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郎望著安大娘的目光仍是冷冷的,半點也沒有波動。
「你也配提我娘!」
安大娘正哭嚎得起勁兒,聽了這話嗓門更大,又轉動眼珠子,見在場人多,似乎也有幾個對安三郎這般舉動皺眉頭,更覺得有了底氣,便索性在地上打起滾來,準備滾到安三郎的腳邊再鬧騰一番。
只要是那小崽子碰到了自己一根毫毛,就能讓他不但把這一擔子東西都賠給自己,說不定還能憑著這個再訛他一大筆呢,哼,這幾年光見這小崽子背著獵物從山上回來,卻連根毛也沒給自家送過一根,肯定是攢了不少準備給他自己當嫁妝呢吧?這回定要都給他搜刮出來不可!
誰知這才偏離了村長安大雁的遮擋,便覺得一道勁風貼面而來,嚇得她半聲嚎叫都憋進了肚裡,要躲已遲,身子便似一團爛泥也似地癱軟在地,雙眼緊閉,臉皮直抽,心裡直叫著這回可算完了……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從安大雁的背後出來啊!
只聽得奪的一聲響,那支白羽箭卻是直直地釘入了她身邊的地上,哪時傷著了她半分?
安大娘睜開一隻眼縫兒,只覺得渾身雖然一個勁的發涼,卻似是沒疼沒痛的,這才心頭一鬆。
這滿肚子壞水的小崽子!
他怎麼敢?
安大娘坐起來,就準備再接再厲地接著罵,可倒底吃了一嚇。那些力氣也都去了一半似的,結結巴巴地不成句子。
「你,你個心狠,手辣的,狼狼崽子!你……」
旁邊的村民雖然都對這安大娘的為人很是看不上,不過都是尋常老百姓,就算有矛盾打起來啥的也頂多是拿個木棒磚頭的,這會兒見安三郎面罩寒霜,都動起了武器,而且。再怎麼說這安大娘也是他的長輩。看在大夥兒眼裡,就有些說不去了,紛紛開口說著安三郎,半是相勸。半是指責。
村長安大雁更是幾步上前。虎著臉就要去奪安三郎手上的凶器。
「三郎莫要做傻事!這弓箭哪能對著人的?再怎麼說那也是你親姨!」
安三郎身形靈便。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輕輕一避,安大雁便落了個空。
安三郎倒也沒堅持再射第二箭。眾目之下,微微一笑,單手挽了個花,那張弓便又回到了身後,快速得讓人瞧不清楚。
「哎,這就對了,有啥話不能好好說!大秀姐你也快起來,一把年紀了動不動就往地上躺,很長臉麼?」
村長安大雁的一張臉卻也是變化幾番,訓完了安三郎,回過頭來對著安大娘也沒好臉。
旁邊的村民都覺得好奇,這安大雁在村裡一向都是做的老好人,對這兩家富戶那都是盡力拉攏的,什麼時候還給這孤兒安三郎說過公道話啦?
就是地上的安大娘,也不禁有些犯起糊塗來。
這安大雁是怎麼啦?吃錯了藥不成?
安三郎微微一笑,卻是朝著那些原本已是被安大娘趕到了廟外的村民們,提高了聲音喚道,「各位鄉親,大叔大姨,正好今日人都在這兒,我安三郎就請各位做個見證……」
「做啥見證啊?三郎你就說吧……」
那些村民本來就不大樂意走,這小山村裡,又沒什麼娛樂,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大人小孩子,誰不想多看看熱鬧啊,因此安三郎這麼一喚,便嘩啦啦一下子都回來了。
村長安大雁亦是腹內驚疑,這安家小子一直悶不吭聲地,平時很少見他出現在村內,現下這麼冷不丁地突然就硬氣了起來,莫非是他自己已經知曉了什麼?知道有人給他撐腰?
可也不能夠啊,再怎麼說,就算是攀了高枝,也真的似那安大秀說的那樣,也不能沒有個娘家啊?不然,一個無根無基的小子,進了那高門大院,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若出了甚事,就是連個知道的人都沒有啊!
村長倒是沒想過什麼有娘家人撐腰之類的。
畢竟,就安大秀這一貫的表現來看,她也就是能當個娘家人來往一下,撐腰什麼的那是休想啊……
安三郎抬起一隻手,緩和而有力,「今天鄉親們給我做個見證,這個婆子,從今往後,跟我再沒半點關係,若再來尋我安三郎的事,休怪我這弓箭,不長眼睛!」
坐在地上的安大娘尖叫道,「你敢!我是你親大姨,你敢不認我?你那地下的老娘都要爬出來捏死你!要不是我,你能活到這麼大?」
周圍的村民們則議論紛紛。
「三郎做得對,這樣的大姨,還不如沒有呢。」
「可這血脈之親,怎麼能說斷就斷呢,這三郎還是太年輕了,不懂事啊!好歹安大秀還養活了他幾年呢。」不然他一個半大的小子能平安長大?
