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怎麼了?」陶笙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平視著吳煒。
後者臉上的憤怒看上去一點都不假,「我昨天讓你印10份資料給我,資料呢?」
陶笙一頓,眉頭皺起,「我放在你桌上了……」
他話還沒說完,吳煒就打斷了他,「放在我桌上?那些全部都是公司項目合約內容,你就這麼一聲不吭的丟我桌上?」
「不是,我去的時候你不在辦公室,我有和市場部的其他同事打招呼……」他確實有打過招呼,而且像合約這麼重要的東西,在複印的時候就應該提個醒才對,吳煒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把事情丟給了他?
何況昨天他複印的時候,根本就沒看見紙上有醒目標注是合約的東西。
陶笙用餘光瞟了瞟四周,果然周圍不少人都圍著,幾個和他辦公桌鄰座的也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對公司來說,他們是食物鏈的最下層,每天被罵罵,都該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當然也不排除關係混的好的,被罵的次數就少了,甚至還有被人所尊敬的。可普遍來說也就是罵一兩句了,這麼大庭廣眾眾人圍繞的事情還真不多。
畢竟合約弄丟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那份合同非常重要的話,上級直接讓陶笙立刻拎著東西走人都是可能的。就算陶笙打心眼裡覺得這事情不可能是丟了這麼簡單,也沒有人會相信他。
昨天和人打了招呼?這可是丟合同這麼大的事,吳煒憑著一兩個大單子早就成為市場部的新寵了,還和其他幾個部門的同事關係都不錯,至少是表面上的。
又有誰會為了維護他一個打雜的,冒險出來得罪這麼位不好惹的主?
果不其然,吳煒想都沒想就直接打斷了他,「打招呼?你和誰打招呼了?」
說著,他作勢四周看瞟了瞟。
陶笙自知這會兒絕對不會有人再替他說話,便沉默了下來。他沒有路可以選,現在立刻道歉然後替他去複印,那就是把吳煒口中的「罪名」給坐實了。
「昨天我看你不舒服,本來就說自己做的,你是被大家看不好意思了,上來跟我說想做好自己本分我能理解,」吳煒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可你要做也要認真一點。我昨天去完部長辦公室就出去了一趟,那份合約是我斟酌著對方的態度通宵熬夜一點點修改的,就那麼一份。我好不容易談妥約了時間,跑回來一看合約不見了?然後我打了你一個晚上的電話都打不通,我什麼都沒有跑過去讓人家徹底不相信我們公司的誠意,現在生意黃了,這個責任你能擔?」
陶笙臉上有點泛紅,他能感覺到周圍如炬的目光射向他,但他根本就沒辦法邊界。
吳煒昨天下班之後就跟郭淮呆在一起,好不容易和顧客談妥?何況他昨天一晚上手機就沒關機過,吳煒連他電話都不知道,又哪來打一晚上電話之說?
再說什麼通宵熬夜一點點修改,他前天晚上分明就躺在郭淮的床上,怎麼改?
拳頭緊緊握著,陶笙在心裡輕輕的告訴自己,忍,忍著,只有忍。
就在吳煒開聲打算繼續說的時候,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都圍在這裡幹什麼?不做事了?」
這聲音一□□來,不少人相互一看,立刻就散了。
陶笙也抬頭一看,與此同時吳煒也轉了個身,「劉部長,是因為那份合同。」
吳煒口中的劉部長,正是市場部部長。
劉部長看了他們一眼,蹙眉,「那也不要大清早站這裡說,別人還要不要工作了?你過來我辦公室。」
他這話是衝著吳煒說的,吳煒有些不甘心的點點頭就跟他去了,走之前還不忘瞪陶笙一眼。
陶笙看著他們兩消失的背影,在眾人的餘光之下坐了下來。
他不歸市場部管,所以劉部長叫過去的人裡不包括他,但如果他和自己的上司交涉的話,那估計這份工作也就留不長了。
陶笙坐在桌上腦子裡有些混亂,他不想失去這份工作,但就算是這樣,面對眼下的情況也無可奈何。
這麼想著,旁邊冒出個聲音,「你怎麼給那個不省油的燈辦事兒啊?」
陶笙一頓,回頭一看,是秦姐。
剛剛她就跟在劉部長身後,秦姐在這公司挺久了,雖然也是幹點兒雜活,但她和各個部門的關係都挺好的,正皺著眉頭衝他說話。
剛剛劉部長忽然過來,也八成是秦姐去叫的。
陶笙笑了笑,「秦姐早,就是昨天早上那會兒。」
秦姐搖搖頭,她昨天因為兒子生病所以不在公司,坐下來語重心長道,「那你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可千萬別隨便替他辦事,就算要做,也一定要做的謹慎一點。這人和其他人不一樣,很有後台的,我聽市場部那邊的說,本來昨天還因為可能丟掉一個單子臉上沒光,結果你猜怎麼著?」
「什麼?」
「人可硬是從郭氏集團拉了個更大的來,」秦姐小聲道,「這郭氏集團和別的公司可不一樣,對它來說,我們可是低到地上去的小公司,這麼個單子可是讓我們公司撈盡了好處,原來那個什麼貿誠的單,就算丟掉了上面都樂滋滋的。所以這會兒啊,他都不只是市場部的新寵啦。我是不知道他怎麼搞到的,不過我在這公司也工作了十年了快,經驗之談,這種人,千萬別招惹。」
陶笙頓了頓,郭氏集團。
那吳煒還真沒說錯,他昨天一下班就去陪客戶了真是不假。
可陶笙又有些遲疑。
雖然郭淮一向是捨得的主,可他私事公事從來不參合在一起。給床伴十輛法拉利都未必會給對方在自己公司裡安一個職位的郭淮,又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大方?
