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怪異。
還真的如老錢說的,確實詭異。
情況通報中,財務處沒丟任何東西,也沒弄壞任何賬本。注意,是沒弄壞,而不是沒弄亂。也不能說亂,準確地說也就是我和老錢的那一大間辦公室,所有的東西都被移了位,包括兩盆高高的綠植,也被搬到了另一個地方,像是有人在尋找什麼。保險櫃大開,裡面只是些印章還有支票什麼的,一樣沒丟。所有的賬本,包括檔案櫃裡的賬本,都全部攤到了桌上,竟還是有序攤放,像是有人細細檢索了什麼。所有的一切,包括老錢摁在煙缸裡的兩個煙屁股都沒丟。兩台電腦開著,老錢下的島國動作片還在,沒丟。媽的,這是個什麼賊?
事情的結果當然是只能依了慣例,容後細查。
一干人等回去。老錢嘀嘀咕咕,媽的我就知道是這結果,如果當下就破,怕不是月球現在也成了我們的行宮呀。我碰了碰老錢提醒他別說怪話,指了指一臉凝重的老總。確實,公司命脈之地,出了這檔子怪事,於公司形象,那可是有影響的。
回到公司,保安一下哭喪著臉,這下怕是飯碗有問題了。強烈要求一起再看看監控。
大家都是心中有個結,也同意,我也當然知道這是保安還想為自己的飯碗做最後的努力,都不易啊。
一樓保安室內,監控打開。熟悉的場景,角角落落,確實無任何異常。
突然,我的耳邊傳來了一聲輕語,「心心,接下來注意看。」心心是我小名,只有我媽這樣叫我呀,此時聽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一驚,本能地想一縮,卻是聲音又響,「別動,別慌,別人不知道。」
兩句話讓我聽出來,這是李艷的聲音,反倒心下裡安靜了下來。
瞪大眼睛盯著屏幕。
漸漸地,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抓緊了一樣,天啦,我隱隱地發現,有一道間雜著兩個紅點的黑影,明明地在屏幕上閃了一下消失,就像我們平時見慣的畫面不穩一樣,極輕極快,不是李艷提醒,我根本發現不了,但同時如果沒有我這一天多來的際遇,我也不會在心下裡一下認定,草它姥姥,這是血蝙蝠呀。
驚驚地斜著眼偷看周圍,一切如常,眾人都沒發現什麼,狗逼老錢竟是歪著頭似睡非睡要補覺一樣。這下我真的不敢亂動了,說不清道不明的事,那樣會真的引起騷動的。
監控放完,和警察在時一個樣,無任何異樣,老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得出心裡的壓力不得了。保安注意地看著老總的臉色,此時眼淚又要下來了,攤開雙手,望著老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都是底層混的主,我知道這潛台詞,意識是我確實是盡力了,你看著辦。
老總剛想說什麼,我搶著說:「這事還是待派出所先查吧,好在沒丟什麼,我們的嘴嚴點,或者是竟爭對手搞的鬼也說不清,我建議這事壓一壓,如果真是別人的圈套,我們自個先亂了不好,明裡平靜,暗裡再查。」
老錢此時如夢中驚醒,連連附和著說:「不能明著來,那不正中那小子下懷呀。」
老總也點點頭。我看到保安朝我投來感激的一眼,至少事情水落石出前,他的飯碗是沒問題了。
老總說:「先只得這麼辦了。」
又轉向保安說:「你這大門口的,門守嚴了,嘴也得封嚴了。」
保安快快地點點頭。
大家散去。我和老錢朝辦公室走去,還得收拾呀。
看到老總微曲著背走遠,我故意放慢腳步,拉在老錢後面。
「李艷,李艷,你還在嗎?」我輕輕地呼喚。
寂然無聲,按了按懷中的銅鈴,一切如常,心下裡突然覺得若有所失。
「李總,李總」。我一驚回頭,是保安一路小跑著過來。
到了跟前,竟是朝我鞠了一躬,我忙忙地後退說這是做啥呀。
保安的臉上還有淚跡,一米八幾的個兒,媽的,在了飯碗麵前,看來都不能免俗呀。
「謝謝呀,我知道是您幫了我,以後就靠您罩著了,有事您說話。」保安的話無比真誠。
我一擺手說:「事實嘛,你好好工作就行了。」
保安千恩萬謝回到崗位。
前面的老錢喊著,「快點呀,等魂呀,我們那不准請小工。」
老錢是掂著收拾屋子,財務處從來都是我和老錢親力親為,外人進不得。
我快快地跟上去,和老錢進得屋內,第一次細看到,確實如剛才通報所說,都移了位,卻是詭異地按序安放。
我和老錢搭著手移綠植,老錢恨恨地說:「草他姥姥,這是吊死鬼裝樣,死了還要擺個造型呀!」
我撲地一下笑出聲來,順口問:「昨天你不是列席經理辦公會了嘛,是不是又有好事了。」老錢是總監,全公司也就辦公室主任和財務處負責人有權列席經理辦公會。
「好個屁,又要沒白沒黑累孫子呀,公司又接了新高速的路橋。」
「哦,那是好事,沒有屁。」我調和著氛圍。
「不過也還好,就在城南,高速剛好經過,這次是在咱家門口,比以前深山老林的強多了,話說那樣的話你也不用夜夜只和我面基了呀。」老錢忽而笑了說。
財務處還兼著審計的責,其實說白了
,不大不小的公司,一崗多專是慣例,我和老錢都習慣了。過去公司在外地接了活的話,緊要關頭,我和老錢是被子行李帶著要忙上至少一個月,以前玉珍那小妖精為這沒少和我發嗲。
「你沒看咱那孫子老總嗎?」
我忙說你小聲點,別口沒遮攔的。
「小聲個屁,把我倆當孫子用,一人干兩人的活,他倒省了,他當然是孫子頭了。你瞧見沒,今兒個腰都駝了,腎虛呀,城南的青苗補償一直談不下來,又出了這事,夠這孫子喝一壺的。」老錢口中說著手下沒松,和我快快地將屋內整理好。
「待會我倆去瞧瞧,心裡有個準備,那天你不是請假了嘛,散會後我跟著去看了看,好風水呀,還聽當地老鄉說南村的二寡婦蠻帶勁呢。」老錢眨著眼。這傢伙工作多年,早混油了。
「盡扯蛋,等會去看看,別像上次一樣被人玩了。」我說。
上次也是到一工地,施工隊都是敬著我們,在他們眼裡,我和老錢還真是財神爺。但別看老錢嘻嘻哈哈沒正經,那專業素養,用他的話說,就是蚊子飛過也辯得出公母。這也是一直我和他搭檔公司絕對信任的原因。媽的,大工頭好說,小工頭難逃,多報的施工量硬是被我和老錢審了下來。這種工作,一般住工地,開始去時,小工頭討好般地給我們拉了根專用水管,最後審下了施工量,水管竟被這傢伙撤了,說是要學習我們的工作作風節約施工成本。媽個逼的,硬是讓我和老錢三天沒用上水。這次先去看看,如到時忙的話真要住下來,也找個好窩子。
其實我心裡一直掂著李艷,說不清的一種緣由,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陰陽兩隔還升起了這般的情愫,是玉珍那小妖精鬧的?