「快算了吧,哪怕當初安大秀不養呢,三郎若是去了山下莊子上當小廝,過得只怕都比在安大秀家強些?再說那院子,不是安三娘當初留下來的麼?」
當初那院子的事,憑安大娘再弄得拐彎抹角,也脫不了是人家安三娘修的,按理說就該留給安三娘的親兒子安三郎,哦,你說藥錢不夠就把房子抵了,那誰知道上下兩張嘴,說的是真是假?要真是那麼貴重的藥材,怎麼也沒把安三娘給救回來呢?
要是真救不回來,這鄉下人還不都認命了,誰會把房子都抵了去買那不頂用的藥?
村長安大雁也是愣了半響,好半天才抬起手來往下壓
,讓大傢伙都靜上靜。
「大傢伙先停停,讓我問三郎幾句話!」
「三郎啊,你這是何意?你可知道。在咱們村裡,你也就是這麼一個血親的大姨了?這出嫁的兒郎沒有娘家的苦處,你可曾想過?」
安三郎面色冷冷,「村長,我早已想好了,就請你們大傢伙都給我做個見證吧!這個婆子,當初要不是她起了黑心,我娘就不會傷重不治而死了!」
至於那些後來佔了院子什麼的,比起自家親娘被害死,那都是小事!
「你血口噴人!你。你。胡說八道,你,你這個白眼狼!」
這話一出,地上的安大娘噌地就跳了起來。
指著安三郎的手都有些個顫抖。嗓門雖高。可卻透著那麼股子虛張聲勢的味道。
而旁邊聽著了這勁爆消息的村民們頓時一片嘩然。
什麼?這安三娘不是打老虎的時候重傷了才死的麼。怎麼跟安大娘有關?
然而看了安大娘那表現,眾人心裡又覺得這事吧,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郎啊。我知道這些年你和你大姨處得不好,你大姨呢,當初對你是做得過分了點兒,可是你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空口白牙地說你娘是她害死的呀?這親姐姐害死了親妹妹,這傳了出去,我們整個朝圩屯都要受人說道啊!」
原本還在那兒懷疑安大娘的好些人一想到這兒,便也不由自主地點頭。
「就是就是,三郎小子,這害死人話兒,可不能亂說啊。」
不認個大姨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何必扯上害人性命這種理由咧?
安大娘卻是指著安三郎的鼻子大罵,「打不死的狼崽子,你敢敗害老娘的名聲,老娘不與你善罷干休,安大雁,你是村長,你倒是管管這小賤種,他不敬血親長輩,滿口胡咧,該不該受村規族規處置?」
安大雁撇了撇嘴,心道平時也不見你有多待見我這個村長,這會兒倒是讓我來管了,莫說我的權力沒那麼大,就是有那麼大,衝著今日,嘿嘿……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大秀姐你就回去吧。各退一步就行了,非要弄得全村老少都在這兒看笑話就好啊?」
村長說著就把安大娘往外推。
安大娘身子扭著,就是不樂意往外走,眼角的餘光還盯著姚小乙送來的那一堆東西呢。
安大雁撇了撇嘴,心道這安大秀可真是個鳥過拔毛不佔便宜死不休的貨色啊,看來還是得勸三郎,索性給她一兩樣好處,把她打發了也就是,我這兒還等著人都走了,好安靜地說正事兒呢啊……
安三郎對安大雁的話置若罔聞,冷笑道,「安大秀,當年我娘的傷,不過看著嚴重,實則並不致命,可是你跟平山鎮醫館裡的夥計王順子串通一氣,明裡是買了藥材補品,實際上都拿爛草樹根來替換,害得我娘不治身亡,你以為,王順子後來辭了工不做,你又給了他十兩銀子,就沒有人知道了麼?」
說著單手一揚,卻是一頁寫滿了字跡的紙箋,「這就是王順子畫了押的口供,只要拿著這個,到林縣縣城去告你,你說這謀害人命,貪人錢財,是該流放呢還是絞刑呢?」
安大娘在他一說出王順子這個名字的時候,那張白胖的臉上就神色大變,如同見了鬼一般,驚恐地向邊上退了好幾步,恨不得鑽到圍觀的人群裡。
可那些人倒也促狹,她往哪兒鑽,那兒的人就給她騰出一大塊空地來。
還有人呵呵嗤笑,看熱鬧不怕事大。
「安大娘別怕,你不是說安三郎胡說八道麼,你上去對罵啊?」
安大娘一口老血憋在喉嚨裡,生平頭一回沒有對著罵,盯著安三郎手上那一頁薄薄的字紙,就好惟看到了催命符……(未完待續……)
ps:多謝艾米sje親送來的平安符∼mia~~
這個小好冷啊,是大家不喜歡這個故事麼?還是不喜歡人物哩?
某月面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