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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人品問題 文 / 寧容暄

    十長老皺起眉頭,盯著楚陌景,神色陰晴不定。

    「卑鄙小人!」阿九眉宇間都被殺氣覆蓋,陰鬱凶狠,怒氣仿若衝破雲層,只聽她冷笑一聲:「你是魔教教主凌茂群的徒弟,魔教核心人物,你的話也能信嗎?」

    段承澤面露無奈之色,卻不卑不亢道:「我自出道江湖起,就從未隱瞞過自己的來歷,想必十長老也知道。」

    十長老一聽就瞭然了,「原來你就是那個段承澤。」千機閣後起秀上排名第三的段承澤,他卻有耳聞,而且那些傳聞大多數正面評價,只說這樣一個人卻是出身魔教,實在太可惜了。

    一個人要做到什麼樣的地步才能令人忽略掉他惡行纍纍的師門呢?古往今來,多少正道弟子只是被抓到魔教過了一番,歷經生死逃出來,卻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冠上了魔教的陰影……那麼多人沒做到的事情,段承澤卻做到了,無論他是用了什麼方式,但都表明這個人的確不簡單。

    「你說他入魔?」十長老瞧了瞧楚陌景,有點難以置信。不止是他不相信,圍觀之人見了也不相信,

    這白衣少年半斂一雙黑眸,幽靜似古廟深潭,只安靜的站在那裡,便是高潔似雪,皎如明月,說是天人之姿也不為過,哪有半點像書中記載的魔羅那般,瞳仁血紅,六親不認,面目猙獰如惡鬼?

    咚咚站在段承澤身邊,壓低聲音道:「段公子,他亦是我大師兄,你別胡說啊!」

    「我沒胡說,」段承澤歎了口氣,故作惋惜,「我曾親眼見過,你們現在看不像,只是因為有人幫他封住了武功,不過只要稍加受些刺激,他一定會展露魔性!我也為之可惜,好好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偏偏就……」

    「姓段的!」祁少陵按捺不住,破口大罵:「我還沒見過你這麼陰險狡詐的無恥之徒,虛偽成這樣……你就不怕你祖宗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揍你嗎?」

    阿九處在暴怒之中,冷不丁的聽到這個,險些岔氣……貌似段承澤和祁少陵是一個祖宗?祁師兄,罵人罵到連累自己,你至於蠢成這樣嗎?

    段承澤袖中的拳頭慢慢捏緊,這個臭小子,有機會一定要先宰了他!

    「十長老,我也是為江湖同道著想,千層塔即將開啟,萬一這人闖塔之時魔性大發……到時候十位長老恐怕都脫不了關係!」段承澤像是苦口婆心的擔憂,語氣十分的意味深長。

    十長老一聽,臉色微變,段承澤這話算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了,他對江湖上的事情興趣不大,唯一的職責就是守護千層塔,任何會對千層塔不利的因素他都不會放過。

    「魔性大發?」楚陌景忽然出聲,斟酌著這四個字,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有些微妙。

    段承澤負手而立,看著很是正義凜然,「正是。」

    「那你可要小心了,」楚陌景眉目微轉,似有輕嘲之意,不疾不徐的道:「我若魔性大發,第一個要殺的,定然是你。」

    段承澤意味不明的反問:「是嗎?」

    楚陌景抬起雙闕劍,左手輕緩地撫過劍身,語氣極淡,無可無不可,「要試試嗎?」

    十長老瞧著他們兩人間的暗潮洶湧,稍稍一愣,就趁他愣神的一瞬間,阿九抬腳橫踹,手臂如靈蛇轉動,無骨似得在他的制衡下滑開,十長老被她逼得後退一步,立即變招抓她。

    阿九的匕首掉落在楚陌景身旁的地面,這時,楚陌景足尖對著匕首尖端輕輕一碰,那把匕首被一股巧勁帶起直往十長老心口刺去。

    十長老自然有辦法應對,但他為了應對突然而來的匕首,卻是顧不得阿九了,阿九跟楚陌景在一塊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點默契,當下就趁機閃身,脫離了十長老的禁錮,到了楚陌景身邊來了。

    她「嘶」了一聲,捂著左肩,眉頭蹙了起來。

    楚陌景見此,眉梢沉了沉,輕聲問了一句:「很疼嗎?」

    阿九搖搖頭:「師兄別擔心,我還好。」有句話說得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啊,算起來,阿九也受過許多傷了,但她有一點好,就是從來不嬌氣,只是在適當時候會跟師兄撒撒嬌,正經時候她是絕不容許自己拖後腿的,而且,十長老還是有分寸的,沒下重手。

    楚陌景稍稍放心,還是頗為心疼,旁人總說他天賦好,武功高,可他卻頗為自責,總是不能保護好小師妹。

    阿九一眼就看出了他此刻的想法,連忙道:「師兄,不怪你,是我太衝動了!」她面對段承澤就忍不住動殺機,一時沒忍住就動手了,被十長老抓住也算自作自受,跟楚陌景卻是無關的。

    「乖,先去少陵那邊。」楚陌景面色冷淡,出口的話卻滿是輕哄的口吻。

    阿九不想惹他生氣,乖乖的往後面去了,祁少陵恨鐵不成鋼的瞥她,好似在嫌棄的罵她任性衝動!

    阿九古怪的看他,心說總比你蠢得罵人罵到自家祖宗好!

