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露在馬車上換了身衣衫。
紅葉狗腿地捧著面鏡子讓小姐照著模樣。
拍著馬屁沒口子地誇讚。
「嘿,小姐您這一身雍容美麗,真叫個絕了!」
「嗯,還是你機靈,知道在馬車上備著衣裳和頭面,不然我方纔那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可怎麼見人?」
姚露在鏡子裡左右瞧著,抬起兩指來扶了扶鬢邊的堆紗玫瑰花,滿意地誇了自家侍女一句。
此時她穿著海棠紅繡金線的雲錦大袖,下頭著了條茜草色水紋裙,脖子上戴著鑲金剛石的纏桂枝金項圈,滿頭烏黑濃密的長髮梳成了墮馬髻,多餘的裝飾倒是沒有,只戴了朵宮花玫瑰,鮮嫩嬌艷得彷彿才從花園子裡剪下來似的,還盛放著幽幽香氣。
這般富麗濃艷的衣裝,再加上薄施脂粉,越發顯得人物華麗奪目,膚光勝雪,櫻唇嬌艷。
雖然是匆匆忙忙,倒也不比在家中閨房裡打扮得差了。
姚露滿意地心中暗自點頭。
要知道,她自從對玉雪公子一見驚艷之後,自然是如玉公子,淑女好逑。
送禮物,上門拜訪,製造偶遇,寫情書什麼的,這幾個月來,姚露可都沒少干。
可惜玉雪公子矜持冷淡,禮貌有餘,熱情全無。每次好不容易姚露見著了人,也不過是打個招呼就要離開。
而明家跟姚家又沒有什麼親戚往來,姚露就算是想來個近水樓台也不行。
幸好姚露急中生智,想方設法地通過自己的好閨蜜樂璧,結交了明家四小姐明雪茹。
這四小姐明雪茹是明家大房最小的女兒,大約每家的老小都容易有些受溺愛,不大成器,這位明雪茹也是各方面都平淡無奇,看著不吭不哈,卻是有些蔫蔫的淘氣,最愛搗騰個字畫古玩什麼的,姚露投其所好,很是送了不少好東西,這才被明雪茹引為知已,經常地請姚露到明府作客。
姚露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著是去見明雪茹,卻總是老實不了多久就露出了玄機。
三繞兩繞的,總能把話題引開,最後總能如願以償,到那些有可能見到明雪峰的地方多加盤桓,這般還真的見著了好幾次玉雪公子。
這浣花王朝民風豪放,年輕男女在外頭閒逛談話什麼的也沒多少限制。
也沒有什麼七歲不同席之類的男女大防。
然而身為家風清正的大家公子們,在未定親之時,還是要注重一下自己的清白名聲的。
在姚露勾上明雪茹,天天往明府跑沒多久,明公子就以為祖父祈福為名,去了城外寺廟小住,就連身為堂妹的明雪茹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一處。
姚露使人打聽了好幾天也沒個結果,只好老實地暫時歇了這心思,如今聽得明公子又回來了,那自然是興沖沖地往明府去跟玉雪公子一會。
馬車在大街上行駛著。
雖然這輛馬車並不算太大,外表也沒有多豪華,但是上面那定國公家特有的圖案,在京城中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曉得。
因此雖然天氣晴好,街上人來人往,看到了定國公家的馬車,都紛紛散開一條道路。
姚露此時已打扮的光鮮亮麗,閒著無聊,便一手勾起窗簾,另一手支著頭,朝外瞧著熱鬧。
浣花朝的都城洛京城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
八條寬闊的大道縱橫交錯,將整個洛京城分成數十個整齊的區域。
每一個區域之中又有無數的小街小道,商舖臨街,民居整齊。
就算是最貧窮的街巷,看上去也是乾乾淨淨。
姚露閒著無聊,眸光靈動慧黠,直如水中墨玉,在大街上搜尋著有趣的物事。
偶然發現有那模樣不錯的少年郎,便挑眉含笑,大喇喇地多看幾眼。
姚露的長相在京城貴女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
若是不知道這位的花心名頭的,見了車中貴女如此富貴風,流,自然忍不住在心中驚艷萬分,小鹿亂撞,生出些別樣的心思來。
就算知道這位姚二小姐為人的,知道她不過閒來逗趣,別過頭去假裝未覺,心裡也會忍不住跳快了幾下。
車子拐彎之時,正好遇著街邊三四個背著大背簍的行人。
這些人有老有少,看穿著,大約是從附近鄉下進城來賣土物的莊稼漢,都身著粗粗笨笨的粗麻衣,用粗荊條作髮簪插在梳得毛糙的單髻上,看著十分土氣寒酸。
姚露平生最不喜見粗糙物事,打眼一瞅,便要別過眼去。
這一回眸之間,卻瞧見隊伍末尾的的少年。
那少年個頭略高,背脊挺得直直的。
雖然穿著一身打著好幾個補丁的麻布衣,腰間繫了個破麻帶子,卻愣是把那沒形沒狀顏色如醬菜般的衣衫,穿出了幾分瀟灑不羈來,整個人好像一棵春天裡的小白楊,行走在空闊平整的青石大街上。
這般的好身板,還真是難得的一見。
姚露平生最看美人兒,自然是移目多打量了幾眼。
那少年一張麥色的臉,眉目端正,看上去只能稱得上清秀順眼,跟他令人驚艷的身材比起來,就有些令人失望了。許是感覺到有視線在瞧他,少年也是抬眼望了過來。
眸光清朗,如秋水,如劍光,又似天空般的晴朗,湖海般的深遂。
姚露心裡就好像是有一根弦,被只小動物給撥拉了兩下。
嗯,若非是這會急著要去慰問遠道回來的玉雪公子,倒要去認識下這位鄉下少年,可惜,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這會的工夫,只夠去就熊掌噠!
不過饒是如此,姚露也沒閒著,衝著這位清秀少年勾了勾唇角,輕輕巧巧地拋了一個媚眼過去。
那鄉下少年,大約從小在鄉間長大,莫說是這般富貴美貌的女子,就是尋常城裡女郎,都是難得一見,如何經得起這般勾搭?
頓時被這一笑勾的失神,身形一個趔趄,差一點左腳絆右腳摔倒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這般青澀笨拙的表現,自然是引來了車中女郎如銀鈴般的一串輕笑。
少年更是窘迫,飛速正好了身形。
直起身來,不過清秀的臉上,顏色更深,耳朵尖都紅得快要滴血。
待要抬頭再看時,馬車載著那位眉飛輕笑的女郎,已是離的老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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