房間,敲了敲門沒有人應,阿爾倫心中疑惑,四處去找了一下,發現這兩個小學生正坐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在幹啥。
「這道題也太傻逼了吧。小明不小心把軟金草和炎爆花放在了一種溶劑裡,這兩種草藥發生劇烈反應,並且立刻爆炸了。小明記錄下實驗情況並且在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提問老師,為什麼這兩種草藥會發生這麼劇烈的反應呢?請用公式來解答小明的問題,並且思考:那種不知名的溶劑可能是什麼?」熊念到這裡,簡直要笑倒在地上:「哎喲這真的腦子沒問題嗎?居然把**和導火線放在一起還問為什麼爆炸……這小明是傻逼嗎?」
凱米便說道:「別這麼說,留點口德,說不定別的省的教科書小明這個名字就會換成『熊』。」
熊立刻就有點說不出話。
阿爾倫本來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因為凱米看熊一向都不順眼,所以他覺得這次兩個人的辯論說不定就是吵架,在門縫那偷偷的看了一會,發現只是一起做習題……以及嘲諷習題太弱智而已,還好還好。
就推門走了進去。
在阿爾倫推門的剎那,凱米突然極其快速的問熊一句:「對了,你剛才說小明是什麼來著?」
熊便道:「傻逼啊,話說你真是連罵人都不會啊?真不愧是明人哦……」
凱米聽到他這樣說,嘴角似乎上揚了一點點,眼睛也看著已經進屋的阿爾倫道:「阿爾倫哥哥,你撿回來的這個傢伙素質太低,小小年齡就會罵人。」
熊:「……」
阿爾倫:「……」
其實本來阿爾倫還擔心凱米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小少年,而熊確實高等魔獸的幼崽,兩人呆在一起熊會不會欺負凱米,現在看來……
——智商壓制。
凱米:「而且他還嘲笑我不會罵人,很過分是吧?」
「哈哈哈,」阿爾倫只得乾笑兩聲:「熊,以後說話要有禮貌,在家裡就算了,在外面這樣說話萬一被人揍了怎麼辦?凱米……你麼……」
凱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凱米麼……凱米還是要讓著熊一點,他年齡小,有些事情不要和他計較……」
——他本來真的是想說「凱米你不要欺負熊」啊!
但是怎麼就突然說不出來呢!
反而是熊這時候打了個圓場:「阿爾倫哥哥,你不要生凱米哥哥的氣,他也不是真的不喜歡我,只是不想讓哥哥被搶走罷了。我會用行動真誠的告訴凱米哥哥,我是絕對不會和他搶哥,哥,的。」
從熊的口中說出「阿爾倫哥哥」這五個字開始,兩個小孩的表情都變得殺氣騰騰。
只不過凱米的殺氣中帶著一股子高高在上,而熊的殺氣帶著一股子小孩特有的任性。
阿爾倫突然不知道該說啥。
到最後,便是他聯繫銘,凱米和熊在旁邊看他鬼畫符,有時候提幾個問題,讓阿爾倫感到壓力很大的同時又覺得這兩個孩子的頭腦很好,如果給他們好的平台,兩人的成就不可限量。
於是便告訴兩人:「你們要是喜歡學習這種知識的話就要在小時候打好基礎,以後長大了我們去當冒險者,到處搜集材料做實驗。」
這自然只是為了激勵二人,等到熊和凱米真的長大了還能不能悠閒的當冒險者,他對這個可能性真的不報期待。
然而這倆人卻被提起了興趣。
阿爾倫一邊說話一邊寫銘,效果很差,他才想起來寫銘的時候必須要靜心。最後才在青銅劍上寫了個堅固魔紋,這魔紋大概幾天就會消了,因為他現在的水平太差。
睡覺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因為第二天六點就要起床,睡眠時間不夠。
尤其是他今天消耗體力挺多的,就要靠睡覺彌補。
走的時候熊被支開出去,凱米掏出一管藥劑對阿爾倫說道:「今天練習課做的,安睡藥劑,能幫助睡眠……我們老師說能用,只是效果差一點。」
阿爾倫的心中有點暖,凱米這傢伙還真是……
只是凱米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有點暖不起來了。
「阿爾倫哥哥,在你心裡熊和我是一樣的嗎?」
十二歲的小少年,面容精緻又漂亮,抬頭看著阿爾倫的時候他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一般。阿爾倫突然就明白為什麼他看熊不順眼了。是的,一直以來阿爾倫的弟弟只有凱米,凱米的哥哥只有阿爾倫,他們相依為命,這已經形成了定勢。
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熊孩子,不明來路,卻喊自己的哥哥叫哥哥,任何一個弟弟都會心中不高興的吧。
「凱米……」……抱歉?對不起?
「你倒也不用道歉,」凱米說道,他眼睛中的情緒已經被掩飾過去了,只是阿爾倫知道這孩子肯定又在想心事:「……我在你心裡,和熊不一樣的對吧?」
你何止是和熊不一樣……阿爾倫想,然後他單膝蹲下來,抱住凱米的身體,在他耳朵旁邊說道:「你
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我向你保證。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熊就發現了不同。
以往雖然家裡的兩位「哥哥」就常常做出一些肉麻的舉動,不過今天早上也太多了些,似乎兩人只要對視,那種少年少女粉紅情懷都要冒出來了。
自然,這是他年紀小腦子卻不單純的緣故,在阿爾倫看來他和凱米只是親密無間的兄弟而已。
至於凱米麼,他突然開始想,在阿爾倫心中獨一無二是不是好事,明顯的今天早上阿爾倫就更加在意自己,以至於本來不想吃的雞蛋黃,挑出去了又被夾回來。
「凱米,不能挑食。」
——簡直神煩。
這麼嫌棄的想著,卻忍不住想笑,這是怎樣的情緒呢?
