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芬儀聽了明燕的回稟只覺得心慌不已,是替耿貴人而心慌的,她只想這不要命的事耿貴人他們怎麼敢做?
當她看出那宮女是男的時就隱約覺得事情要朝著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現在確定了心中所猜想的可能,葉芬儀一時之間有點蒙。
她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
好笑那人高高在上卻遭如此侮辱,可悲別人棄之不屑的那人卻是婉容華心尖兒上的寶貝。
實在可笑,實在可悲。
葉芬儀不由勾起唇角,笑得諷刺,而後她問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沈瑾萱想了想,覺得這種有關於她家皇帝陛下面子與帽子的事情絕對不能鬧得後宮皆知,於是她只讓明燕去請穆琰過來,「記住了明燕,你就說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訴他,讓他最好一個人過來,一定要快啊。」
要是穆琰來晚了,他們辦完事兒擦擦屁股走了怎麼辦?那還抓毛的捉姦在床?
明燕悄無聲息地去了,剩下三個你抓著我的手我抓著你的手掩在這條可以一眼看到瑤華宮宮門動向的宮巷口,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小心臟安靜等待著——
頭頂上,月亮悄悄地移動,悄悄地,以人的肉眼根本無法察覺出來的速度移動著。
當穆琰被明燕領著趕到時,沈瑾萱看著他在月色中變得清冽的俊逸臉龐,忽然感到一陣緊張,她想了想,最終把這種緊張歸結於是她怕他知道他被戴綠帽子以後會傷心會生氣會不開心。
其實傷心根本沒有,只是有些生氣罷了。
要知道,但凡是一個男人,只要被帶了綠帽子,就算他不·舉也會覺得這是對他的奇恥大辱,更何況穆琰還是個皇帝呢?
可是他又絲毫讓人看不出他在生氣,他只是唇邊那抹常掛著的笑不見了。
沈瑾萱把事情的始末三句兩句跟他說完,看著他的唇線越繃越直,她實在沒忍住,抬手捏住他的衣袖輕輕扯了扯。
「無妨。」
穆琰感受到她的小動作,忽然勾起一抹笑,而後大手反握住她的手,還用力捏了捏,以示他沒事,讓她放心。
由明燕帶路,他們五個人徑直走到小太監蹲守著的門前。
「陛……下?!」
那小太監可真是嚇了一跳,「他」遠遠看到有人走過來,正在心中想要怎麼把人支開的措辭呢,哪知再仔細一瞅,才瞅清楚來人中有一人正是皇帝穆琰,那副陰沉沉的面容嚇得「他」登時跌在地上往後仰去——
「他」一直蹲守在門前好藉著月色掩住身形,現在往後一跌便直接倒在了屋中,「他」也顧不得疼痛,立刻滾起來跪在一邊磕頭。
小太監發出聲音後才讓眾人恍然大悟想到:原來這個身形嬌小的太監才是真正的宮女。
葉芬儀扯住看見門開就要往屋裡鑽的沈瑾萱,在她不解的望過來之後朝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進去,免得看到污了眼睛不該看的什麼。
沈瑾萱瞭解她的意思,報以微微一笑,乖乖退回葉芬儀身邊,在門外與她一起候著。
只有穆琰一個人,他幾步跨進屋內。
就見屋內的平板床上,耿貴人他們剛好完事兒,她還窩在他的懷裡不願意起床放他離開呢,兩個人正低言低語說著悄悄話,聽到門開的聲音雙雙看了過來,迎上了穆琰的目光。
他越過跪在門邊兒的假太監,冷冷掃了床上一眼,眼如利箭,卻聽他道:「怎麼,見了朕還不下床行禮?」
耿貴人明顯地瑟縮一下,滿臉不可置信,她原本雙頰通紅的臉就在看到穆琰後刷白一片,她連肚兜都沒穿,怎麼能……怎麼能下床行禮?