喜歡吳煒?
陶笙冷笑一聲,吳煒要都能代替郭淮心裡肖清的位置,那他上輩子死的就還真不怨。
那是因為什麼?
陶笙忽然一頓,問道,「他之前是和a市的那個貿誠?」
秦姐點頭,「對啊,反正你就別招惹他就好。」
「秦姐秦姐,剛剛那男的就是吳煒?」一個小姑娘也湊了上來,笑瞇瞇的看著秦姐。
秦姐揮揮手,「去,你參合什麼。」
「哎喲,秦姐你告訴人小哥不告訴我,看人家長得帥啊?」小姑娘咧出一個笑容。
秦姐噗嗤一聲,伸手去拍了小姑娘一下,「我一把年紀兒子都上小學了,你們一個二個都這麼帥氣英俊,我要都是因為這個,哪兒招呼的過來啊?」
周圍的人一聽,全都笑了起來,秦姐安慰似得在陶笙肩上拍了拍,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陶笙感激的看了秦姐一眼。
a市貿誠。
這個名字他可不會忘記,當初郭淮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a市為分公司的前景絞盡腦汁,整整一年寢食不安的。
那段時間郭淮脾氣非常暴躁,陶笙每天頂著他發脾氣,晚上開著車到處去接人,想盡辦法讓郭淮定點吃飯就為了他那個胃,雖然最後郭淮還是胃穿孔倒下了。
可那是陶笙過的最不安的一段時間,他雖然從不和郭淮出席什麼場合,也不認識什麼人,但關於商場上的一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二的。
a市貿誠就是當初孟家花大價買下來的小公司,這一舉措可是讓不少人大跌眼鏡,那之後那公司又從孟家脫離了出來。不過李耀說,這都是好聽的,實際上還是孟家的傀儡,連法人都是孟家安插過去的。
但回頭一想也是,長達一年的項目忽然違約,違約金肯定不是個小數目。
貿誠頂多比陶笙的公司大那麼一點,就能這麼坦蕩蕩的翻臉,多少也可能是因為孟家在後面撐著。
也就是說,郭淮接下這樁生意,純粹是為了和孟浩宇作對?可孟浩宇又為什麼忽然放棄了這筆生意?
陶笙撐著腦袋陷入了思考,郭淮確實很討厭孟浩宇,商場上兩人也屢屢作對沒錯。可白給一個項目?而且是通過吳煒,以及他所處的這個不算大的公司。讓人佔盡了便宜,還撿的還是貿誠不要的?
郭淮什麼時候做過這麼吃虧的買賣了?或者是他還有別的什麼想法?
陶笙想了一會,無果,還是決定放棄。
郭淮腦子裡在想什麼,從來就不是他能猜到的,何況他們在想什麼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不會在這個公司做久,也不打算成為他們廝殺中的一員。
那之後也不知道劉部長和吳煒說了什麼,接下來整整一天,吳煒見了陶笙都半句話沒說,偶爾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瞪陶笙一眼而已。
說來也奇怪,按理說陶笙不過是郭淮睡完了的床伴之一,可吳煒卻總是對排擠他這麼感興趣?如果吳煒對所有郭淮的床伴都有這個興致的話,這會兒估計早就過勞致死了吧?
而且新人對老人有無盡的鄙視不屑,陶笙都是能理解的,那吳煒臉上的憤怒又是從何而來?因為他陪郭淮的時間長?
可那四年,吳煒每次提及的時候,不都是滿滿的不屑麼?
陶笙搖搖頭,不想多想。
他唯一需要思考的,應該是明天要怎麼去見陶媽媽。
「哎,小陶,下班啦?」秦姐從樓上下來時,陶笙正在收拾東西。
「嗯。」陶笙點點頭。
「我也要走咧,今天還得去給兒子買蛋糕吃。」秦姐笑瞇瞇的也開始收拾。
「秦姐兒子生日?」陶笙問道。
「不是,這小子就喜歡吃蛋糕,我擔心太甜不好,一周才給他買一回,每週的今天那小子可猴急了。」
陶笙笑了笑,「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多可愛啊。」
「哎,我記得你明天休息啊,有安排沒?」秦姐湊了過來,「我明天也休息,剛好週末,兒子囔囔好久要去遊樂園玩,每次都說想玩那個過山車,我心臟不是很好,一直都沒法陪他玩,你……能不能幫個忙?」
陶笙一愣,秦姐今天一天都刻意讓他和別人搭訕,順下來認識了不少他不認識的人。陶笙看得出來秦姐對他挺重視,或者是挺喜歡的,當初剛剛實習的時候,都是要由秦姐給上級報告說新人情況的。他這麼悶還能留下來,想必秦姐一直都挺護他。
落到平時,這個活陶笙二話不說就接了,可明天……
「不好意思啊秦姐,」陶笙搖搖頭,「我明天得去看我媽,挺久沒去了都。」
秦姐連忙揮手,「不不不沒事,是我不好,都忘了你也該有你的事情。看媽媽應該的,你媽也在b市?」
陶笙點頭,「沒住在一起,不過也在,不然秦姐這樣吧,我明天看完
完我媽不知道幾點完,要是早,你還在遊樂園的話,我就過去怎麼樣?」
秦姐一頓,「那多不好意思啊,你那麼匆忙。」
陶笙笑了笑,「不會,秦姐幫了我那麼多,應該的。」
秦姐一聽,臉上揚起了個笑容,「哎,成,我第一回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這孩子心眼好,就不知道忙活什麼去了,這回好了,回神了,回神了。」
秦姐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陶笙心裡一暖,衝著秦姐的背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