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宮尋陛下,是沈瑾萱在把玩未出世的孩子的肚兜時做的決定,這樣的話,劉皇后不管想做什麼、要做什麼,都摸不到她呢。同時,她還可以解相思之苦。
哼,若真如陛下所說他每日忙得連思念她與孩子的時間都沒有的話,那更要勤在他面前出現晃悠了,免得他將她拋在腦中遙遠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哪裡。
沈瑾萱在床上躺著瞎想了一會兒,又轉念想起饒浦的災情來,陛下來這兒都一個月了,嗯,算上路程少說也一個半月,怎麼還天天這麼忙累呢?
想著想著,她就喚了明燕進來。
「一會兒你讓方宇出去問問,現如今這兒的情況是個怎麼回事兒。」
為什麼總覺得饒浦這災,來得突然不尋常呢。
沈瑾萱被溫柔的力道扶起來,左手無意識便搭在了已稍有隆起的小腹上,一邊由明燕攙著走下床,一邊吩咐。
「哎,郡主,我知曉了,一會兒給您梳洗完我就去。」
明燕手腳麻利,幹起活兒來很快速,她沒帶花彩,但也不會只由明燕一人忙裡忙來的服侍,便帶了那個新尋她而來的葦楚,小姑娘也是個麻利爽快的主兒,就是現在總時不時的出神遊走,神色淒然。每每這時,明燕這個跳脫的上前一擾,倒也便笑了。
沈瑾萱由二人裝扮好,也是無聊,比宮中還要無聊呢,好歹宮廷是一場大戲,坐在房裡也能聽宮女太監講他們聽到的好笑又好玩的事情,現在嘛,沈瑾萱真是找不到一點兒消遣,只能悶坐在楊太守的知府後院裡。
明燕出去找方宇,葦楚給她弄早膳,皇帝陛下總是天濛濛亮就起床,等她醒過來,連床頭都冰涼了,別說瞅眼人影兒。
不怪她起得晚貪睡,實在是陛下回來的也晚,千里迢迢尋到饒浦,不就是為了多看看他、陪陪他麼,這下倒好呢,撐著眼皮才能在夜幕中看他一眼。
想到陛下眉間散不去的憂愁,沈瑾萱就覺得不舒服,她想為他分憂,賑災說白了還不是簡單的事兒麼,撥糧,建房,銀兩,若是籠統細數,可不就這點兒事兒?
她來饒浦的路上所見光景,並不似當初穆琰來時,她看到的起碼是賑災後,往外逃餓成一把骨頭的災民們都給穆琰他們一夥人看了去,沈瑾萱可沒瞅見,她又是直奔饒浦城來的,哪裡看得到各個縣。
饒浦的地勢奇特,只有中心城、也就是饒浦城是建在平地稍高之處的,其餘的好多縣啊,村啊,都散落在低窪地區,是在水的兩旁呢。
長長的繞河,穿越半個祁國的饒河,那要是發起威來,自然是不得了的。
穆琰忙就忙在實地探查,他都愁壞了,自個兒都覺得好像長了白髮呢,住在饒河的兩畔,等水位高漲了,那不被淹都不符合常情。
災情太傷,不要治理,要從此以後徹底杜絕,那麼不是超大規模搬遷,就是基本不可能填河。
站在高處往下看,饒河身寬,現在比平時還寬呢,被淹的村莊都尋不見蹤影了,茫茫大河,吞了多少人的性命?一斜歪枝幹樹,新生的綠葉被摧殘的只剩了零星一些,穆琰瞅著瞅著,入了神。
賑災糧有毒,呵……
下毒的人也是有趣,只在糧袋的最底部塗抹一些,抓到的人正在嚴刑拷打中,若擱在平時,穆琰或許還不會立刻讓人拉著去好好折磨,說不定也用柔情之策,現在?不說是吧,不說他也有不溫柔不念情的法子讓人開口說。
還有水壩,膽敢私自搗毀數處存水水壩,直接造成此次澇災,居心究竟何在?
穆琰揚了揚下巴頦,眼睛半瞇著,他負手而立,高處風揚,吹得衣擺散漫,然他氣勢突然凌人,站他身後的李潛掀起眼皮,崇敬的望他一眼。
不論是誰授意,此人意欲何為,他真以為會得逞?那就放馬過來。
施計屠朕臣民,此仇怎會不報?
更遙遠的南方,屬司國。
年輕皇帝的面孔隨之印進腦中,好似名叫傅熠?
傅熠打了一個噴嚏。
聽人說打一個噴嚏是有人在想你,打兩個則是罵你,打三個那就是著涼。
那麼……他方才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可是誰在想他?
自端王一家三口離京去祁國,有兩三個月了吧,那個美艷動人的小女子嫁到祁國,也有將近半年的時光了。
半年來,一次消息都沒有傳過,別說是有關祁國內部的小消息,就算是對他噓寒問暖以表思念的長信都沒有過。
這是怎麼回事?
