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逛了一個多小時的超市,導致最後拎不回購物車裡的東西。一共兩大購物袋,裡面有各種吃的、用的,還有一個大西瓜。
她打算撥號給何之洲,因為不確定他是否結束工作,又把手機放回包包裡。
不遠處穿著某高中校服的五六個男生正在推推擠擠,直到一個高高個子的男生被推到了最前面,他紅著臉朝她走過來:「需要幫忙嗎?」
容易害羞的男孩總讓人心生好感,沈熹連忙點點頭:「正需要呢。」
超市就在明德小區出來的樂洋廣場,只有兩三百米的路程。沈熹自己提著一袋輕的,高中幫她拎那袋重的。這一路男生有點害羞,吱吱咕咕了半天,硬是一句話也冒不出來。
沈熹大他幾歲,就問了他學習的問題,男孩更不好意思了:「我明年就高三了,成績應該只能考個普通重點吧。」
沈熹:「……」為什麼他們都那麼謙虛呢!
沈熹表揚了他,男孩更不好意思了,他朝她伸過手:「這袋也讓我幫你拿吧。」
「謝謝啦。」沈熹搖頭拒絕,「不過這袋我自己可以的。」
男孩被拒絕,臉又是一陣紅,然後乖乖地走在沈熹旁邊。沈熹送給男孩一個鼓勵的笑容,男孩頓時覺得自己充滿力量,一點也不覺得手中的購物袋重了。
之後這位高中生又問了她在哪裡上學,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之類的問題。
沈熹聳聳肩:「我已經大學生了。」
突然,身後一陣鈴聲猛地響起,打破了一時的和諧。沈熹回頭,是何之洲騎著自行車回來了,他手裡還提著一個家紡袋子。
何之洲睨了她和高中生一眼,收回視線。
沈熹也睨了他一眼,學他。
同時,高中生因為後面響起的鈴聲,朝沈熹身邊靠近一點,自覺讓出路來。
何之洲不爽,他又按了按自行車響鈴,帥氣逼人從兩人中間騎過去,中間回過頭掃了眼沈熹,眼裡有濃濃的警告。沈熹眨了下眼睛,假裝看不見。
前面就是公寓樓了。何之洲下車,一臉沉默地將自行車拖到樓道小車庫裡,彷彿路人一個。
沈熹只讓高中生送她樓道口。大男孩還不想走,又是一陣吱吱咕咕,然後鼓足勇氣問:「可以給個號碼麼?」
沈熹:「嗯?」
高中生大概也覺得自己要號碼太唐突了,想出了一個捉急的理由:「我下個學期就高三了,以後想問問你專業填報的問題……」
沈熹眨了下眼睛,感覺自己一下高大上起來。她用餘光看向不遠處的何之洲,結果何之洲只發出一道哂笑聲,不知道是嘲笑誰。
好吧。沈熹對高中生說:「可是我也不是很懂。」
「沒事的。對了,你英語好嗎?」高中生一個理由不夠,又找了另一個借口,「我英語不行,我爸媽正要幫我請一位家教呢,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英語啊……沈熹趕緊搖搖頭:「我四級都過不了……」
「啊,這樣子啊。」高中生遺憾起來,然後又問了一遍手機號碼。
沈熹看向無動於衷的何之洲,有點不樂意。她數三下,如果他還不開口,她就真給號碼了。
一、二、三……沈熹清清嗓子,正要開口,一道聲音先穿插進來:「手機號碼是麼?」
男孩趕緊拿出手機。
何之洲報了一串數字:「138897764xx,記住了嗎?」他一邊報號碼,一邊走了過來。
高中生都記了一半,才反應過來問:「這號碼是誰的?」
何之洲眼尾輕抬,口吻淡淡:「她男朋友的。」
嗚呼!高中生臉又一紅,看著眼前兩人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他正侷促不知道幹什麼時,何之洲已經拎過他手中的購物袋,以及沈熹手中的東西,毫不留情地朝沈熹吩咐說:「上樓做飯!」
嘖嘖,這語氣!真是拽得厲害啊!沈熹心裡吐槽何大爺的訓妻口氣,面上還是一副小媳婦的表情,她對高中生揮揮手告別:「我要上去做飯了,再見……」
何之洲還一副嫌她話多的樣子,丟給她一個凌厲的眼神。
沈熹趕緊上樓。
高中生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眼前的情敵一下子變成了偶像,他厚顏無恥地開口:「這位哥哥,你女朋友好聽你的話啊,請問有秘訣麼?」
「秘訣?」何之洲瀟灑扔下一句,「你覺得我需要秘訣麼?」說完,丟下高中生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上樓做飯去!」高中生再次回味了一遍偶像剛剛的話,真是太男人了,以後他也要這樣子!握拳!!!!
