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尋宮內,穆雲深只顧悶頭飲酒,動作優,卻顯得有些頹廢。寧無雙走近時他也是一言不發,並無刻意去看她一眼。
寧某人看著腳下散落滿地的空酒壺,心中有些發楚,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試探性的問道:「太子殿下,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休息?」
穆雲深抬起迷離醉眼,含糊不清的反問道:「你想讓我回哪休息?這裡是太子妃的宮殿,我理應在這裡就寢。」
看著是醉不清,實際卻異常清醒。寧某人暗自揣摩著穆雲深的心思,心中告誡自己一定要乖順一些,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可不能沒頭沒腦的再將面前的人給惹怒了。
「太子殿下說的是,在這就寢是應該的。只是門外的那些人,能否讓他們先起身?」
穆雲深彷彿是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的搖搖手中的空酒壺,隨手一扔,轉而抓起身旁的酒壺都搖了搖,卻發覺皆是空壺。他似有不快,踉蹌著站起身來,左搖右擺的走到了寧某人面前。
那眼神令寧某人不禁脊背發涼,她看到了他極度壓抑著的憤怒,宛若一根超大號驚雷,稍有不慎便能將她炸個粉身碎骨。
穆雲深伸出手掌,細細撫摸著她的臉頰,聲音低若輕吟,卻沉如烙鐵。
「他們因為你而被罰跪在外你看到後,是不是感到十分的愧疚自責?」
寧某人被撲面而來的酒氣熏的不自覺的向後退,卻被對方一把抓住肩膀,立馬便渾身一僵,動彈不得。
「是太子殿下如果心中真的不快,便什麼氣都衝我來吧」她戰戰兢兢,說這話的時候舌頭險些打結。穆雲深會對她做什麼,她猜得到。回想自己三番五次將他惹怒的情景,她腦海中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他要她的身子,她便順從的將自己給他,就當做是對他的補償。
寧某人渾身一激靈,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她暗罵自己,補償個什麼?明明受害者是她自己,要補償也是穆雲深補償她才是,憑什麼自己吃了虧還倒貼?
「衝你來?」穆雲深諷刺一笑,溫熱的唇慢慢移向她的耳根。「寧無雙,若是衝你來,你知道我會做什麼」
寧某人不安的嚥了嚥口水,回答不知道顯得矯情做作了,回答知道,卻又好像在暗示他什麼。她躊躇著,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索性便閉口不言。
「回答我」他的氣息在耳邊迴盪,低沉的嗓音帶著絲絲引誘,聽得寧某人心中不禁一沉,心跳陡然加速。
見她不回答,穆雲深移向她的唇,輕舔之後便是毫不憐香惜玉的狠咬了一口。
「嘶——」寧某人痛的猛吸一口涼氣,想推開他卻又不敢動,只得瞪大漸漸噙滿淚水的眼睛,呆愣的望著他。
「寧無雙,天下何其大,我君若雲想要怎樣的女子都絕非難事,我若想讓她們順從於我,也是易如反掌。可是我為何偏偏栽在了你的手裡?你回答我?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如此放不下?」
「這要問你自己我也不清楚」她一直覺得自己不管是從任何方面都是個略顯普通的女子,說長相,長的只是一般清秀,既不妖媚也不俏麗,說才智,最多是識字而已,兵法計謀亦或者是心計都不是她的強項,再論品行,也就是個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為保命可以狗腿的炮灰型小人物。綜上所訴,就連她自己都納悶到不行,穆雲深到底是看上她哪點了?早前她便腹誹過,像穆雲深這樣高傲又挑剔的面癱男,一定會找個同樣是冷艷無比高高在上的女子陪伴左右才是,怎麼著她也沒想到最終他選擇的竟然是一無是處的自己。
難道,真的是因為平襄之戰?她忍不住歎了口氣,暗自埋怨穆雲深太執著於報恩了。
「寧無雙,總有一天你會體會到我此刻的心情」他已經醉到不行,整個人都趴在了寧某人的肩上,即使眼睛已經睜不開,口中依然斷斷續續的嘟囔,「總有一天我的痛苦你也會嘗到總有一天你會愛我就像如今的我愛你這般無法自拔」
無法自拔麼最後的這句話讓寧某人的心臟無由一痛,她扶著即將不省人事的穆雲深,呆立了良久才緩過神來。
將穆雲深扶到床上後,她首先是讓外面跪著的人回去休息,之後便是獨自一人在床邊照料穆雲深。
聽著對方沉穩的均勻的鼾聲,寧某人癡癡的望著他的臉,思緒卻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穆雲深,你當真是愛我愛到無法自拔嗎?我又何德何能令你無法自拔呢?」
她這時有些看不透自己了,楚臨秋離開的那段時間,她一心的只想找到他同他長相廝守,那時候她對穆雲深滿肚子怨,滿肚子氣,真恨不得今生不要再相見。當楚臨秋回來了說要帶她走,她卻猶豫了,對穆雲深的那些怨氣也統統消失,轉而湧來的卻是之前種種的愧疚。難道真是因為要分離了,所以想對他好一些,所以想補償他一些嗎?
