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的小廳內,姚露氣定神閒,提著大肚的白瓷五福壺給小夥伴們都倒了杯茶,一邊志得意滿地說道。
「昨日天色已晚,想來那安三郎也是才回了村中,所以昨兒咱們是白等了。至於他會選誰麼,我看你們也莫要太失望啊。」
昨日姚小乙和姚小丁兩個回來得晚,就沒敢打擾各位小姐們,是以今晨一早就趕緊回話。
小夥伴們這才知道各人都送了些啥。
姬滿是個直心眼兒的,她是認準了此安三郎就是彼安三郎,那自然要送一些表示心意之物,因此送的是她貼身的古玉珮。
孫柳成過親,世情明白的多些,想著那安三郎家境貧寒,還住的是破廟,就送了滿滿一挑子用得著的東西,當然了,這些都是她花銀子向榮莊頭買下來的。
至於本來出門帶的銀子就不多的孫柳是從哪兒弄來的銀子麼……衛璧表示她是那種看戲看得很高興而且不差錢的土豪。
姬滿舉起一杯茶水,大口灌了下肚,不無嫉恨地哼聲道,「哼,你不就是讓人在那小村裡買下了一個現成的院子送給安三郎麼?連三十兩銀子都用不了!你就斷定那安三郎會喜歡麼?」
一個窮山溝裡的房子,修得再好有什麼用?
若是安三郎真的選了她們三個中的一個,日後勢必也會跟著回京城,那這鳥不生蛋的山溝裡的房子,誰還會去住啊?
孫柳端起杯子來抿了一口。呵呵笑了兩聲。一雙美眸掃了眼站在衛璧身側服侍的小侍阿楠。
「小姬,若論男兒心思,你可就未必有露子明白了,不過在座的都是女子,畢竟是霧裡看花做不得真,不如,咱們來問一問男子們究竟是怎麼想的吧?」
衛璧懶洋洋地窩在貴婦榻上,彷彿一隻吃飽了哂太陽的肥貓。當然了,這些天,這位准孕婦也的確是粗了一圈就是。原來單薄的尖下巴都有變圓的趨勢。只不過小夥伴們怕她犯病,裝作不見罷了。
此時見孫柳瞧向自家小侍的目光,便挑了挑眉尖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衛璧原本倒是挺喜歡左擁右抱,夫侍成行的。不過自從在衛府裡被當成生娃的母豬之後。衛璧就對男子起了逆反。此時在她眼裡,這三隻是純屬吃飽了撐的,又或者是從眾心理。好飯搶來香,這才讓一個鄉下少年變成了香餑餑。
所以看戲她很樂意,讓她也跟著捧人,那就不必了。
姬滿倒是目光一亮,也看向小侍阿楠,「阿楠小姐夫,不如你來說說,要是這收禮的是你的話,你會最喜歡哪一個?」
姚露手裡捧著茶杯,卻是不慌不忙,笑容裡自信滿滿。
小侍阿楠被三位小姐同時盯著,不由得有些無措,回頭看了看衛璧,衛璧懶洋洋地說了句,「不必看我,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阿楠認真地思索片刻,這才曼聲道,「其實三位小姐的禮物都很好,不過……若是下僕來選,大約最喜歡的,還是姚二小姐送的院子吧。」
姬滿失落不已,直叫道,「這卻是為何?」
明明自己的玉珮,至少值幾百兩銀子,孫柳送去的那些,應該也值個五六十兩,這兩樣,都比那個修建在山村的所謂新院子要強得多啊。
「姬小姐送的玉珮,雖然價值不菲,可就是因為貴重,所以並不是尋常男子用得起的……」
阿楠低聲解釋著,目光落在自己的腳面上。
若是門當戶對,接了這種貴重之物,那自然是用來當定情之物的,可是眼下身份懸殊,得到了這個東西又不敢顯露於人前,就算是對姬小姐有意,難道那鄉下少年不擔心將來入了府,被正夫知道了這個定情玉珮,會給自己記上一筆小黑賬麼?
「而那些日常所用之物,雖然實用,但可惜的是,用罷了也就沒了,何況那少年還沒有固定的棲身之所,不過借住破廟而已,有了這麼多的值錢物件,反而還要擔心被盜失竊……」
話說,這孫小姐不可謂想的不周到了,吃穿用度,她都有準備,可惜卻漏了最重要的一點啊。
「倒是姚二小姐買下了村中一家富室的院子,直接托村長把房契送給那少年,倒真是急人所需,恰到好處。」
阿楠娓娓而談,目光瞟了那位姚二小姐一眼,那年輕女郎正因為自己的話樂得合不攏嘴,眼角眉稍都是甜美的笑意,這樣的女郎,難怪會有花癡小浪女之稱,簡直是那些兒郎們的劫數啊……
姚露笑瞇瞇地撫掌讚道,「說得對!」
「對什麼啊,我就不信,阿楠你說那安三郎最需要的便是一座院子,可若是他選了我們三個中的哪一個,都不會再讓他住在那小破村子裡頭了啊,那院子才能住上幾天啊?」
阿楠頭低得更厲害,那聲音卻仍是聽得清楚。
「雖然住不了幾天,但總是個能遮風擋雨的所在……」
似姬孫二位小姐,甚至包括自家小姐,又如何知道一個無親無故的貧家子,心裡對安定之所的渴求?