可惜他「偶像」回到三樓公寓裡,女朋友坐在沙發吃零食,他進廚房。
沈熹開了一包零食,走到廚房餵了何之洲一片,並問他:「何大哥,難道你沒有話問我嗎?」
何之洲真沒把剛剛的情敵放在眼裡,不過也配合地問了下:「剛剛那是誰啊?」
沈熹仔細交代:「我在樂購遇上的,他主動上來幫我拿東西。」
「真是中國好少年。」何之洲洗好米,感慨一句。
沈熹瞅著何之洲:「你不吃醋啊?」
何之洲把米倒進電飯鍋裡:「吃醋啊,但對方比我小,也比我年輕,不是嗎?」
這話說的真是好……委曲求全啊!沈熹趕緊安撫說:「何大哥,我不喜歡小的,我就喜歡老的,就像你這樣子的。」
老的……何之洲哼笑一聲,張開手,看向沈熹。
沈熹很自覺抱上去,然後賴在何之洲懷裡蹭了蹭。有時候吧,只要兩個人呆在一起,做什麼都覺得好快樂。
——
何之洲燒了一個湯,之後又叫了三個外賣菜。沈熹不知道何之洲下廚的意義是什麼。中間,她屁顛屁顛洗了何之洲買回來的粉色小花邊四件套,想不到何大哥的品位還挺特別的。
晚飯,兩人面對面用餐。餐桌上的一隻手機播放著音樂,是沈熹一定要放的一首動人曲子。小餐間的燈是老式的琉璃吊燈,顏色是復古又可愛的橘紅色。
晚上七八點,關了室內所有的燈,像這樣只留一盞小餐間的小吊燈,自有一番別緻的味道。
同時s市華燈初上,她和他這裡,也是萬家燈火裡面的其中一盞呢。
沈熹送上自己從商場買回來的襯衫,兩件襯衫她特意剪掉商標的牌子,一來穿得舒服,二來也不用太在意價格。
何之洲收到那件白底暗紋的,他問沈熹:「多少錢?」
沈熹瞪了何之洲一眼:「99包郵,你穿嗎?」
何之洲不再問下去。他穿過這個牌子的襯衫,真正的設計理念在它的紐扣上,所以就算沈熹剪掉了商標,他大致也能猜到價格。
他的女朋友,對男朋友還真大方。不過十分鐘後,何之洲又推翻了剛剛的想法——沈熹可不止對男朋友大方。
飯後,他在沙發旁看到另一個包裝好的袋子,裡面是與他同樣牌子的襯衫,顏色是藍色的。他問了下:「這裡還有一件,今天買一送一嗎?」
「啊,什麼買一送一?」
沈熹正在外面跟陳寒聯繫暑假工的事情,剛掛上手機就被何之洲盤問了。她心裡也知道這事不好辦,所以把襯衫買回來,沒有直接送給堂堂。
何之洲拿起藍襯衫,打算繼續問下去,沈熹先軟綿綿地坐在他大腿上:「何大哥……」
何之洲假裝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握著沈熹的腰反問:「難道這件不是給我的?」
沈熹很不好意思,還是點了下頭。
何之洲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問:「給沈叔的?」
不是……沈熹搖搖頭。
何之洲故意繞開林煜堂的名字,繼續猜:「給家裡親戚的?」
沈熹還是搖頭。
何之洲越往不靠邊的人猜,沈熹越發心虛起來,連帶看何之洲的眼神都忐忑起來。不過她也不是沒膽子的人,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還能說出襯衫是給林煜堂的。
「給堂堂的。」她說。
何之洲沉默下來。
沈熹抓著何之洲:「……何之洲?」
何之洲依舊不說話。
沈熹拉下他手:「你在生氣嗎?」
何之洲終於開口了,聲音比之前還溫柔一些,他問她:「你覺得送一件貼身的襯衫給親人以外的男性,合適麼?」
沈熹低下頭,她想說堂堂也是她的親人,最終還是沒底氣。
何之洲望著沈熹,又問了一句:「何況你還喜歡過他,不是嗎?」
沈熹腦袋又往下垂,何之洲的問話讓她挺難受的,她主動靠在何之洲的胸膛上,安安靜靜的小模樣。
何之洲摸了摸沈熹的腦袋,話鋒一轉:「其實……你也覺得不合適對麼?」
沈熹往何之洲懷裡鑽,請不要再說了!
