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父女做到今日,也已有十八年光景。(給力最穩定)十八年的經驗告訴秋觀雲,自家老爹從來不會危言聳聽。他說把百鷂扔到這皇宮內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的地窖內自生自滅,那麼,百鷂就是正在那裡自生自滅。應對自家老爹,倘是以硬碰硬,無疑極為不智;由著老爹折騰,顯然極為不仁。
百鷂無端惹上這樁橫禍,全因自己一時興起,見死不救有違巫界第一美少年的人生美學,也不符合「本大爺」的俠肝義膽。
但……
該如何著手?
秋觀雲苦思冥想,毫無良計。
第一,最能攻克老爹的當然是老娘,但被愛情蒙蔽的母親大人一徑相信老爹只是氣極而發,待這波怒氣過去,自會放狐王離開,。
第二,最容易尋到關押之地的當然是長兄。可是這位現任的皇宮主人會安慰她少安毋躁,無意與父親的意志背道而馳。
第三,最想救出老狐狸的人……當然是自己。於是,求人不如求己。
「你最好莫到公公大人面前去為百先生求情。」良皇后道。
她不解:「不能去?」
「你這時去求情,正處在氣頭上的公公認定百鷂將你迷惑,豈不是火上澆油?」
她跺腳,氣道:「老爹好歹也曾經是位君臨天下的霸主,心眼怎就恁小?」
良皇后一歎:「面對天下,公公大人當然是位胸懷萬里的霸主;面對自己的兒女,公公大人僅是一位斤斤計較的父親而已。」
「誰有時間理會那個扭曲老頭子的內心世界?」她撇嘴,「縱算爹當真會如娘所說過了氣頭就放人,我也不能由著他胡鬧。百鷂平白無故地受我連累,本大爺義薄雲天,不能坐視不管。」
良皇后美目一閃:「你準備如何管?」
「不能力敵,只能智取,觀雲告辭。良皇后立在窗前眺著小姑揚長而去的背影多時,回首道:「皇上,已然安全了。」
秋觀海打屏風後步出,來到妻子身側,並肩遙望,道:「夾在父親和小妹中間,朕還真是左右為難呢。」
良皇后不以為然:「臣妾看到的是皇上對公公和娘配合得不亦樂乎,倒沒覺出有哪裡為難的跡象。」
秋觀海似笑百笑:「皇后有拆穿朕的工夫,方才為何不向觀雲告密?」
良皇后微作思忖,道:「許是臣妾也想看到觀雲這只野馬套上韁繩後的模樣?」
夫妻相視一笑。
秋觀雲的「智取」計劃尚未來得及推進,即被長兄叫進御書房。
「為了父皇,朕雖然不能幫你救出百鷂,但也感念百先生對寒月有恩,替你去看了他一眼。」
哼,皇帝老爺最虛偽,本大爺懶得看你紅白雙臉輪番唱戲。她癱坐在圈椅內,意興闌珊:「還活著唄?」
這只勢利小狐狸,因為朕幫不上忙,就懶得應付了是不是?秋觀海暗自切齒,笑道:「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秋觀雲鼓腮將鬢畔的一綹髮絲吹來吹去,懶懶道:「那就好。」
秋觀海咬了咬牙跟,歎道:「不過,苦頭吃得不少,但願父皇能早日消氣,不然真真對不起寒月夫妻……」
「什麼苦頭?」她直起腰身,「爹不是說只用捆仙繩將他捆了丟進地窖嗎?難道那個老頭子撒謊騙人?」
……重女輕男的結果便是被自己慣養出來的女兒嫌棄嗎?恭喜父皇。秋觀海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道:「父皇德高望重,怎會誆你?是你不曉得那捆仙繩的厲害。那物什不單單是可將神仙捆住,還在捆縛中緩慢吸取中縛者的法力,並致其產生幻覺,誘發心魔。如百先生那等法力高強無所畏懼的強者,越容易被縛仙繩所困,我看他精神恍惚,面色倉惶,還不知被引到了什麼樣的幻境,但願能夠吉人天相,平安度過。」
「……大哥說真的?」她黛眉緊蹙。
秋觀海眉頭蹙得更緊:「大哥平白無故騙你作甚?因為見得百先生神色有異,朕回來查了一些古書,方知捆仙繩端倪。朕想,朕這邊既然查得到,父皇亦應不難知悉,看來他當真恨極了百先生。」
「我去告訴娘!」她拔腳欲去。
「且慢。」秋觀海出聲阻攔,「你去告訴娘,娘必定生氣,鬧得不好和父皇起了紛爭,你希望如此嗎?」
「哼,反正那對夫妻也恩愛得夠久了,偶爾小吵怡情小打怡興也沒什麼不好。」
「……」父皇果然是教女有方呢,「父皇倘若從娘那邊領了氣受,你認為他會撒到誰的頭上?這一回救下百先生,總不是為了給他今後招去甚於今日數倍乃至十倍百倍的報復?」
秋觀雲若有所思,稍頃後,道:「大哥索性把江山讓回老爹,免得他窮極無聊到處挖掘敵人如何?」
秋觀海向這個混世小魔王送出和煦地微笑,道:「遠水解不了近渴,你不如先著眼當下,想想怎樣救出百先生為妙。」
「嗯……」秋觀雲沉吟,「如果娘不幫忙,我痛扁老爹一通絕對不是問題。」
「朕去將娘引開」差一點便脫口而出,秋觀海好生遺憾,悶聲道:「還是尋個更切合常理的辦法。」
她輕嗤:「大哥就不能違背父皇一回,把百鷂的藏身處告訴觀雲?」
後者回嗤:「告訴你後,縱使你救得出來,又如何解除他身上的捆仙繩?」
她怒吼:「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難道我們風華正茂的兄弟兩人就鬥不過那個老頭子?」
如果不是母親囑托在前,這一刻的天子大人說不定就臨陣倒戈,站到幼妹這邊。他努力壓制住心頭的愉悅,道:「父皇生氣,無非是認為百先生佔了自己掌上明珠的便宜,你須使父皇明白百先生並非孟浪輕薄之流。」
「百先生不是孟浪輕薄之流,我是。」她語意涼涼,「可是,我如果告訴父皇是我先對人家出手,估計他更加不會高興。」
「他當然不高興,不管你如何把自己想像成一個男兒,卻仍然是個待字閨中、雲英未嫁的妙齡女兒,突然發生那等事,父皇捨不得重懲於你,總須找一個替死鬼。當年幻兒出嫁,正值西北邊疆那幾個一直不肯安分的異國部落又去騷擾邊民,他一怒之下領兵出征,從此西北安寧無事。」這麼想來,父皇也算英明神武,替自己省下許多麻煩呢。
秋觀雲大感不平:「那時他找上的是西北部落,也不是姐夫啊。」
「當然因為那人成了你的『姐夫』,三聘六禮,明媒正娶,父皇縱是氣惱,也須適可而止,但你與百鷂……」他貴為天子,眼前是幼妹,不好說「無媒苟合」之類,自己體會唄。
秋觀雲顰眉思慮晌久,遲遲訥訥道:「照大哥這麼說,若想老爹對百鷂從輕發落,只須將他變成我的丈夫?」
呼,繞了這大半圈,終於咬鉤了啊。秋觀海凝重頷首:「不過,觀雲你心性曠遠,應該不願成為人妻?唉,百鷂也不算全無過錯,吃點苦頭亦無不可。」
「大可休要小看本美少年的義氣!」她昂首挺胸,「我這就去對爹說,我和百鷂已經定下終身,請他放過他未來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