連他發出去的消息都沒收到過任何回信兒。
起初傅熠還只當做是沈瑾萱為人處世小心謹慎,待時機一到,自然是他想知道什麼她便告訴他什麼。
但是時間久了,直到她以重病之由召她全家赴祁探望時,他便明白了,不是她處心積慮蟄伏著不願打草驚蛇,而是她根本無心要為他籌謀算計。
不管傅熠的這個猜測是真是假可有依據,總之他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乾脆了當的先是安插人手,也就是小翠進入端王府,再派人請了殺手一路尾隨,令在取端王性命。
他藏得深,不怕被人查。
卻在有人回稟說小翠暴露後小小的震驚了一下。
他意圖殺她家人,她又怎會繼續圓他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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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傅熠當時初得此消息後著實好一陣憂愁,有種被逼到山頭的感覺。他不知道沈瑾萱會不會把嫁人真相告訴祁國皇帝,但是無論如何小翠這件事的發生都容不得他再考慮良久,只願上天保佑他派人在饒浦動的手腳無人發現。
現如今饒浦大災,祁國募糧,他的最新消息是就連皇宮裡的妃嬪們都在變賣自己的首飾珠寶們以此賑災,可見祁國國庫已然進入虧空階段啊。
其實有毒的賑災糧這個計劃只實行了一半,祁國皇帝手下人辦事查案的能力太過迅敏,按照傅熠的原計劃,既然第一批發出去的賑災糧是有毒的,那麼剩下的大部分災糧肯定是要屯在倉庫中的,那麼到時候他的人一把火全部燒淨。
這樣,才是完整的計劃。
只可惜啊,他安插在楊太守府中的人被抓住的太快了,根本就沒來得及實行計劃的下半部分。楊太守忠心報國為人又謹慎,安插一人已屬不易,所以府中司國的眼睛只有那麼一人,放火燒糧的狠辣計劃,只能遺憾作罷。
傅熠捏住緊皺的眉心,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很多事情都超乎他的掌控範圍了,尤其是沈瑾萱,她愛上祁國皇帝了嗎?
一想到此,他就覺得呼吸都難以順暢。
饒浦水庫堤壩轟塌,饒河水位高漲不退,賑災糧食日漸消減,在這人人都緊鎖眉心,天天都有人活活餓死的緊要關頭,但凡老天再饒浦地區多掉下一滴水,都將是饒浦人民無法繼續承受的壓力與劫難。
饒浦周邊沒有被災及的城鎮糧食都被抬到從所未有的高價,穆琰派去採購糧食的人無功而返,紛紛搖頭歎息糧價太貴,且各地糧店每天只售一石,價高者得。
穆琰聽得回稟,氣得摔碎了楊太守家的兩隻茶杯,「混賬東西!時國有難,民不聊生,眾商販理應拋開個人利益發糧施水,以保數以萬計的災民性命,不施善行也罷,怎可趁此機抬高糧價,視人命為何物?必誅!」
言罷,他捏緊拳頭,想起那些掉進錢眼兒裡的商人噁心的嘴臉暗暗咬牙。
有人又說:「陛下,臣得消息,原本是沒有這種抬糧價的行為,只是有一家帶了頭,其餘的見有錢賺,這才紛紛效仿,此不足為奇,奇的是那最初一家高價賣糧的,家中並非開設糧店,且貧困著呢。
一家本來日子過得都揭不開鍋,突然就賣起糧食了,可不就是奇怪麼,不是他們未卜先知饒浦有難,時時日日都省著捨不得吃糧食,那就是那家人有天下掉糧食的強大絕好的運氣。
穆琰冷哼,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而且是與兩袋下毒水壩被毀的陰謀味道一樣。
不得不說,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自古以來明君難為昏君好做,穆琰從來都只在乎結果不去管過程手段如何如何,他揮退屋內被他駭到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喘的眾官員,命人叫來李潛,而後吩咐了他幾句。
沈瑾萱在內室,外屋的動靜她自始至終都聽的清楚,現聽到穆琰命李潛接下來要去做的事,一時之下,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待李潛領命告退後,她唇角含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著看餘怒未消的穆琰一步步走進內室來,然後悶聲悶氣坐到椅子上,不知為何,竟然覺得心中漾起了暖意。
「陛下這般耍無賴,讓祁國百姓們知道了可是要笑話的。」
「唉……時間緊急,朕不願多想,李潛辦事朕放心,不會洩露出去的,即便洩露出去又如何?朕不怕被人笑話,倒是你……」他說著,伸手勾住站在他身旁正給他倒茶的沈瑾萱纖細的腰肢,問道:「會不會嫌朕的手段見不得光?」
被問及的沈瑾萱將手裡的東西擱下,垂眸望進那雙溫情脈脈的眼睛裡,她搖頭說:「不會,陛下做得很好。」
讓自己的御前侍衛領兵扮作土匪入戶搶劫的皇帝怕是歷史上僅有此一位吧。
他不想在他們身上多費周章,也不屑為此事浪費腦細胞想一個萬全良策使他們心甘情願降低糧食價格,他們不仁不義貪財吝嗇視人命如草芥,那麼他自然不必客氣,與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威逼利誘,不如直接將那些救命用的糧食搶來,讓他們最終一個子兒都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