何之洲更溫柔了:「其實你也懂的對麼?不然你不會把襯衫拿回家讓我看到,是不是?」
拜託,請不要再給她戴高帽了……她哪有他說得那麼明白啊!沈熹又把臉往何之洲懷裡埋了埋,良久,才輕聲說一句:「是的……」
何之洲吐出一口郁氣,他拍拍沈熹的後背:「既然這樣,這件襯衫先給我吧。」
嗯?沈熹抬起頭看何之洲,她怎麼聽出一絲無恥的味道了。
何之洲與她對視:「捨不得?」
「不。」沈熹搖了下頭。
何之洲:「那正好,我也喜歡藍色。」
沈熹:「……」
沈熹心裡還是有點不願意,兩件襯衫一共四千多呢,她覺得何之洲在變相搶劫,可她敢怒不敢言,心正肉疼地揪在一起。她搗了何之洲一拳,默默想著:她用自己全部「家底」給他買了兩件襯衫,如果他以後敢對她不好,她就……
咬死他!
何之洲看沈熹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樣,背靠沙發抱著她說:「林煜堂那邊,我們可以換一樣禮物送。」
沈熹不吭聲,她已經沒錢了。
何之洲:「這樣吧,我這裡有一套絕版書,我知道林煜堂一直很想要,你可以當做禮物送給他。我相信比起襯衫,他肯定更想要那套書,而且更有意義是不是?」
沈熹不明白意義在哪裡,不懂地看向何之洲。
何之洲一臉正經地說出答案:「一,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用它送禮最合適不過;二,這禮物也算是我們共同送他的禮物,不是很有意義嗎?」
沈熹:「……」
第二天,何之洲穿上了新襯衫到s&n工作;同時林煜堂也收到一份快遞,以沈熹名義快遞過來一套絕版書,書是好書,可是他很想拿去燒掉怎麼辦?!
——
沈熹口袋裡沒錢了,更抓緊時間與陳寒聯繫。中午,她接到陳寒的電話,讓她下午兩點就到星星舞蹈培訓班上課。她太感謝陳寒了,出門前特意在星星舞蹈培訓學校附近訂了一份團購,然後愉快地帶上舞蹈鞋和舞蹈服出門了。
沈熹早到了一個小時,陳寒已經與舞蹈班的人混得很熟,像個小負責人一樣分給她一個小班,並跟她說了報酬:「一節課五十塊,一天兩節課。」
下午,沈熹輕輕鬆鬆上了兩節課,教十三個女孩子跳新疆舞。兩節課很快結束,她教得很愉快。她更感激陳寒了,結束之後找到陳寒說:「我在附近訂了一個美食團購,晚飯我們一塊吃吧。」
陳寒拒絕了她:「不了,今晚我還有事呢。」
沈熹擺擺手,好商量地說:「好吧,那明天吧。」
工資日結,沈熹兩節課剛好一百塊。錢是陳寒直接給她的,沈熹把錢放進包包裡,心裡滿滿都是成就感。
陳寒問她:「沈熹,你暑假住哪兒呢?」
沈熹耍了小心機,沒有明說何之洲那裡,她笑著說:「朋友家呢。」男朋友也是朋友,不是嗎?