寧某人雖然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在這個不知名的朝代中經歷著養成系統長大至今,生活上的問題一般難不倒她,但是對於感情上,她如穿越之前那般,一如既往的是個遲鈍的白癡。她以為一切全憑感覺做主便是正確的,感覺告訴她,楚臨秋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所以她便一直追隨著他,感覺又告訴她,穆雲深是個可惡至極的人,所以她一直便牴觸著他。
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感覺會出錯,所以便從未懷疑過自己對楚臨秋的那份心意,但當若干年後,她真的如穆雲深今日所說那般,將他的那股痛苦難言的心情體驗的淋漓盡致了之後,她終於明白,女人的直覺可以信,卻不可
全信——
程說悠然——
第二日天方濛濛亮之時,昭和宮便來了人,美其名曰是皇后有令,邀太子妃前往一聚。彼時穆雲深仍在熟睡,寧某人望著漸漸明亮的天際,狠了狠心,跟了過去。該來的總會的來的,她回宮也有幾日了,梁鳳儀一直沒有露面才讓她覺得奇怪。
進入昭和宮內,梁鳳儀已經梳洗完畢,正端莊優盛氣凌人的坐在鳳椅之上。
「無雙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寧無雙低垂著眸子,刻意的不與那女人的目光對上。
「你我既是一家人便無須多禮了。」梁鳳儀儀態萬千的走了過來,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回宮這些天了,一直不來給本宮請安,無奈之下,本宮只好主動派人去將你帶來了。」
「是無雙不懂宮中禮節,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太子妃莫要緊張,即使本宮這心情不悅想撒氣也不會往你身上撒,你寬心便是。太子回宮當日便來找了本宮,特意請求本宮莫要為難你,不然,你以為為何本宮一直未露面?」
梁鳳儀說話間口氣已經變得陰冷,唇角也掛著絲絲不明的笑意。
「逃婚的事情既然太子為你求情了,本宮便不計較。但昨夜之事已然傳到了皇上耳中,你須得就此給個交代,莫要勞煩皇上親自出面,屆時你也擔待不起。」
寧無雙終於解開了疑惑,太子大婚之時她逃婚,令太子落為了群臣百姓的笑柄,這是直接給君氏抹黑,君不凡不可能不惱怒,但是回宮這些天這二老卻都未找她的麻煩,原來是歸來當天,穆雲深已經為她求了情。難怪前兩天一直沒有見到穆雲深出現,想必那時候他一直在求情中。
這二老對穆雲深還真是極度寵愛,也難怪君風會心存嫉妒了。
寧無雙腦袋裡不適時的思考起一些不找邊際的事情,對於梁鳳儀需要的解釋,她根本就沒準備解釋。
「昨夜之事我不解釋皇后娘娘您也都能明白。」寧無雙心底冷笑,自打她第一次入宮梁鳳儀便將她的情況調查的一清二楚了,卻明知道她有意中人還執意逼她喝下一世相守,妄圖強制的將她留在穆雲深身旁,她當初那樣的決定之時,必定已經想到會發生昨夜之事,如今卻又做作的明知故問,可真讓寧某人佩服。
「寧無雙,有太子給你撐腰,你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對本宮說話竟然敢如此放肆。」梁鳳儀鳳眉一挑,大有容嬤嬤欲針扎紫薇之勢,寧某人心中微顫,卻刻意裝作一派冷靜的模樣。
「皇后娘娘,您一大早找我來究竟有何吩咐,還請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