熊:「啊啊啊我要被閃瞎狗眼了!!!」
吃完早飯各自該上學的上學該軍訓的軍訓。阿爾倫在路上閒逛了一會,他不想立刻就去軍營。不是因為怕被揍,實在是剛剛吃完飯不想劇烈運動。
就這麼慢慢的拎著自己附魔過的劍晃到地方。他一路上走的都不快,但還是在快到七點鐘的時候走到了那個大院子。這一次他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去找了下專門縫補軍裝的大媽——一般軍隊裡裁縫店都在食堂旁邊,找一下就到了。
「大媽我的帽子徹底壞了,能不能換一個?今天中午要去走儀仗,趕的很。」
一頓忽悠,問編號就報上油條的編號——昨天在倉庫武器等級表格上看到了,因為正規軍人用壞了武器是要登記在倉庫裡的一個本子上的,他隨手一翻,居然翻到了油條這個名字。也是這些人不愛寫真名,不然她只知道油條,看到了真名還不知道是誰。
大媽和他閒聊了一會,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實際上在帝國中會偽裝成士兵這是觸犯法律的,一般也沒有人做。只是阿爾倫知道,這項法律是建立在你偽裝成士兵做壞事的基礎上,如果只是裝樣但是沒幹什麼,那麼基本上只是口頭懲罰,最多罰幾個錢。
大媽也沒想到有人會大搖大擺的跑到軍營謊報身份領軍帽,便一個銀幣賣給他一頂,上面的章子還是油條這個中尉的章子,看上去有模有樣。
這樣看起來就像是個真正的士兵了。
他已經十六歲,開始長鬍子了,本來是每天早上剃鬚的,今早卻故意沒有,胡茬子長在下巴上,整個人顯得滄桑不少。唯一令人惆悵的就是體毛顏色淺,鬍子也不例外,要是顏色深一些的話效果會更好。
這樣的偽裝要是稍微熟悉的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但是因為那群老兵只有三個是和他比較熟悉的,其他的可能根本不記得他,所以便大著膽子走進院子。
吊兒郎當的步伐,就好像是個剛從食堂出來的等著退伍的頹廢老兵一般。
還是要感謝上輩子的經歷,讓他裝得很像。
他就這樣走進來,果然沒有人注意他。反而後面的一個來送報紙的小兵被人扯過去看了半天。阿爾倫走的十分淡定,直到他走到倉庫門口……
「這麼早急著去倉庫的只有可能是麵條啦……」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爾倫連理都不想理他,卻已經把倉庫大門打開,然後緊緊關上。
「開門!臥槽裝得好像!老子都沒有看出來!」
「啪」的一聲,插上了插銷。
「呼,這簡直跟打仗一樣啊。」他抹了一把額頭,發現上面一點汗水都沒有。
「成功佔領敵人的武器庫。嗯……讓我看看我的裝備在哪裡吧……」
——這句話說的,就好像他佔領的是個敵軍的堡壘什麼的一樣,也是十分裝逼。
其實自從昨天起,阿爾倫就開始思考怎麼混進來搞裝備。想來想去就一個答案:自己買,穿一身帶來總行了吧。
結果昨天回家的時候比較晚,武器店都關門了。他之前在金盾城被人送的盾牌無意間受了潮,不好再用了。
至於盔甲……還是正正經經買一套量身定做的吧……
所以只有今天,至少要先搞定裝備再說,無論怎麼樣先混進去把護甲提上去再說。
所以就做了很多……挺有恥感的事情。
……
「你要像個魔獸一樣,就會自然的精於算計。」
雖然不能和油條打鬥,但是和他討教討教經驗還是可以的。阿爾倫就問了油條一下,為什麼明明是在和一個剛到一級的聖騎打鬥,還要防備的那麼多,難道認為自己會輸給一級戰職者嗎?
油條回答道:「和你打鬥的時候我會盡量的把實力壓制在一級,理論上來講不是沒有輸的可能性。」
「如果你不是人,是魔獸的話,那麼這就是你的本能。」
「因為人類是有藥劑的,也有醫療設備,所以不太容易死。而如果是魔獸,只有部分有治療技能的他們能夠治療自己,其他的都沒辦法盡快恢復一些傷害,所以他們如果受傷了,之後可能就會被其他魔獸攻擊,然後死掉。」
「人類因為活得輕鬆,所以在這方面想得少……這其實也是好事。嘛,想得少的人過得就好。」最後他這樣說道,然後轉臉就走了,留下阿爾倫一個人領悟他這些話。
直到後腦勺被輕輕敲了一下
,回頭的時候看到一個不認識的看起來很瘦的老兵正站在身後,手中拿著兩隻匕首。
——在開打之前還能打個招呼而不是直接上,這得是多深的情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