她問陳寒,陳寒聳聳肩:「我哪有你朋友多,住學校呢。」
沈熹用自己勞動力賺了一百塊,她先給何之洲打電話,然後是沈建國、吳翎、爺爺……林煜堂是主動打電話過來的,特意「感謝」她寄給他的禮物。
林煜堂那麼客氣,沈熹倒不好意思了,中間又忍不住炫耀了自己的一百塊:「堂堂,我今天給小朋友上課賺了一百塊呢。」
林煜堂讚揚了一句:「真不錯。」
沈熹:「回頭請你吃飯。」
「自己留著花吧,我怕你不夠請的。」林煜堂笑了笑,交代了一句,「我也在s市,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沈熹答應下來。
……
何之洲其實特不樂意沈熹做什麼暑假工,而且還是陳寒介紹的暑假工,只是沈熹一副樂此不疲的模樣。他回來的時候,她又跟他秀了秀那一百塊。
他碰了碰沈熹的臉:「真棒。」
沈熹指向廚房:「今天我開心,回來路上買了一個西瓜回來,特大號那種,你去切了吧。」
瞧,賺錢了,口吻都囂張起來。
何之洲認命去廚房切西瓜,只是看到所謂「特大號西瓜」時,眼睛睜得大大的。他走出來:「沈熹,你從哪兒買的『西瓜』?」
沈熹攤攤手:「路邊一位老伯伯那裡啊。」
何之洲深吸一口氣:「你買的不是西瓜,是冬瓜。」
沈熹不相信:「不可能!」她買了那麼多年西瓜,不可能分不清冬瓜和西瓜。
何之洲把冬瓜切了,驗明正身。
沈熹看到真相時,眼淚都落下來:「臥槽,這只冬瓜也太像西瓜了!」臥槽!她一路又抱又扛,結果只是扛了一個冬瓜回來!?
她不能接受!
晚飯,何之洲按照食譜煮了一大鍋冬瓜排骨湯。沈熹一直在憤憤不平:「我看他是老人家才照顧他生意的,哼哼,他居然把冬瓜放到西瓜裡賣,那冬瓜騙我,太不厚道了!」
何之洲默默吃著冬瓜排骨湯,不發表任何意見。自己女朋友分不清西瓜和冬瓜,他還能說什麼。
晚上,沈熹換了粉紅小花邊的床單被套,主動爬上床等他時,何之洲也不發表任何意見,不打算告訴沈熹這套小花邊床單是單獨買給她睡的。
這兩天,他夜晚都有點豐富,某種念頭彷彿像種子一樣落到他心裡,每天都在快速生根發芽,現在已經長成一株纏繞的蔓籐,一點點蔓延出他的底線。
底線是什麼?何之洲也不想記得。
深夜,何之洲又從「美夢」裡醒來,夢裡他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低吼「小妖精」,反反覆覆,幾乎沉淪。
只是小妖精這三個字,他從哪裡學來的?!
真是臥槽啊!
——
第二天,沈熹坐地鐵去星星舞蹈培訓機構上課。傍晚她打算請陳寒吃飯,出門前特意給何之洲發了一個短信。
何之洲難得耍賴回復她:「那我晚上吃什麼?」
沈熹:「……」之前不都是他燒的麼?
何之洲又發了一條:「不能帶上男朋友?」
沈熹勉為其難同意下來。
下午,沈熹連續上完兩節課,坐在舞蹈房跟學生聊天說話,有個性格活潑的女孩子問她:「小沈老師,你能教我們多久啊?」
沈熹伸出一根手指:「至少一個月。」
大家鼓掌,沈熹臉紅紅的,心裡的開心無法用語言形容了。只是她剛走出練舞房,一盆冷水直直地淋向她。
陳寒把今天的一百塊報酬遞給她:「沈熹,你明天不要來了,是上頭的李老師讓我轉告你的。我已經給你求情了,愛莫能助。」
沈熹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都忘記接錢了。陳寒把錢塞到她手裡,掉頭就走。
沈熹慢悠悠逛蕩在舞蹈房的長廊,趴在欄杆暗自神傷了五分鐘,然後拎著包,蝸牛速度地走下樓梯,最後走進女廁,心情糟糕得快要哭出來。
直到外面有兩人進來,她們正在聊天說話,其中有個聲音是陳寒。
「寒,明天我表妹真可以來上課嗎?」
「放心過來吧,我會跟李老師交代清楚的。」
「可是你那同學……」
「她沒什麼問題,明天就不會來了。」陳寒聲音帶笑,笑裡帶著揶揄和得意,「我找了個理由讓她走了。」
沈熹低著頭,「啪」地一聲響,她推開女廁小單間的門。