    十長老氣得跳腳,段承澤暗自冷哼,三言兩語又把焦點拉了回來:「十長老,此人公然縱容和包庇師弟師妹破壞堯都的規矩,實屬不應,而且他的確身帶魔性,您若不信,一試便知!」

    十長老正被幾人氣得不行,一聽段承澤這話,正好找到一個發洩點,所有的火氣全沖楚陌景而去了,「好,就讓老夫來試試你這小輩究竟有何能耐!」

    依段承澤的打算,楚陌景武功被封,若要反抗十長老,必然會爆發的,那時他是否入魔所有人一看便知了,如此叫他身敗名裂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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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可惜楚陌景不是段承澤,也不可能像段承澤所料的那樣有所動作。其實十長老只是為了維護堯都的秩序而來,楚陌景根本無意與他對上,所以他收了雙闕劍,主動伸出了手。

    十長老滿腔怒氣全傾注到了棉花上,像是有人拿針刺了一下圓鼓鼓的氣球,一下子氣都散了,「你,你這是作甚?」

    「何必大動刀戈,前輩儘管探查便是。」楚陌景不以為意的道。

    十長老見他如此平靜坦然,一時竟愣住了。

    圍觀人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不敢靠近,只好在遠處擁擠著朝這邊張望,突然,一個捧著花籃的小女孩一下子被人群擠了出來,跌在地上,花籃也摔了一地。

    那女孩也不過七八歲左右,身體因害怕而微微發抖,眼淚嘩嘩的流下來,正當她驚恐交加,手足無措時,面前倏而出現了一隻手,修長剔透,骨節分明,玉瓷一般無暇,她抬起頭,呆呆的望著面前的白衣人,只覺得這人真好看啊,可他模樣分外清冷,只平淡的說了兩個字:「起來。」

    小女孩卻覺得自己聽到了天籟之聲,她一下子就忘了哭泣,拉著楚陌景的手站起來,撿起花籃,臉頰紅紅的看著他。

    阿九在不遠處看著,驀地微微一笑,這樣的場景令她想起了前世的孟悠,在一片火海前也是這樣看著楚陌景的,那時候她就知道,哪怕他外表冷漠的令人敬畏,內心卻比誰都慈悲。

    是的,阿九用了這樣一個詞來形容楚陌景的內心,並非柔軟,而是慈悲。

    這樣一個小插曲並不被楚陌景放在心上,他轉身便要回到十長老那邊繼續解釋,那小女孩卻拉住了他,怯怯的伸手遞給他一束乾淨的花,九月份,秋菊綻放的季節,那小女孩手上正是開得極好的一束白菊。

    「十長老,他是好人!」小女孩塞了花,沖十長老喊了一句,便羞怯地拎著花籃跑走了。

    楚陌景看了看手上的白菊,表情又微妙起來,他走回來遠處,然而十長老打量著他,心中所有的不滿和怒氣都悄然散盡,一場無形的風暴竟這樣被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孩打亂了。

    十長老意味不明的瞥了眼他手上的白菊,在堯都,白菊一般是被贈給品格高尚的君子,代表著清淨與高潔。

    「前輩,盡可查探。」楚陌景將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罷了,」十長老來回打量著這個後輩,目光又在祁少陵等人身上轉了一圈,歎了口氣,「你們走吧,這次就當是個教訓,下次再犯老夫決不輕饒!」

    段承澤:「……」都到這地步了還能不了了之,這小子的幸運值是開了掛的嗎?

    「那關於晚輩入魔一事……」楚陌景又問。

    十長老聞言,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頗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老夫暫且相信你。」

    說罷,十長老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段承澤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了,否則就變成咄咄逼人,他一貫的形象也會破滅的,是以他只是大度的笑了笑:「既然前輩發話了,今日之事就算了,晚輩也不願再追究了。」

    十長老對他印象不算差,也不算好到極點,只點了點頭,以示滿意。

    祁少陵還有些憤憤不平,阿九不過眨眼的功夫,咚咚跟段承澤就不見了,她微一蹙眉,上前低聲道:「師兄,咚咚姐她……要不要告知留聲閣?」

    「她既然身在堯都,那就不必擔心,」楚陌景道:「可以讓留聲閣探出她與段承澤的落腳之地,餘下的還要從陰姬那邊入手。」

    「可她跟段承澤在一起,會不會……」

    「經過今日之事,她心中該有計較。」楚陌景頓了頓,還是加了一句:「她不是一無所知的天真孩童,你也不可能擔心她一輩子。」

    阿九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想來咚咚還會來尋她的,到時候再加以勸告便是。

    回去的路上,祁少陵還在絮絮叨叨的罵著段承澤,楚陌景順手把才纔小女孩送得花遞給了阿九。

    阿九頗覺好笑,除了謝修明的那朵「硃砂」,又加了個白菊,今天是她的收花日嗎?她看了看,就調侃道:「師兄真是到處『拈花惹草』,連七八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想來那小姑娘以後可要難嫁人了!」

    說完的後果就是被楚陌景敲了頭,「胡說什麼?」他輕橫了阿九一眼,邁步往前。

    阿九捧著那一束白菊,夕陽的光輝投射到花上,她抬頭望了望那清雋如畫的背影,長劍如虹負於身後,黑髮無風自揚……阿九想,師兄如神佛般強大,無畏無懼卻又心懷慈悲,某種程度上,也如這秋菊一般,但見經霜色更明,我花開後百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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