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失去意識的身軀上,赫然顯現出風神切諾的面貌。()秋觀雲踢了一腳,問:「你何時發現的?」
「上崖後的第一句話。」百鷂道。
這位李鬼太過刻意強調查小呆對自己的敵對意識,畫蛇添足了。查獲是喜歡對他處處生事,但當他真正動怒時,氣焰當即萎頓,十足十虛張聲勢的小鬼一隻。反觀這位西貝貨,眼中的挑釁過於自信,語氣中的拒斥過於堅持,委實誇張。
「算你贏。」秋觀雲好不甘心,「本大爺打過他那下後才有察覺。」
查小呆最享受得即是她沒有任何暴力成分的拳腳相加,嘴中抱怨,眼中喜歡,當成了與她肢體親近的歡樂相處。那隻小呆,恐怕真真將她看成了第二個娘親。但這位風神大人顯然不習慣與人如此互動,那一絲僵硬太過明顯,忽視不得。
「你們都贏了。」織羅秀眉輕佻,「我是聽到他提議後才明白來者是敵非友。」
「風神大人不醒醒嗎?」秋觀雲再踢對方一記,「天帝大人為達目的,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想利用這個辦法騙我們兩魂歸一,然後趁虛而入嗎?」
織羅秀靨拂過一絲陰霾,喃喃道:「法卡還沒有一點消息……」
秋觀雲執起她的手,道:「到山下等他。」
織羅搖頭,目色堅定:「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的確沒有辦法。」百鷂道。
她明眸直眙:「怎麼連老狐狸也……」
百鷂面色篤定:「我既已上山,便會帶你們一起下山。給力我與你是夫妻,你與織羅是知己,大家同生共死也算理所當然。是生是死,交給命運決定。她稍稍怔忪,迎接著那雙細眸內的專注情愫,不禁嫣然,重頷螓首:「好,就依你的話,我們要麼同生,要麼共死,不捨一人就是。」
織羅呆呆看著這一對璧玉樣的愛侶,淡若止水的眸際驟然波流湧動。多少年的光陰裡,自己的期盼無非就是如此:有一個人站在自己的對面,信任著你並擁有著你的信任,支持著你並接受著你的支持,互相依存,互相勉勵,互相給予。
那個人,從未出現。即使自己一度以為「他」就在身邊。
但,法卡……會是那個人嗎?
「你的運氣,好過我。」織羅道。
秋觀雲驀地偏首。
兩雙眼睛交逢,她道:「我果然沒有想錯,你就是優曇羅。」
織羅抿唇,移開視線。
這一次,她決定緊追不捨:「優曇羅的元神已經融入你的靈魂,你就是她,她亦是你。一直以來,你拿著擁有優曇羅的記憶作為借口避開這個事實,被我發現元神所在時也沒有公佈真相,顯然準備隱瞞到底。」
織羅抓住一把路經身旁的飛雪,在冰冷刺骨中微笑。
「從一開始,我就存有疑問:為什麼你可以知道我所有的心思,而我只有在你和我發起聯繫時才能與你心靈互應?但如若沒有法卡的出現,我就算感覺得到你的元神,也不會想到過多。誰教法卡從一出現只認定一個主人,那就是你。你是早已醒來的優曇羅,雖然一直在裝睡。」
織羅輕輕吁出一口氣來,低低道:「我以為你早已經察覺,只是為了配合我,不願點破而已。」
「我不是不可以繼續不知道,但眼下不行。」秋觀雲與之兩手交握,闔目道,「現在,你須用真正的優曇羅向我打開意識,讓兩個靈魂袒裎相見。」
織羅雖不明就裡,仍照她的話閉上雙眸,令意識向她不加任何隱蔽地敞開接納。
……這就是優曇羅的視野嗎?秋觀雲有感自己宛若邁進了一道無形門,宇宙洪荒,生命初萌,天地分裂,明眸初醒……嶄新的信息,迫不及待向她一股腦湧來,她沉澱心神,放聲誦道:「終年的雪,山谷的風,借我你們的清明,喚醒沉睡千古的精靈,尋找最初的虔誠……」
織羅一驚:「觀雲,你想……」
「對,我想。」秋觀雲掌下握緊,不使對方有脫逃機會,「既然我的靈魂是由半個優曇羅的靈魂形成,我有權力要求彌補自己三魂七魄的不足之處?」
「可是,你明明在……」
「我是為了我家的老狐狸,不想他為了帶我們下山發生任何閃失。」
「……」織羅放棄了掙扎。
「神識復甦,回歸永恆!」秋觀雲放聲長喝,四遭雪緊風驟,將她們團團圍起,形成一個繭樣的窠臼。
置身一畔的百鷂亦受此波及,退出數步,讓出這方區域。
大抵兩刻鐘後,風停雪穩,窠臼無聲崩析,秋觀雲睜開雙眸。
織羅雙目猶閉闔未開。
她等待著。
又過一刻鐘,織羅揚起手腕,一株雪蓮的種子鑽出芽苗,蓬勃成長。
「你還是把它喚醒了。」織羅啟眸,看著自己的手道。
秋觀雲一笑:「不用客氣。」言訖,她走向始終在等待自己的男子,起跑,跳起,抱住,一氣呵成,「老狐狸,本大爺滿血復活,可以親親了!」
百鷂不動如山:「可以下山了嗎?」
「親過後就可以!」
狐王大人樂得從命。
織羅歎息:「二位既然把我當空氣,我只有一走了之。如果二位情到濃時無處解,那間雪屋是個不錯的選擇。」
「誒?」秋觀雲正正結束索吻時刻,聞言大感納罕,「這是織羅說的話嗎?」
「如假包換。」後者站在崖邊,「既然你認定我就是優曇羅,我從此便是,也許做一個沒有了美麗容貌的優曇羅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秋觀雲稍怔:儘管容貌、身形俱未改變,但面前的這個織羅已經不同了呢。
「我先走一步。」織羅雙臂平伸,一躍而下。
秋觀雲瞠眸:不是個個說優曇羅優雅矜持堪稱女神典範嗎?方纔這一跳,可是和優雅矜持見不到半點關係。
她正自疑愕,跳下去的織羅去而復返。
「怎麼?」
「我接到了法卡的信息。」織羅眉目間冷意凝結,「天帝趁我母親不備出手,將她羈押了起來,如今就在神宮等著我們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