姬滿仍是不滿意這樣的答案,正待再追問兩句,便聽外頭有人來報。
「二小姐,安三郎求見。」
正主來了,眾人自然也不必追著阿楠問這男兒心思了,忙一迭聲地叫進來。
安三郎換了一身七八成新的武者長衫,果然是人靠衣裝,原本就美好的身板更是襯得叫人移不開眼去。
&nbs
p;姚露不由得心想,若是早知道有安三郎這麼一位在,自己說不定早就到林縣這個莊子上小住了哩。
「小人無功不受祿,昨日三位小姐所賜禮物,原物奉還。」
這一句話一出,三個意欲勾搭鄉下美少年的紈褲們傻了眼。
居然一個都不喜歡?
眼瞧著安三郎把東西擱下,轉身便要告辭,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喊了聲且慢。
「呃,三郎啊,其實這個院子並不值什麼銀子,不過才花了二十兩罷了。」
姚露一邊飛速想著詞兒,一邊乾巴巴地勸著。
好容易美少年來了莊子上,怎麼也得留下人多說幾句話啊,不然如何來一段美好而又小清新的戀曲呢?
「莊戶人家一年到頭也掙不到二兩,這個院子,恕小人要不起。」
安三郎的目光在姚露面上一掠而過,便眼睫微垂,一派沉靜。
「呃,其實這個院子呢,就是,就是……上回不是請你來幫著抓魚嘛,那個,一條魚一兩賞銀,孫二小姐親口說過的,是吧是吧?」
被問到的孫柳登時配合地點了好幾下頭。
「這個,就是那個賞銀,對,就是賞銀!」
姚露說得很是有些語無倫次,這大概還是頭一回,在清醒的時候,遇到小郎君不是靈思泉湧,滿口錦繡。
那衣著樸素卻不掩風華的少年,忽然莞爾一笑。
便似萬千星光,盡落在了仙境湖中那般的美妙,不單是姚露三人看得呆住了,就是衛璧也有些個閃神。
「既然小姐執意如此,那小人就受之有愧了。在些謝過小姐,小的這便告辭!」
姚露滿眼都是春陽燦爛,正被迷得神魂顛倒之時,就聽了個告辭二字,趕緊地阻攔道,「三郎且慢!」
安三郎腳下微頓,也不言語,只把眉鋒一挑,但見那眉尖眉頭,初一見似平常,可再見便都好似刀裁墨畫,是怎麼也看不厭的風景,只叫人心頭癢癢,恨不得拿自個兒的手,在上頭撫上一撫,溫柔了那孤直,點染了那風霜。
在安三郎的眼中,就見姚二這廝,笑嘻嘻地,沒心沒肺地,急急切切,湊了過來,腆著那張桃花面甜膩膩地問,「三郎小哥,這幾日天好,不如你就留在莊子上小住?嗯,正好教教我們幾個如何捕魚?」
當然了所謂幾個,其實是指她自己一個,所謂捕魚,其實,呵呵,夏日清涼,戲水鴛鴦……咱懂得!
姬滿跟孫柳對了個眼色,心裡暗罵,我了個去,果然還是姚二這廝陣仗豐富!
這般甜膩的語氣,蕩漾的神情,外加飽含深意的內容,這加成到一處,哪個涉世未深的小郎君能躲得開?
不行,趁著小郎君還沒被迷昏頭,咱也不能示弱。
「去去,一邊去,男女有別,再說你一個大家小姐,學了捕魚又有什麼用?難不成在你自家的池子裡頭逮錦鯉玩?」
姬滿仗著身高塊大,將正怒放桃花的姚露給擠到了一邊,搓了搓手,討好地笑道。
「三郎小哥,別理她的胡言亂語,其實我是聽安小丁他們幾個說過,你的武功也很不錯,正好本小姐也醉心武學,不如咱們切磋一番,也好以武會友?」
這二人各自出招,使得安三郎這個鄉間少年有些微愕,一霎時說不出話來。
旁邊衛璧瞧得撫額悶笑,沖小侍阿楠招了招手,叮囑了幾句,便見阿楠也走上前來,衝著安三郎深施一禮。
「這位哥哥,在下為衛家小姐的侍夫,久聞哥哥是個有本事的,便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安家哥哥莫要拒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