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允許你在這裡看這女人的報道的?!」
光潔的雜誌內頁上淚痕宛然,前一秒還黯然站立的男人卻猛然伸手一把拽出了那攤開的雜誌。
他如同一頭被觸怒的雄獅一般,伸手重重將那雜誌扔向了門外。
不偏不倚,扔在了跟在後面進來的段明輝身上。
顧影照站了起來。
段明輝被迎面飛來的雜誌砸得有些發懵,但他很快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雜誌,隨手翻了幾頁,對朝他看來的顧影照搖了搖頭。
房間裡一時間變得安靜極了,氣氛都彷彿變得凝重起來。
「裴先生,lynn便是約好和您做專訪的記者。」段明輝語氣平淡地解釋道,像是壓根沒發生剛才的事情一般,「她已經來了好幾次了。」
被稱為裴先生的男人,卻依然低著頭站在原地。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顫抖著,高大的身體隨著雙手的輕顫,彷彿也跟著輕輕發起抖來。
房間裡的酒味愈發濃郁。
顧影照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
裴晉,新銳鬼才導演,在圈子裡從來都橫著走的囂張男人……和重生前的顧影照有過兩次合作。
今年讓她大獲好評,並且橫掃票房,一舉創下記錄的藝片,便是這個男人的手筆。
「拿來……」沉默著站立了很久的裴晉終於開口了,他對著段明輝抬起了一隻手,啞聲道:「還給我!」
段明輝一怔,但很快便將手中的雜誌放到了裴晉的手上。
因為他剛才的用力,而變得有些皺的雜誌封面,被小心翼翼地撫平。
封面上那張傾城的容顏,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裴晉做完這一切,才轉頭看向了顧影照,淡淡吩咐道:「坐吧。」
就這麼一瞬間,他便收起了所有的情緒,重新變成那個冷靜到甚至有些冷淡的男人。
他在茶几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懶洋洋交疊,酒氣雖然仍然濃郁,但總算抬頭看向顧影照的裴晉,又恢復了儒貴公子的氣度。
他的下頜仍然青幽一片,即使是冬天,但室內暖和得並不需要外套。他上身便也僅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襯衣,領口敞開,露出性感的喉結,卻有些皺皺巴巴不甚整潔。
這不像是顧影照曾經認識的裴公子。
卻又是顧影照知道的那個裴公子。
即使看起來有些狼狽,可他那雙深藍色的雙目,卻依然如此迷人。
高挺的鼻樑,劍眉飛揚,臉部輪廓彷彿刀刻而成……犀利,俊美,帶著幾分混血的野性。
裴晉也在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顧影照。
黑框眼鏡,簡單的馬尾,利落整潔的衣服……眼前這個女人,樸素得更像是財經頻道的記者,而不太像是娛記。
「我們約過專訪?」他淡淡問道。
「是。」顧影照乾脆地回道:「大約一個月前,裴先生便答應了敝社的專訪,原本定好的時間是在電影節後的第三天。」
裴晉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起來,他微微皺起了眉,終於想起自己答應眼前這個年輕小記者的原因——
她有著和那個死去的女人一模一樣的名字!
他霍然站了起來。
「我現在拒絕。」裴晉冷冷說道。
「裴先生!」顧影照跟著站了起來。
段明輝早在裴晉坐下的時候便退了出去,休息室中此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明天便是截稿日。」顧影照不卑不亢地說道:「敝社也早已為您留下版面,我能問下原因嗎?」
「需要原因嗎?」裴晉此時已經走到了門前。
他聞言還是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了顧影照,桀驁地揚起下頜,不屑地說道:「我不願意了,就這個理由。」
他蒼勁有力的手已經放上了門把手,就要擰開的時候,另一隻白皙的手卻輕輕按在了門上,阻止了他的動作。
「就因為我的名字嗎?」顧影照不避不閃地仰頭和裴晉對視。
她身材不算高挑,腳上蹬著一雙平底的黑色及踝皮靴,剛夠得到裴晉的下頜。
可氣勢卻一點不輸給對方。
裴晉倏然瞇起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啞聲問道:「你說什麼?」
他壓根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記者,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
此時離得近了,裴晉渾身的酒氣撲鼻而來,顧影照皺了皺秀氣的眉,目光大膽地和對方對視。
哪怕裴公子眼中的光,已經冷厲得像是數九寒天結出的冰刀。
「影后隕落之後……明明和她關係平平的鬼才導演卻頹廢買醉,黯然落淚,因為相同的名字便拒絕接受採訪……」顧影照唇角甚至帶上了淡淡的笑容,「我想,我已經不需要採訪了,光是這些,想必就足夠讓主編滿意了。」
她當然是在開玩笑,顧影照還沒有利用死去的自己來博眼球的打算。
可是
她話音剛落,下頜便是一緊,裴晉乾燥有力的大手猛然捏住了她的下頜,毫不客氣地寒聲說道:「你可以試試,真敢這樣做的話,我會讓你們整個雜誌社從此從這個圈子消失!」
一抹狡黠的笑意飛快地從顧影照眼底閃過。
正要摔開她的裴晉卻是一怔。
他是新銳導演,觀察力既是敏銳,最擅長的,便是在拍攝過程中,捕捉這些細節。
那樣又是得意又是狡黠的笑容不過一閃而逝,卻沒有逃開他眼睛。
他怔怔瞧了顧影照幾秒,另一隻手突然抬起,飛快地取走了她臉上那副有些礙眼的黑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