突地,懷中銅鈴微震,緊跟著有風吹起,而我卻覺陰風繞脊。剛剛整理好的檔案本嘩嘩作響。
老錢忙忙地罵罵咧咧地去關窗。我卻是覺得心下駭然,這事絕沒有這樣簡單。
突然老錢唉呀一聲,我慌慌地一看,原來是老錢關窗時,竟被窗子夾了一下手指,好在沒流血,卻是瞬間腫起了一個大包。老錢更是罵不絕口,卻是隨著老錢的罵聲,包卻是腫得更大。
壞了,要出事。
我一個箭步,上去一把拉起老錢已然腫漲的手指,啪地一下按在我的胸口,那裡是放銅鈴的地方。口中大聲地呵止說:「小心了,住口。」
老錢從沒見我這樣聲色俱厲地說話,也是一下收住了口。
手指慢慢復原。銅鈴歸寂。心下裡暗鬆一口氣。妄動意念,險成大禍呀,只是老錢不知。
老錢看著復位的手指,整個人驚得張大了嘴,怔怔著說不出話。
我拍了一下老錢說:「這幾日沒和你那小心肝纏綿了吧,心火旺呀,樓下罵到樓上不住嘴,聽眾就我一個,你罵個*呀。」
老錢聽我一說,放下手一笑說:「真他媽見鬼哦,凌晨就被拖起來搞了這一出,罵罵咋啦。」
我心下裡說,你不是見鬼了,怕是撞鬼了。
我說:「去呀,你也等魂呀。」
老錢一下回過神說:「哦對對,去去去,倒被你小子搶白了。」
下樓,開車,和老錢一起朝城南路橋工地而去。
我心虛地朝車內看了一眼,無任何異樣。
老錢上得車來,狗一樣地用鼻子嗅了嗅說:「女人香,你小子又偷腥去了。」
我專注地開車,只說:「光棍一條,那叫艷遇。」
老錢呵呵地笑了說:「看來還真得去找二寡婦。」
沒理會老錢,心下裡真的忐忑不安。
城南一片開闊地,近效,鬱鬱蔥蔥,一片莊稼綠浪翻滾。
老錢指了一處凹地說:「一月後,這裡不復存在,這處地兒,就是我們公司要架的橋,我沒說錯吧,風水好吧。」
我點點頭,抬眼四望,近鄰還有村莊,有農戶還在田地忙活。靠村倚山,高速公路設計穿山而過。按照老錢所指,我們公司所負責的就是這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的路橋。工程很平常,和所有的工程都一樣。只是因在家門口,我有幾分熟悉,聽得老輩人講,此處叫城址山,過去是一老集鎮,久之被喚為城。兩個山頭,卻是圍了中間一塊綠地。相傳是曾有兩個佔山為王的寨主,都爭搶中間一片凹地,此處水豐草美,群山中如鑲嵌一顆明珠。年年爭奪,竟是滅了這集鎮,城成舊址。兩下裡幾年來打得不可開交,死了不少人。最後都是就近埋了。新時期後,農業學大寨,兩山腰開成了梯田,凹處開出了農田。此處也奇了,種啥得啥,用老輩的話說是插根筷子也能長出葉兒,成了小城遠近聞名的近效富裕村。
現在又得契機,高速公路穿村而過,發展不可限量。當然得佔少許農田,也是在法定範圍內,和大發展比起來,還是划算的。
我問老錢,我們公司還談什麼青苗補償呀?
老錢說:「本不幹事,因是在我們的地方嘛,對方拉了我們老總一起,說是熟人好辦事,老總卡在中間,為難呢,談少了,鄉人說是賊,談多了,當然不幹。最後這事兒竟被說成了什麼這裡是脈氣之地,要斷脈,那是一萬個不答應。其實也就是多訛幾個錢吧。」
我朝了先前老錢所指的山凹處望去,隱約間似有白霧瀰漫。
懷中銅鈴微動,我一驚,此處定有陰靈穿行,不可久留。
老錢用手一指近旁的村落說:「去找二寡婦??」
我說:「屁,去看看,找個到時住的好窩子。」
老錢呵呵大笑,和我一起朝了旁的村子走去,正合我意,離了這陰魂穿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