感受到懷裡心上人的懼意,黝黑男人突然不怕了,他先是扯過被子將兩個人都蓋住,然後一針窸窣後他下了床,跪在地上:「卑職參見陛下,陛下聖安。」
穆琰看了一眼光著膀子跪在床前向他行禮的男人,原來是皇宮裡的侍衛。
他想著,眼睛掃到他背上,眼力上佳的他在男人光·裸的背上看到了幾條淺紅色抓痕,他的眼睛瞇了瞇,更添幾分深邃,就像一眼望不到底的井口,令人難以捉摸,漸漸,凝起了兩道讓人無法直視的凌厲目光。
他站著,他跪著,他居高臨下,他匍匐在地,他氣宇磅礡,他暗自不服。
讓穆琰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居然還朝他衝了過來,看著男人忽然爆發出的駭人殺氣,他忽然覺得簡直有趣兒極了。
一時之間,兩道人影纏鬥在一起。
耿貴人早就草草穿好衣裙,見他們打起來腿一軟跌倒在地,無助慌亂後悔……多種情緒錯綜複雜,唯有哭泣才能得以抒發。
她不該冒險,不該讓方宇來的……
外頭沈瑾萱看屋子裡都打起來了,再也顧不得許多,讓明燕舫爇燃著燈籠便提裙跑了進去,葉芬儀自是跟上。
下人的房間不大,卻是除了一張單人木板床,一張小圓桌以外什麼都沒有,倒也是空闊,但是穆琰根本無意與之動手,他瞇著眼睛不急不躁閃躲兩下然後瞅準了就是反手狠狠一掌擊過去,便將那人「咚」一聲打飛到床邊、耿貴人的面前。
耿貴人見狀嗚咽著向前爬去,將人從地上抱到她的腿上,小手胡亂為他擦拭嘴角溢出來的鮮血:「方宇?嗚嗚……方宇你還好嗎、
方宇……」
這樣就更有趣了。
穆琰冷眼看著一切。
沈瑾萱跑進屋裡時他已經站在起初站著的位置,她見他平安無事毫髮沒損,不由覺得胸口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再看耿貴人,她一直哭著喊「方宇,求他醒過來」,絲毫不顧他們還在場。
直到方宇睜開眼睛,費力握住她的手,耿貴人才不喊了,她將他平躺放好後,一連磕了三個響頭,再抬頭看人時,額上已滲出絲絲血跡,她只哭著哀求道:「求陛下放過方宇,所有罪責臣妾願一人承擔!」
「咳、咳……蔓陽你……不要、胡說!」方宇摀住胸口,手肘撐地,看著耿貴人的背影目光灼灼,他又嚥下喉中一股腥甜,方能繼續說話,「陛、下……是卑職強、迫……咳咳…咳…」
兩個人都試圖維護對方全面,這情景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怪異,好像做錯的不是耿貴人和方宇,而是穆琰要活生生拆散他們這對兒相親相愛的戀人似的,這讓沈瑾萱覺得很不是滋味兒。
穆琰則是不然,他就連生氣都是出於一個帝王的本能,而並非是以丈夫的身份。
他的妃子就只是妃子,他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妃子的出牆而感到如何如何,更何況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裡面貌似還挺有故事的,肯定不是單純的長夜漫漫耿貴人感到深閨寂寞才與侍衛私通的。
若不是這個叫方宇的侍衛試圖弒君,他根本連碰不都會碰他們。
呵……倒是個有膽量的。
穆琰面無表情看著地上的兩個人,一湖幽深心水早已恢復風平浪靜。
看樣子他們兩個似乎打定了主意他會殺他們,或者只殺他們其中的一個,所以不是說要一起死,就是說要『你活著我去死』之類的話。
情愛麼……
穆琰把視線轉放到沈瑾萱的身上,她總是格外怕冷,四月末的天氣,若是出太陽也是溫暖微熱的,她卻還穿得這樣厚實。
他想到宮裡的妃嬪們早在四月中旬開始就穿得盡量又薄又少,將她們前·凸·後·翹的身段顯露出來,時不時在御花園或者其他宮道上跟他來個「偶然相遇」,而他看著覺得美則美矣,偏都不能與她相提並論。
他也曾跟著某個妃嬪去到那妃嬪的宮裡,然而摸摸揉揉過後卻始終覺得不能挑起他的欲·望,似乎他的胃口被這個小人兒在不知不覺間養刁了,他的手感也只有她才能完全滿足,他似乎對她的味道,上癮了。
穆琰一直都喜歡長時間寵一個妃子,等膩歪了再換別人繼續寵,他一直都是這樣的,這一次,他覺得這個小人兒跟他往常寵愛過的那些妃子們沒有什麼區別,同時卻又覺得區別好像很大。
他出生帝王家,自小就被教導女人的美色再美也是虛無,而女人再美也只能視作玩物。
情愛……
情愛會讓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拋家捨命?
明明他們之間只有情愛。
難道……這就是情愛?
穆琰挑了挑眉,他自顧自沉思納悶,耿貴人和方宇求他求得煎熬萬分。
「你們且說說是怎麼回事。」
兩人聞言怔愣片刻,方明白過來穆琰這是有放過他們的意思,耿貴人千恩萬謝趕緊將她和方宇間的故事娓娓道來——
原在耿蔓陽小時候她就和方宇熟識,那時她還是耿府的千金小姐,他則是耿府護院一家的小兒子,她被圈養在後院一小片天地裡,他則歡跑在外面的寬闊街道上,他只是偶然間進到她的院中,就看到她蹲在樹下因為學琴出錯被罰而低聲啜泣。
粉雕玉琢般的小玉人兒,就連淚珠子都晶瑩剔透圓滾滾的,一顆接著一顆從她大大的眼睛中落下來,真的是無比可愛。
比耿蔓陽大了三歲的方宇忍不住走過去悄聲安慰她,又看她的十根還短胖柔軟的手指尖兒根根通紅,方宇頓覺心疼不已,隨即慷慨萬分的拿出他自己買來玩耍的各種小玩意兒哄她開心。
那時候八歲的方宇就在想:若是長大後能娶她就好了,她長得這麼好看,哭時的樣子惹人憐愛,笑時的樣子讓人心跳加速。
從此,兩個小人孩兒時常瞞上瞞下費盡心思偷偷見面,耿蔓陽便通過方宇的描述瞭解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
與穆琰和劉皇后不同,耿蔓陽和方宇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